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之剑

    
    一望无垠的夜空下，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此时此刻，在几堆‘噼啪’作响的篝火燃烧中，一道道细长的烟雾从营地的火堆中袅袅升起，飘升的蓝烟缓缓驱散了空气中止不住的湿冷，三三两两的佣兵们就这样围绕着各自的篝火凑成了一堆，或打磨着自己的配剑与装备，检查刀刃的状况，或给装备保养上油，与同伴们大声交谈着哄笑着打发着这个冷清的夜晚，让这个沼泽的夜晚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一眼望去，似乎每个人都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齐心协力的将这个寒苦的夜晚烘托得异常的和谐与火热……
    一望便知，眼下这些夜猫子应该就是这一次沼泽营地负责轮换守夜的佣兵们。
    不过倒也并不是所有值守的佣兵都是这个样子，就在这种热火朝天的背景和氛围之中，不显眼的角落之处，矮人奥托金坐在一个敦实的牛皮包裹之上，半仰着头愣愣的遥望着天穹之上那些零碎闪耀的星辉，视线一动也不动，目光的焦点就像是穿透了时间与空间，让他的身影几乎与深邃夜色彻底融为了一体，不知道这位矮人佣兵此时此刻究竟在心中回忆着一些什么样的一些曾经过往……
    就着篝火带来的温暖，一个身影在火焰燃烧的斑驳光影中向着矮人的位置摇晃着走了过来，有些在意的顺着奥托金的目光望向了天际，好奇的声音在矮人侧身响了起来。
    “怎么了？铁锤，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和纳里斯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听到这个问话，似乎已经猜到了来人身份的奥托金头也不回的顺势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一些不一样，北境的夜空看起来要比帝都看到的稀疏很多，陡然之间看到这种宽阔的夜幕，简直就有一种自己在这片大地变得更加渺小和卑微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稍微让人感觉到有些怀念……”
    “是么”来人有一些不可否置“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只是你现在感受到的氛围不一样了而已……”
    “也许你说的没错，或许只是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热闹的心血来潮罢了，这稍微有点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那片夜空，也是这样的零星深邃以及无限宽广……”
    矮人奥托金难得的变得文艺了起来……
    “咦？小时候看到的夜空？你们难道不是一直生活在地下都市的矿洞中的吗？哪来的夜空？”
    “滚！你说的那是黑铁矮人！我是山地矮人，和那群胆小鬼的地下王国隔了好几片国土……”陡然之间听到这种荒唐的问题，奥托金顿时就有些气歪了鼻子，刚才那感慨万千的文艺气质再也不见，霎时间就换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狠狠剜了胡说八道的席德一眼。
    “哈哈，忘了忘了，抱歉啦……”席德·默克尔没心没肺的给矮人道了个歉，然后有些饶有兴趣的问道：“话说我怎么不知道铁锤你什么时候有了观星的爱好……”
    “一时兴起罢了，事实上比起天空，我更喜欢脚下的大地一点……”
    “哦对，差点忘记忘了你们矮人是崇拜大地的种族……”席德点了点头，在矮人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据说你们矮人好像都是由泰坦创造的远古石灵进化的种族？”
    “是有这种古老传说，事实上还有傻子号称泰坦的血脉呢，谁知道实际的情况，毕竟远古的神话基本都不可取……”奥托金耸了耸肩。
    “不过我倒觉得这种说法想来其实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毕竟你们这些矮人的性格一个个都像石头一样坚硬，顽固……”
    “是么？要不是认识这么久了我肯定已经一拳朝你的下巴打过去了，你说谁性格像石头一样顽固呢？”
    “不过算了算了……姑且我就把这句话当做是赞扬收下了……”奥托金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了递到面前的一个散发着酒香的水囊和席德的笑容。
    “来一口？”席德邀请道：“就当暖暖身子……”
    浓郁的酒香一下子就让奥托金的喉咙情不自禁的咕噜咽了口唾沫，矮人瞅了游侠一眼，下意识的就接下了眼前这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大多数矮人都是喜欢这种口感极佳的饮料的，奥托金自然也不例外，倒不如说是队伍中出了名的酒量大，所以这一次席德这一下就赢得了奥托金的好感。
    不过，这才刚刚灌了一口，矮人奥托金却猛然间就站起来“噗”的一声，将这口液体连同倒灌的胃酸朝前方一口喷了出来，而这口被怀疑是酒水的液体喷了在堆积成木柴堆的篝火之上，眼看着火焰顿时就猛然暴涨一截，在明亮的火光一下映出了俩人惊悚异常的表情……
    紧接着，空气就开始飘散起了一股浓郁而辛辣的酒香。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
    憋红了脸的矮人猛地一下子就地下了头，开始怀疑的看起了手中的酒囊，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刚才那一口下去，一股前所未有的辛辣味一下子就充盈了奥托金的喉咙，简直比习惯吃腐肉的秃鹫的胃酸还要有劲道，顿时间就刺激得身经百战的奥托金反射性的将这股液体呕吐了出来，呛得整个人都剧烈翻起了白眼……
    恐怕就是纳里斯城中最出名烈酒都没可能会这么大的刺激性吧？而且瞧刚才酒水让篝火猛然腾升起来的一幕就能够知道，这玩意的酒精度怕是已经提纯到了某种极高的程度，不然不可能会让火焰产生这么剧烈的反应，所以说这酒囊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鬼东西？！炼金试剂吗？！这鬼玩意趁人醉酒的时候灌下去都可以当做毒药杀人了！
    苦着脸的奥托金顿时就像肚子上突然挨了一拳似的，五味陈杂的余韵让老酒鬼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纠结了半响，然后将愤怒和仇恨转移向了身边正笑到前翻后仰的游侠儿身上。
    “你他娘给我喝的这究竟什么玩意儿？！”矮人火冒三丈的揪起了游侠儿的衣领，对着面前的席德·默克尔怒吼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席德这时候被揪住弯下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大笑着拍了怕奥托金的肩膀，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笑道：“抱歉抱歉……是我的错，不过这酒的滋味如何？”
    “这他娘真是酒？”
    “没错，至少酿酒师本来是打算把这个当做新商品推出的？”席德浑身愉悦的笑道。
    “他娘的，那酿酒师现在还活着吗？没被人打死？”奥托金顿时睁大了双眼。
    “好好地活着呢，只不过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失败品，也正因为足够便宜，所以才会被恰好被厨子他们买来当做催燃剂……”
    “这玩意还有酒香呢？”
    “也就只有酒香了……”
    “是么，稍微可惜……”矮人奥托金看着水囊，无奈的将这毒药一样的酒水放在了一旁。
    “所以呢？”
    矮人回过头瞪了席德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丫难道就特地为了整蛊我才过来搭话的？”
    “差不多……”坑了伙伴一半，席德开心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倒是铁锤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变得热乎起来了？”
    “呃……”奥托金愣了一愣，经过刚才那恶作剧一折腾，在这寒冷的深夜，身体倒是一下热乎起来了，倒是和席德说的一样，不过即使是这样，奥托金也是不会感谢这位游侠的。
    “下次你再这样，我保证先揍了你再问原因……”奥托金恶狠狠的对着席德警告道。
    “哈哈，下次我争取带上一块盾牌……”席德幽默道：“如果换做是以前的铁锤，肯定是一早就一拳打过来了，这说明铁锤你的心性最近见涨啊，这是好事儿啊。”
    “好啥呀，你就仗着我追不上你是吧？话说你什么时候燃上了沙雷那小子一肚子坏水的毛病……”
    “这不是近朱者赤嘛~”席德讪笑道：“别介意了……不过说起来，山地矮人难道都是像铁锤你这么耿直吗？”席德有些好奇道。
    一边说着，俩人在篝火间重新坐了下来交谈着。
    “不”奥托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有些回忆道：“山地矮人的社会性算是高度紧密的类型，大多数情况下，族人们都是不会主动离开部族的，所以你这辈子应该是不会遇到其他山地矮人了……”
    “但我却遇到了你？”席德反问道。
    “我是特殊情况……”奥托金摇了摇头道：“如果不是因为曾经来到村里的那名吟游诗人跟我们讲了那么多故事，引起了我和哥哥的兴趣，我应该也不会主动离开村子，而是会像其他人一样待在那个部族中，沉浸于那些古老的铸造工艺和绘卷中，日夜创造着财富和锻造之上的最高成就，生生作息，直到在那片土地生老病死……”
    “哦，是有听说过……”席德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说与其它种族比较起来，因为矮人比较保守排外，极少与外界交流，而且寿命较长，一生都在锻造和建筑之上研究成就，所以比较容易累积财产，再加上那个传说中的矮人宝库也特别有名，里面有数不尽的传说武装和传承神器，那就更加夸张了，所以你们部族这么多年来一定积累了无数财富咯？？”
    席德睁大了眼睛询问道。
    “哎……你说的那还是黑铁矮人，我是山地矮人……”奥托金扶住额头，有些蛋疼道。
    “是吗，呵呵呵……”挨了奥托金一个白眼，席德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
    “总之自打那时候开始，我和哥哥就对于外界有了一些向往……”奥托金坐在篝火前开始回忆了起来“吟游诗人所讲的那些屠龙的史诗故事，无限辽阔的新大陆以及狩猎冬狼的大冒险对于当年的我们影响很是深远，虽然我们并不觉得那些都是真的，但也确实有了一些兴趣，而部族里面喜欢挑战、好奇心强的年轻人并不多，我和哥哥刚好都算是其中的异类……”
    “还记得那时候为了去看一个眼传闻中水晶牡鹿，我和大哥沿着猎鹿山岭走了大半圈，就着月光一路走，那时候我们甚至觉得，只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直到参与进那些大冒险之中……”
    “那时候看到星光，就和现在的一样，在黑幕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顺着星光的指引，一直延伸向远处，更远处……”
    “听起来很有理想啊……”听着奥托金的呓语，席德看着夜幕的星光，也是露出了一副神往的样子。
    “是的，不过现实并没有故事中的那么美好，事实上，自从成为一名佣兵，见识到了外界最残酷的一面，还有社会的黑暗与残酷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忆起那些过往的故事了……”
    “那你现在还相信那些故事吗？”席德看了敦实的矮人佣兵一眼。
    “当然……”奥托金肯定道：“难道我现在不像是冒险故事中的主角吗？”奥托金看了看席德，反问了起来。
    “哈”游侠儿顿时就被矮人这句逗笑了起来：“我可不知道铁锤你还有这么文艺的一面……”
    “你知道吗，其实我本来想做一名吟游诗人，可惜并没有太多人愿意买账……”
    “噗，你还在说那事儿啊哈哈……”席德笑了起来，有些遗憾的拍了拍奥托金的肩膀道：“放弃吧，你那嗓门支撑不起你的梦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我当初就是为了成为一名吟游诗人，一边收集着传说和故事才开始冒险的……”
    “不不不，我可记得你上次喝醉之后有说过自己是为了赚钱才会走出村子的……”
    “诶？我有说过吗？这种话？”
    “我肯定。”
    “哦，好吧，那你把我刚才说的忘了吧……”
    矮人佣兵撇了撇嘴道。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篝火依旧还是这样“噼啪”“噼啪”的燃烧着，三角架上悬挂的铁壶也已经烧开了第二回，看到火势开始渐小，席德也是习惯性的朝其中丢入了一些易燃的草杆，这个时候，外面的黑暗中也恰好传来了一些动静。
    小小的骚乱之中，能看到人影与火把的光影在那里晃动着，不过看到哨兵并没有发出警示，所以俩人倒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朝两人这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件东西，能闻到一些微微的血腥气息。
    来人正好是俩人熟悉的新兵沙雷，只不过这时候这位斥候手中正提着一只说不出是什么怪异生物的战利品，有些神采飞扬模样。
    “等等！你那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看到沙雷提在手上的那只“猎物”，奥托金下意识的朝着斥候询问了起来。
    那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处在弥留之际的节肢动物，至少有十几磅的模样，身躯和附肢被甲壳覆盖，两侧有几双对称的螯足，一眼看去就像一只超级巨大的……甲壳虫？
    “这个啊？”沙雷反应着奥托金的疑问，下意识的把手中的怪异生物提起来示意道“刚才在外面打到的，看到它在活动着就先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这是什么？”席德也是好奇的瞅着这玩意，问了起来。
    “不知道……”沙雷摇了摇头“难道不是螃蟹吗？”
    “你们那儿的螃蟹样子长这么凶残？”奥托金惊愕道。
    “不啊，我就感觉挺像的……”沙雷剩余的一只手挠了挠脑袋回答道，然后将这玩意递到了俩人面前道：“吃吗？这个东西。”
    “可以吃吗？”奥托金反问道。
    “不知道，没见过这玩意儿……”
    “那你还去抓？”
    “都已经看到了嘛……”
    “除了佩服你的视力和精力外，我没什么要说的……”奥托金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赶紧把这东西丢了吧，天知道是不是这边受到魔化影响变异的生物……要是含有剧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也是……”沙雷听着奥托金的意见点了点头，然后一脸遗憾的将手中的怪异生物远远的扔了出去。
    看到沙雷的举动后，席德也是朝沙雷问话了起来：“话说，我记得你不是第二轮守夜吗？怎么这时候就起来了？出什么事情了？”
    一听到席德这话，沙雷的脸色顿时就苦了下来，无奈的解释道：“我这不是和扎克大哥一个帐篷么，谁知道札克大哥那鼾声会那么大的，简直就是震天雷一样，根本就睡不着，于是我就只能先找夜莺轮换了，姑且到扎克大哥守夜的时候再睡吧……”
    听到这种说法，作为过来人的俩名老手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和无奈，作为前辈的奥托金更是直接提醒沙雷道“连身边人打呼噜都不习惯的家伙是做不好佣兵的”，听得倒霉的沙雷一个劲的直叹气……
    俩人下意识的在篝火旁让出了一个位置，沙雷也是顺理成章的坐了过来。
    “累了吧，来来，喝口水……”一边热心的照顾着新兵斥候，席德也是顺手给沙雷递过来一个熟悉的水囊。
    浑然不觉危险来临的沙雷下意识的接过了前辈们递过来的好意。
    一个呼吸之后——
    “噗”和奥托金先前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沙雷也是猛然之间一口就把喉咙中的液体喷了出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灌了一大口，未经酒阵的年轻斥候顿时被辣得连连咳嗽，眼泪横飞，就像被拳击手打了一拳似的，捂着喉咙手舞足蹈，连哀号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毫无疑问，席德递给沙雷的的正是之前席德递给奥托金的那袋假酒。
    恶作剧成功的俩人顿时一下全都捧腹大笑了起来……
    直到好半天了，沙雷被呛出的泪眼才止住，奥托金也是宽慰的拍了拍沙雷的后背，摇了摇头，给新兵递过了自己铁壶道“我就说席德这样简直太过分了，来来来，先喝口水清清喉咙……”
    喉咙中如油煎火燎的年轻斥候如获救星，下意识的抢过了矮人佣兵手中的铁壶猛灌了两口——
    然后又是“噗”地一声将口中的液体喷了出来。
    这一次年轻人几乎连胃液都跟着倒灌而出了。
    “这他娘不还是酒吗？！”如上岸咸鱼一般濒死的沙雷怒吼着把手中的铁壶用尽全身力气摔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只听得水声震荡，没了瓶塞的液体一下子倾泻在了土壤中，散发出了淡淡的酒精气味……
    “喂！这是在我们的族里酿出来的秘方火酒！别浪费啊……”奥托金一边在心中好笑，一边为倒在地上的秘酒心疼的不行。
    无良的前辈们在这种阴险的地方倒是坑爹的沆瀣一气……顿时沙雷就被毒害得不轻，一下子就让营地的气氛变得越加火热了起来。
    终于，半响过后，沙雷总算是缓过了神来。然而这货恢复活蹦乱跳之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找始作俑者的前辈们干架，而是向席德借过了这袋水囊……朝着酒酣耳热的人群那边走了过去……
    看的俩位佣兵界的前辈同时无奈的摇起了头。
    一个人要学坏容易得很，特别是对于一名本就一肚子坏水的年轻人来说更是如此，看吧，这下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才说人类总是重复同样的错误和悲剧……
    ——第二日清晨。
    天空灰蒙蒙的，看去压的很低，有一阵没一阵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拂过身体的时候，便让人觉得凉飕飕的，而艾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推醒的，一眼看去，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准备着行程，一些人的杂物袋里被各式各样的小瓶罐、绳子、木桩，以及各种看不出什么用途的小工具塞得满满的，还有整顿着自己装备和帐篷的人群，一切看起来似乎和在沼泽外的情况基本没什么不同，除了身边某个“熟人”有些异常的状态……
    看着沙雷如今的模样，总算是熟悉了的艾伦有些好奇的冲对方问了起来——
    “你怎么看起来鼻青脸肿的？”
    年轻斥候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熟练朝小盗贼递过了一个水囊，开口问道：“要不要喝口水？”
    敏锐的闻到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酒香，艾伦使劲的摇了摇头道：
    “不了，早上空腹喝水对身体发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