阮慕斯一直听田科长的话, 没吵醒他, 但是他自己醒了, 阮慕斯就不用控制了, 想问问他昨晚接的案子的情况。
可她才转身拿录音笔和笔记本的功夫, 就看到他把四张塑料凳叠在一起放到旁边,又改成窝在办公椅里,双腿架在桌子上, 再次盖上她的衣服, 继续睡。
阮慕斯看着他的慵懒睡姿, 一边琢磨着他很累, 别打扰他,让他继续睡吧。
一边又想, 求求您别睡了行不行啊, 我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您呢……
阮慕斯试探地问:“师父,你还睡啊?”
乔子执眼皮未掀,声音沉沉,被打扰了的不耐烦语气, “怎么的, 不行啊?”
阮慕斯:“……”
行行行,你怎么的都行……
阮慕斯唯恐动静大了吵醒师父,怕师父休息不好, 又怕师父怼她, 她又持续了俩小时的轻手轻脚宛若一个妈妈好不容易把婴儿床里的小婴儿哄睡着默念千万别吵醒别吵醒他的惊心动魄的心情。
*
中午休息, 法医们回来了, 门一开,办公室瞬间变得热热闹闹,阮慕斯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没回来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过,跟她家冷酷师父在一个办公室里待着,太有压力了,他气场大到她深呼吸都得压着声音……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呼吸均匀地跟那儿睡觉。
办公室终于不再像停尸房一样安静了,阮慕斯僵硬了一上午的身子,放松下来,高高兴兴地翻出师母给她准备的吃的。
不经意间瞥到睡得正熟的乔法医,阮慕斯在冰虾上打了个转儿,默默地把最贵的蟹藏了起来,记得前两天聊天的时候,方樱说过乔子执爱吃海鲜。
于是她抠抠缩缩小气吧啦的只拿出冰虾和煎炸小黄花鱼,“小樱姐,曲哥,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方樱惊喜地过来低头看,“哇,咱们部门都多长时间没人带吃的了,大乔,你徒弟可以啊。”
乔子执没什么反应,阮慕斯凑近方樱跟前小声说:“田科长说他一晚上没睡,补觉呢。”
“他补觉也睡不着,肯定醒着呢,”曲靖很大声地说,“大乔,病理室给结果了。”
方樱招呼着乔子执,“大乔,你醒醒,别睡了,起来吃会儿,来聊聊天。”
曲靖好奇道:“咦,他身上披的衣服是慕斯你的吗?”
任曲靖和方樱怎么打趣乔子执,乔子执也没睁开眼睛,阮慕斯小声说:“师父累了,真睡着了,刚才都睡冷了。”
师父太累了,她想,一夜没睡,尸检了小半宿,上午补觉,这办公室还没有舒服的床,太难为身高腿长的他了,一定睡得好累。
闭目养神的乔子执,突然出声,成为叽叽喳喳办公室里一道突兀的低沉男音,“我没睡着,我也不累。”
阮慕斯:“……”
师父你是不是很针对我啊……
方樱翻着塑料袋,声音很大,看阮慕斯目光迷茫,像是完全不知道如何接乔子执的话,漂亮的脸蛋儿还有些僵和尴尬,站在办公桌前手抖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方樱笑着小声问阮慕斯,“你在师父面前怎么总这么拘谨,他除了嘴损,又不打人吃人的。”
阮慕斯神色一点点地恢复过来,探着桌子凑近方樱,小声说:“我从小就怕老师和领导……”
方樱诧异,“为什么啊,你看着是个乖孩子啊,老师又不会训你的吧?”
阮慕斯她其实就是完美主义,怕做错什么事,别人就不喜欢她,所以总想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好一些,可她小时候的那个时代的新海市,老师是会拿直尺打手板的。有一回她不小心闯了祸,就挨老师打了,手肿得老高。从那以后就更怕老师了,当然叶璞除外,她是先认识叶璞这位叔叔,长大后才成为叶璞学生的。
这些真实原因在阮慕斯心理打了个转儿,如果说实话就要解释好多她内心真实想法,她不太适应跟人太掏心,就干脆选了一条关键回忆说了出来,“小时候挨老师打过,心理阴影了。”
“哎哟可怜见儿的,”方樱揉阮慕斯脑袋,“没事儿啊,都过去了。”
乔子执闭着眼,没睡,方樱和阮慕斯嘀咕的话,听得很真切。
是可怜见儿的,原来是小时候被打的,怪不得成天面对他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他稍微声音大点儿,她就立马低下头。
他睁眼眯了条缝,一道精光扫到阮慕斯脸上,她脸蛋儿干净,眼神澄清,乔子执审视她的那道眸光,有些许的复杂在变幻。
方樱瞧见乔子执睁眼了,也瞧见乔子执视线方向是望向阮慕斯,她笑了笑,没拆穿他,招呼道:“大乔没睡着就起来吃饭,今天咱们就不去食堂了,曲靖你叫外卖吧,来几碗米饭和小菜,大家伙一起吃。”
乔子执换了个姿势,左脚搭右脚,改为右脚搭左脚,没说不爱吃,在椅子里寻了个更舒服位置,淡道:“你们吃。”
*
大伙儿中午叫了五碗米饭,点了三个小菜,在办公室吃的,就着阮慕斯带来的冰虾和小鱼。
新海市靠海,大家都好这一口,边聊天儿边吃。
乔子执不吃,方樱他们也没再劝,时不时地问乔子执两句案子的事,他有时候答,有时候不答,被问到关键点时,尤其沉默,一副又累又困又懒的嗓调。
大家伙儿吃完饭后,各自散开,阮慕斯和方樱一起去茶水间接水。
阮慕斯来了半个月有余,一直没去过她想象的专案组会议,挺想的,不知道那画面跟电视里是否一样。
茶水间里,阮慕斯问方樱,“小樱姐,一会儿田科长来叫师父开会的话,如果我问他能不能带上我,他,他能带上我吗?”
方樱歪头打量着阮慕斯,这小作家真的是太认真了,每天除了看书了解尸检常识,就是了解法医工作,挺单纯的,不复杂,也不像有些女孩儿逮着帅哥就没完没了的撩,以她对乔子执的了解,乔子执肯定是不讨厌阮慕斯的。
而且小作家长得也好看啊,长得干干净净的,从皮肤到五官,哪哪儿都长得精致又漂亮,哪有人会讨厌这种小美人儿初恋脸。
方樱从阮慕斯脸上扫了数个来回后,点头道:“其实他是嘴硬心软的人,你看死者家属占他办公室,他一句话都没有,就在大办公室睡硬板凳。所以我觉得,只要你提了,他就会同意。”
“真的吗?”
可是她觉得他是个心也很硬的人啊,哪哪儿都硬……
方樱给阮慕斯出主意道:“你不是给他留饭了吗,等他吃饭的时候,你趁机问他,他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估计是没问题。”
阮慕斯双眼登时亮了,亮度如两个大灯泡。
她脑袋旁边的灯泡也亮了,幸好她特意给他留了螃蟹、没舍得给别人,一会儿就伺候他剥蟹黄,给他蟹黄拌饭吃。
*
等办公室人都走了,阮慕斯趴门看走廊左右两侧,确定没人了,回位置上拿出螃蟹。
咔哒咔哒剥蟹肉和蟹黄,很小的声音说:“师父我也不知道你睡着没,我给你留了螃蟹,我先给你剥了,等我剥完再叫你起来吃饭。”
乔子执双腿依然架在桌子上,小徒弟细小的声音缓缓落进他耳朵,声音都不带毛边儿的,轻轻细细软软的,听起来还挺舒服。
还行,到底是没白教这位小徒弟,还知道给师父留螃蟹,没给旁人吃。
他闭着眼,突然就构建出了一个在河边的小场景,阮慕斯在河边的泥地里抓螃蟹,穿着背带裤子,裤脚挽到膝盖,在泥地里乱跑,抓了一小桶后螃蟹后,端起小桶冲他显摆,“师父我给你煮螃蟹吃。”
人闭着眼,就容易出现各种场景,乔子执觉得这个场景太他妈的有病了,在心里“嘶”了一声,勾着唇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脑袋里的场景是阳光灿烂的。
阮慕斯这边刚剥完一只蟹黄,看了眼她师父,就发现她师父脸上有笑意。
正是正午,阳光照不进办公室里,可光很亮,斜望天空,一片蔚蓝。
这一刻的师父的气场,是软的。
乔子执眯得差不多了,缓缓睁开眼,和正对面正在看他的阮慕斯对上视线,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回去。
阮慕斯:“……”
怎么办怎么办,被撞到我偷看他了,我现在要紫薇式装瞎吗?
阮慕斯正犹豫是移开视线还是如何反应时,他挑起半边眉,“我脸上有花?”
阮慕斯:“……”
您脸上没花,但容光焕发啊,是梦到什么了,男人睡觉笑成这样,是春|梦吗?
她正思索间,嘴上已经下意识说道:“您脸上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啊。”
乔子执:“……”
不是怕老师吗?会顶嘴了??
阮慕斯:“……”
我好像说错话了。
无措了两个呼吸后,阮慕斯耳朵尖儿微红,挽回道:“男人三十一枝花,您脸上有花的,有花的。”
乔子执:“……有直尺么。”
阮慕斯:“???”
“啊,”阮慕斯后知后觉乔子执是要拿尺打她手板吗,“您没到三十是吗?”
乔子执面部肌肉明显绷紧。
“啊,对不起对不起,您看着像……不是,我错了……”阮慕斯都想给自己俩巴掌了,突然觉得大办公室好拥挤啊好拥挤,她要呼吸不来了,“师父,不是,小师父,我就给您留了螃蟹,我都没给他们吃,您给个面子吃两口呗?我给您赔不是……”
乔子执深吸着气,面对尸体都没失态过,这徒弟几句话就把他气得肺子疼了。
我三十?我看着像三十?我他妈的看着像三十?!
乔子执缓缓坐直,目光冷漠又温柔地落在她尴尬又无措的脸上,不急不躁地说:“看来你小时候挨老师的揍,挺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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