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白衣的青年因为站立不稳, 一瞬间扑倒在了三日月身上。因为这扑倒, 他极为自然的瞬时搂住了三日月的脖子, 将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倚靠在了对方身上, 然而三日月还来不及抱住对方。
黑门之后,如同溃堤般的黑水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一瞬之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并且继续向着门外涌去。
不, 或许并不应该说是如同, 而应该说是就是。
黑门之后,就是镇压夜泉的最后的堤坝,黑泽之巫女。
她若是崩溃,, 夜泉就会汹涌而出, 那和溃堤又有什么两样呢?
而三日月两人所在的地方,正是距离溃堤处最近的地方。
汹涌而巨大的水流冲击而来, 三日月下意识抱住了怀中人的身体, 然而第一个感想却不是将要陷入夜泉之水的恐惧, 而是……
太细了。
那是相对于一个正常男性来说,太过纤细的腰肢,即使穿上了厚重的白无垢却依旧可以轻易的用一只手臂就扣住他的腰肢。
水流冲击着两人,三日月闭上了眼,忍耐着水流的冲击, 他下意识抱得更加紧, 不叫两人被这水流所冲散。
但怀中的人却扶着他的肩膀, 借着水流,半脱出了他怀抱,三日月勉强在水流中睁开眼,却看见白无垢的白色头纱展开在水中,犹如水母半透明的伞体,而在那头纱下,是纯白哪怕在黑水之中,依旧散发着纯白光芒的白发。
是的,白发。
不仅仅是头发,就好像是全身都被黑水褪去了颜色一般,显出了一种无色而又非人的纯白肤色,仅仅只有双眼还维持熠熠生辉甚至更加耀眼的金目。
他在这黑水之中,莫名散出了莹白的微光。
然而,却不会令人感到刺痛。
‘要和我……一起堕落么……?’
耳边传来带着异常回响的话语。
那是鲶尾曾说过的,沾染夜泉者会听见的蛊惑之语。
然而那个声音,听不出是男性,也听不出是女性,甚至有种……
那就是眼前人声音的错觉。
随着那样的错觉,三日月一瞬间竟有种无法确定怀中人存在的感觉,就好像他随时会融化在这水中。
“呵。”
一声轻笑,仿佛透知对方的不安,纯白的人伸手,轻柔的捂住了三日月的耳朵,一切的杂音瞬间远去,无论是奔流的水声亦或者是蛊惑的言语。
世界在此刻瞬间变得寂静起来。
只剩下漂浮于水中的无色之人,在注视着他,带着温柔的微笑,仿佛眼中所有的都只有眼前、手中,这唯一的
——“三日月宗近”。
然后,他俯下身,吻上了三日月的唇。
那是绝不含任何暧昧和欲望的一吻,刨除了这些事物的吻,或许说是单纯的唇间碰触来的更为合适。
但随后有什么被顺着这个轻吻度了过来,除了重要的氧气,某种更为重要的东西被传度了过来。
那个人将手从三日月的耳边缓缓松开,夜泉带来的影响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单纯的水流声回荡在耳边。
他重新搂住三日月的脖颈,退回到了三日月的怀中。
就在三日月以为会维持这个状态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忽然伸出了舌头……
一瞬间,就好像是,羽毛挠过了心间。
三日月看向对方,然而对方的双眼间,无有任何欲望,那仅仅只有带着暧昧而又恶趣味的笑意。
他断开了亲吻,对着尚没有明白的三日月,露出了一个不明的促狭笑意。
只留下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灼目到令人刺痛的
金目。
几乎是立刻,奔涌的水流减小,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周围仍是刚刚的房间,他们并没有被水冲出这个房间。
樱庭苍趴在他的身上,稍后他才勉强支着撑起了上半身。
在三日月眼前的樱庭苍,有着一头清楚的蓝发,有着虽然白皙而缺乏血色的肤色,但却不是失色的白,尤其是那双睁开的眼睛,尽管也是金色,却并非是令人感到痛楚的灼眼。
“三日月?”
他像是刚刚才见到三日月一样,迷茫的问道。
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颤抖之下,本就发软的手臂支持不住,再度倒在了地上。
三日月扶着樱庭苍坐起,拍打着对方的背,才好了很多。
“呼,走吧,我带你下山。”
三日月松出一口气,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他试着扶起人,却发现夜泉的后遗症,似乎还包括身体虚弱,没有办法,三日月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衣服被水浸湿,多层的衣服洗了水变得异常沉重,然而这样的重量,相对于他的曾经“称量”过的重量来说才显得刚好,不至于显得过轻。
‘似乎又轻了些?’
这样的疑问划过三日月的思绪。
面对三日月的动作,樱庭苍没有反抗,正相反,他配合着调整了姿势,仰起身抱住了对方,虚弱的将头靠在胸前,然而胸甲显然硌人,嫌弃的撇撇嘴,没让三日月看见,他又干脆搭住三日月的肩膀微微用力,借着三日月的配合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舒出了一口气。
“好了么?”
“嗯。”
于是三日月没有管打开的黑门而是向着身后的红门走去,准备折返回山下。
夜泉情况不明,就这样放着夜泉不管,仅仅只带着审神者回去,似乎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但……樱庭苍的状况绝说不上好,继续去阻止历史异常点的崩溃,无疑是将对方的生命置于险地。
但樱庭苍却小声说了一句:
“出不去的。”
三日月没有明白这句话,然而当他站在门口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从门口望去,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黑雾笼罩了整个神社,黑色的水波静静撞击着门前的台阶。从黑色的雾中望去,各个时代的日上山巫女,各个时代的人,她们在黑雾中,或是哭泣或是癫狂的笑出来,又或者只是静静的伫立一边沉默不语。
整个水上神社,已经不在现世了。
它已经完全的沉入了彼岸。
从这里,已经无法回到对岸了。
“走吧,咳咳。”
“向后走,除了那一条路,没有别的选择了,时管也是最坏的打算才让我来的吧。”
‘最坏的打算?’
夜泉崩溃,还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旋即,三日月便想起白泽丹野的话:
‘或是净化巫女,或是……’
——‘放入新的大柱。’
“你想要成为新的大柱?”
三日月用着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吻。
“我是那么舍己为人的人么?”
樱庭苍听着笑起来。
“日上山的结界还没有完全崩溃,有什么拽住了黑泽之巫女,令她没有完全崩溃,如果能及时找到她,净化她的话,夜泉就可以继续维持,至少日上山这个异常点不算是崩溃。”
三日月扫了眼眼前情况。
“哎……”
叹出了一口气,三日月折返了回去,虽然樱庭苍这个人经常信口胡来,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了他。
踏入了黑门之后,是一条水深及膝的走廊,顺着走廊出门,就是黑泽,也就是夜泉涌出的地方。
夜泉是黑色的,所以这个地方就被称为黑泽,每代的大柱因此被称为“黑泽之巫女”,而她们也往往会被赐下“黑泽”这个姓氏。
在没有姓氏的古代,赐姓足可说是一种巨大的荣耀和承认。
但对于这些黑泽之巫女来说,赐姓对于她们作出的牺牲,也不过是一种小小的安慰,她们为了这个赐姓要承受的,是绵延百年甚至更久的死亡共感与孤独痛苦。
踏出走廊,两旁的石笼灯照亮出了一条道路,随后踏过最后一重高大的鸟居,面前是黑泽的形成的湖面,无边无际的样子,一道血色的余晖遥映在地平线上,将整个天空映照出一片黯淡的血红之色。
在那里,有一处奇妙的山石。
两旁的岩石弯成一大一小的弯角,而中间,略微高出一个台子的地方,黑色的夜泉正源源不断的从中涌出。
而更恐怖的事情正在两个弯角的天空之上,一个竖起的释放着强烈阴气的阴界之门打开了,但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阴界之门,并不是那种所谓破坏阴阳两界平衡的阴界之门,而是通往某个不知名地方的空间之门或许更为准确一些。
但是这扇“门”确实正在往外散发着强烈的阴气……
稍大的弯角那里,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他一条腿屈起,一条腿自然的从石上垂落。他就那样一只手拿着一振破破烂烂的刀,抱着屈起的腿,头靠着膝盖上。在余晖的映衬下,他那个样子,居然显得有种强烈的孤寂感和几分悲伤缭绕的感觉。
他似乎是察觉了有人过来,看向了对面。
“啊,是你们啊。”
“不过抱歉,我还有任务没完成,还不能让你们破坏这扇门。”
敌一期这么说着,从弯角上跳下来。
三日月姑且将樱庭苍放到了一边,或许是笃定对方已经无计可施,敌一期只是看着二人的动作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三日月安置好审神者,提刀上前,敌一期才笑着打了一个响指,身后黑隙再现,时间溯行军窜出,但是不知为何,却比以前的数量少了许多,仅仅只有几个。
四周都是水,靠在石制的巨大鸟居旁,他也免不了浸在水中。
泡在冰冷的夜泉中,樱庭苍看着上空那个巨大的阴界之门,忍着不打冷颤的咬牙,他看着那扇有着狰狞而恐怖的魔幻色彩的阴界之门,又看了看正在涌出夜泉的那个石台。
他渐渐扶着石柱站了起来,靠在石柱上。
凝视着三日月和敌一期,却并看不出来,他自己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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