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纪事

往事1

    
    这天夜里柏九依旧无法入眠,即使心里已经认定那人已在金阳城内,或许是近在咫尺,却仍然无法释怀入眠,反而更加辗转反侧。
    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抓着被角,思绪不知怎么地就回到了神州。
    当年她还很小,很小,自诞生后便无依无靠,也不知道什么是修为之术,懵懵懂懂地在神州艰难求生。
    那时候她也不叫柏九,她在许多妖精神兽的惊呼声中知道自己是天地灵气所化的神兽白泽。虽为神兽,但因为性格十分温和善良,因此从来不和其他人去抢夺食物,开始还有小妖会因为她的神兽身份十分恭敬,后来发现她不过是虚有其表,毫无法力,便再没有人让着她了。于是生存变得越发艰难,明明是一只神兽,却常常被低等的妖怪欺负得饥一顿,饱一顿,十分窝囊。
    但是她还是喜欢神州的,当她坐在苍灵山顶,守候着神州日出日落时,她不止一次这样想着,这里的山河日月孕育了她,是她的母亲,她的家。
    再后来,有一次她在山野觅食的时候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她想着可能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的小可怜,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声源寻去了,到了树林深处她才发现那是一只蛊雕,啼哭声不过是为了引诱捕食猎物发出的伪装。
    她就这样傻兮兮地落入了陷阱,成为了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
    那捕食者就伏在她面前,长的似鸟非鸟,似豹非豹,大张着血口,地上还有未吃完的猎物残骸,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泽。
    跑是跑不掉了,白泽看着那残骸,想象着自己一会儿的模样。希望死亡的过程不会太难熬。她想。
    那蛊雕见来自投罗网的猎物居然是浑身全是宝的白泽神兽,先是一愣,毕竟白泽是属神兽一族,妖怪们平时见了神兽都恨不得绕道走,生怕一不留神便要把小命留下。哪想自己今日居然直愣愣遇上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做好。
    但蛊雕仔细观察后发现这白泽似乎还未成年,修为尚浅,不是自己想象中难对付,心下大喜,要知道吃一只神兽那修为长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于是急不可耐地扑向白泽。
    白泽闭着眼睛,等待那怪物扑食。她想,这一世实在是太孤单了,如果可以,请上苍在下一世许她家人常伴。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白泽耳边忽然刮起一道飓风,紧接着便是一声惨烈的哀嚎。
    白泽一惊,连忙张开眼睛,只见那蛊雕躺在自己脚下,前胸大开,内脏外流,奄奄一息。她鲜少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当下有些惊慌。紧接着白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森然凛冽的男声。
    “捕食神兽?不知死活。”
    白泽听到声音一回头,便看到了他。
    那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色肃穆长袍,黑发束起,阳光从他背后照来,他的脸似乎笼罩阴影,看不真切。随着他走近自己,白泽也越发清晰地感觉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或许是紧张,他的气场实在过于强大。
    待他走近身边,白泽发现他个头很高,而自己不过到他胸口,白泽的目光顺着他胸前衣裳上的繁复花纹向上看去,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有明显的怒气与不屑,长眉如剑,眸若寒星,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那是一张张扬跋扈的脸。
    他脾气应该不会好,白泽暗想。
    睚眦鄙夷地看着地上的蛊雕在极度的痛苦中完结了性命,而后低头看了看身边安安静静的白泽。
    白泽冷不防被撞见他投来的考究的眼光,十分紧张的低下头去,她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十分愚蠢,只怕免不了要被这人羞辱一番。
    “白泽?”那男人突然喊她,用一种无法描述的语调,有难以置信,更有嘲讽之意。
    白泽不敢有所动作,低着头始终避开男人投来的灼灼目光。
    “我救了你。”男人接着说。
    “多谢神君。”白泽闻言,低声答谢,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但是又想到自己如今自身难保,一无是处,于是更加羞愧。
    男人听到她的回答后哼笑了一声,笑的很放肆张扬。紧接着男人又说:“堂堂白泽神兽险被捕食,实在是荒唐。你的随从死绝了吗?怎么只有你一人?”
    “只有我一人。”白泽抬起头,淡淡的回答,“没有别人,从始至终,只有我自己。”
    于是睚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白泽对视上了,男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转移视线,眼前的孩子这般弱小可怜,好像分分钟就会被置于死地,但是那话语里莫名地让人尝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顽强与坚韧。
    睚眦这人,原本性格就是神州出了名的乖张暴戾,但凡惹他不顺眼,便一个好脸色没有,横行霸道。本来他顺手救了白泽后,打算肆意地羞辱她一番,简直是要丢尽了神兽的脸面。但是此刻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太过干净透彻,他一时之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在想,她这样无依无靠,毫无法力,在神州能活多久?
    睚眦沉默了许久,仿佛做了一个漫长又艰难的决定,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难得一见的‘恻隐之心’,继续道:“那么你跟着我吧,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可以教你修为之术,保你性命无忧。”
    白泽低下头,认真地思考着,回想着过去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愿意再一个人了。于是,她再次抬起头,眼里有明媚的光,“我愿意的。”
    睚眦看着那孩子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要溺毙在那眸光里。总是这样,当他看着她的眼睛,便再也无法想其他。
    “既然跟了我,你的去留生死就得我来定。我这人脾气不好,容不得任何背叛,你明白么。”睚眦看着眼前瘦小的白泽,定下规矩。
    而后他沉思片刻,想着眼前的小家伙真是称不起白泽神兽这名头,干脆不要了,他想起了和白泽一般大的九弟,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缓缓道:“以后你便是阿九了。”
    没有商量,也无需她同意,他赐予她新的名字,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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