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你胡说!你在撒谎!我父亲一向忠君卫国,为国征战一生,怎会突然投敌?!这是你胡说!这是冤枉!”宁池心嘶吼着,长久以来的期盼被打碎,事实就这样被揭露于人前,她内心的悲伤痛苦一瞬间爆发,瞬间击垮了她。
“怎么能是我胡说呢?我刚从菜市口过来,那里,午时刚刚有一大批人一同结伴去了地狱,你知道他们都是谁么?”宁远铭似乎有些癫狂了,他眼底的黑雾散尽,几乎化作实体围绕在他身畔,眼底却已经被仇恨的赤红所代替。
“在宁府住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整个宁府上下,直系子弟旁系血亲,亲卫,甚至丫鬟,小厮上上下下一共有多少人吗?”宁远铭大笑着,放大的瞳孔布满了血丝,他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这寂静的冷宫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满地鲜红的血,就像是刚刚菜市口的地上一样。
“整整四百六十四个人,往日繁华气派,尊贵无媲的都御宁府,一夕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全死了,他们全死了!”
“不,不会的……”宁池心目呲剧烈,她无助的摇着头,看起来再也不复往日风姿,头发散乱着眼泪和血糊了满脸。大厦倾覆,她宁家被毁的一塌糊涂,往日府中那一张张生动的脸如今却在她的脑海中全部变的血肉模糊。
“宁远铭,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我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死啊……”
“我们好冤啊,好冤啊!是你害死我们的吗?宁远铭?”
“是他,是他!我们死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笑呢!”
“我的脖子好痛啊,好痛啊,你看它在流血啊,流血了!”
……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皇帝,是那个该死的狗皇帝下旨杀的你们!还有那个左将军戚长庚,是他,是他监斩的你们!不是我,不是我!”
一颗颗头颅从脖颈上断开,快速的向他滚来,一张张狰狞的脸上,带着的都是冤屈,憎恨,不甘,他们围绕在宁远铭的眼前,一声一声的喊着冤。
宁远铭躲闪着,不住的跑,那些头颅的眼睛一直都瞪着他,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不是我!不是!是你们自己,是你们自己杀了你们自己!谁让你们唾弃我辱骂我,谁让你们看不起我,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宁远铭突然停了下来,耳边的轰鸣声阵阵,渐渐的连眼睛也跟着肿胀的疼痛着。他突然冲向还沉浸在悲伤痛苦中的宁池心,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前襟,进而掐住她的脖子。
宁池心很痛苦,但是她毫无办法,只能一直嘶哑的发出“呃呃”的声音,不停的抓着宁远铭的手。
她的脸开始在宁远铭的脑海中变换,一会变成曾经嘲笑过他的旁系兄弟,一会变成了他最痛恨的杀父仇人宁海阔,一会儿又变成了已经进宫为妃的宁池心,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嘲讽他的卑微。
他不顾宁池心的反抗,死命的掐着,摇晃,撕扯,抓着她的脖子把她磕向墙壁,撞的血肉模糊。
他的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瞪凸着,早就不负往日伪装的温文君子,面目狰狞的仿佛那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厉鬼,生生要将这个从不曾善待他的世界一同拖下地狱。
直到双手间传来一声“咔哒”,他才像猛然被惊醒了一般,回过神来,看见手中已经软下来的宁池心的尸体,吓得一把甩了出去。
“啊!”他大叫一声,小步子的往后退着,“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流下了泪来,嘴里却念念有词,丝毫不见悔改。
“都是你逼我的……”
“是你逼我的!这都是你活该,是你活该……谁让你不肯听话,你活该!”
“不……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我没错,我没错。”
甩脱出去的宁池心永远的倒在了地上,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痛苦绝望,那张已经看不出美貌的漂亮的脸,永远的定格在那一刻。
她的血如同魔咒溅在宁远铭的双手上,令他的双手如同火烧。他使劲的擦着,撕下身上的绸衣,试图将那些血迹连同手皮一同扒下去。
连同他不愿意承认的罪行,一起置身事外。
……
“娘娘!”
“铮!——”
破空之声从身后袭来,宁远铭猛然大惊,突然急中生智,将离他最近的宁池心的尸首一把拽了起来,挡在身前。
“啪嗒……”
宁池心的头从洁白的颈子上一歪,便滚到了宁远铭的脚边,仍旧未闭上的双眼就像是在静静的看着他,令人背脊发凉。
娄子堰这两年武功果然有所精进,用气劲所化的长刀无痕,一刀划下,伤口齐整,甚至短时间内,连血都没出多少。
迟来的娄子堰被眼前的这一切惊住,他怒视着宁远铭,眼底满是对他的恨意和鄙夷。
“宁家公子果然好豪情,连拿已死之人的尸首为盾的腌?事竟也做得出来。”
宁远铭被他的话说的感觉自己手里的尸体越发烫手,一松手扔在了地上。嘴唇蠕动了一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娄子堰也不打算再留给他说话的机会,身体如同离玄的剑一般冲了上去,与他缠斗了起来。
宁远铭本身的功夫并不差,毕竟无论人品再如何不济,也是宁府出来的人,宁府的子弟,无论是嫡是庶,一过十二,便要去战场上历练,宁家从来不养闲人。若没点本事,怎么在那吃人的战场上活下来。
然而因为刚刚在菜市口监斩的原因,面对了这么多宁家人的死去,他此时的精神已经脆弱到恍惚,娄子堰出其不意之后便一下子将他的武功路数打乱了,心静不下来,也同样疲于应付。
娄子堰所学武功是娄家自建国以来便传下家的内修功法,凝源。所修便是如何将万物本源空气凝结为韧,为己所用。路数诡异,在江湖中早已绝迹,宁远铭自然没见过,一时不察,被打的步步倒退。
娄子堰乘胜追击,靠着心底里那一腔愤慨,一把抓住了宁远铭的手臂,在他想要逃跑之前,化气为韧,将他的手臂斩下。
“啊!——”锥心之痛自臂膀处传来,宁远铭疼得大声嘶吼,却越是嘶吼,断臂的地方就越疼。
他疼得身体直打颤,却还是努力的爬到被娄子堰扔到地上的断肢前,抓住,死死地握在手里。
娄子堰满手是血的站在那,藐视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便走向了地上,头,身分离的宁池心身旁,将她的身体和头,郑重的摆在了一起。
丫头若是看到了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难过了。宁妃娘娘一直如此疼爱她,突然告诉她宁妃娘娘死了,也不知她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从悲伤中缓过来。
娄子堰正如此想着,手下不停的将宁池心被宁远铭扯开的衣襟重新为她穿好,将她瞳孔已经扩散的眼睛闭起来。却没想到宁远铭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作,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断肢,推开宫殿一角的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有时,命运的安排总是那么狗血又令人痛苦。正当宁远铭前脚刚跳出窗户的时候,屋外闷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了起来,顷刻间便淋湿了刚刚来到冷宫外的一处转角的娄艳阳。
电闪雷鸣间,就着劈下来的闪电,映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娄子堰那满手的血,脸上溅上的斑斑血迹,地上血已经流了一地的宁池心,就像是一场灾难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和脸上的雨一样冰冷。
她想要冲上去,冲上去质问,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直宠她疼她的皇兄怎么会突然下手杀了母妃?怎么会造成现在的这个局面。
上一世母亲的死犹在眼前,苍老的面颊,留下的混浊的泪,不忍心抛下她和弟弟的呜咽言语,仍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一样,然而就在此刻,再世为人的今天,她又再一次的,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
就当她鼓起勇气想要进去面对母妃的尸体的时候,身体却突然被人扳过来抵在墙上,满脸不知是泪还是雨的马良玉,用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发出一点声音。
无数双鞋激起水洼里的水花,整齐划一的御林军很快闻风赶来,躬身向娄子堰行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一个相对年纪大些,蓄着胡子,身上的铠甲颜色略深的男子说到“我等是奉命前来捉拿宁家罪妇宁池心和十公主的,不知太子殿下您……”
那时的御林军还未放权,算是老皇帝摆在明面上的一只虎狼之师,仅为他的命令侍从,一直令京中百姓甚至文武百官都闻风丧胆,娄子堰无奈,只能与他周旋。
“今日监斩,见那宁府狗宁死不屈,辱骂圣上,本宫心中气愤,多年荣宠给予宁家,他们却不知报恩,反倒反咬一口。本宫实在气不过,便回了宫,想起这后宫之中还有一位宁家人,于是便来……”
娄子堰故意停了停,宁池心的尸首摆在眼前,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了。那御林军首领却还不放过他。
“那这罪妇?”
“我杀的。”娄子堰答的轻巧,手里不停,从怀中拿出一方淡紫色的手帕,擦着粘在手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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