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牵动了一个沉重温暖的东西,唐知白低头一看,发现是路易小手拉着自己,趴在床边沉沉地睡着了,侧脸上透露出疲惫困乏,长长睫毛在眼周映下一圈阴影。
像个疲惫沉睡的娃娃。
唐知白轻叹,伸出手轻柔地理理他的头发。
可怜的小家伙,昨晚肯定在通宵照顾自己,一定是累坏了。
生活就是这样,唐知白从来不觉得自己对路易有多好,但路易总能在生活的一些细节中给予他体贴,付出的一切是无言的,充斥着真心。
唐知白不得不感动。
电话铃声依旧在急促地响着,其间断了一次,却又再次打过来,不停歇。
熟睡的路易皱了皱眉,在睡梦之中终于被铃声吵醒,缓慢睁开那双漂亮的深绿色眼睛,迷茫地眨了眨,最终定格在唐知白脸上。
看着孩子这副模样,唐知白心疼地拍拍他的手,柔声道:“我去接电话,你快上床睡一觉。”
说着便套上外衣,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短短几分钟,那边已经是第三个电话了,简直犹如催命一样,大半夜的,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到底是怎么了?
唐知白走过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麦格丽太太惊慌地声音:“是林诉吗?!”
“是我。”唐知白被她颤抖的声音惊了一下,连忙道。
听得出麦格丽太太此时很害怕慌张,甚至连敬语都忘用了。
“出事了!斯图亚特被人害了,就是在教琴教室里,听说现在已经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危及生命!我赶去看过,教室已经被警察封锁了,昨天不是你们两个人在练琴吗?我的上帝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麦格丽太太声音都是颤抖的。
“什么?”仿佛惊雷落下,唐知白吓了一大跳,斯诺被害了?昨晚?
“我,我昨天发烧了,没有去钢琴教室。”唐知白愣愣回答道。
“你最好别骗我!若是斯诺·斯图亚特死了,我们谁都不会好过,听说斯图尔特攻公爵已经连夜进入皇宫,调动了皇家警察,林诉,你给我说实话。”麦格丽尖细嗓音此时就像只濒临绝境的母鸡,连发地质问,逼迫式地警告他。
唐知白明白麦格丽太太的担忧,斯诺一旦死亡,他们这两个事件主要牵扯人,不管无不无辜,或许都会被斯图亚特家族送进监狱。
可这件事,发生得突然,唐知白真是一无所知,无奈道:“麦格丽太太,我昨天真是发烧昏迷,连床都下不了,或许我的室友能为我作证。”
听到他有理有据的回答,麦格丽太太深呼吸了一阵,平静了不少,才道:“抱歉,刚得知消息,我太震惊了。”
“没有关系的,麦格丽太太。这是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会有人在学校里下这样的手?”唐知白疑惑问道。
“听说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我们现在得去校长办公室一趟,警察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了,听着孩子!你该知道的,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能说。”麦格丽太太严肃态度带有丝警告,说完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只穿着单薄衣物的唐知白忽然感觉很冷,而麦格丽太太的态度真是让他不舒服。
窗外的天还依旧黑着,天寒露重,玻璃窗上渗透着水珠滑落的痕迹,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大早上惊闻这种消息,还真是可怕。
“白,出什么事了?”站在那头的路易平静地看着他。
方才麦格丽太太声音很大,想必该听到的路易已经全部听到了。
唐知白向男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心脏还是不免砰砰直跳,低头皱眉考虑了一阵,拿起铃声播出了一个电话。
那头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小诉?”
显然是惊讶竟然在这个时间点儿,接到林诉的电话。
“舅舅……”唐知白面色凝重。
……
这是一间宽敞豪华的办公室,中国来的绸缎窗帘,法国的高级皮质沙发,无数的珍宝古董摆件,办公桌正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精致的画像,图中美人正是丰韵美丽的伊丽莎白王妃。
这间办公室虽常年没有人使用,仆人却经常有人打扫,不敢留一点灰尘。平时学校里的大事,也都是在这商议的。
此时,晨曦刚启。
办公室中站满了人,两个来自伦敦警察署的警察坐在前方,麦格丽太太身着华丽的裙子坐在一旁,时间虽早,却将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妆容也相当精美。这个女人真是到哪儿都不会丢失自己的礼仪姿态,早晨电话里惊慌失措的声音,仿佛就不是出自这个自信女人的嘴巴。
可端着咖啡杯颤抖地手指,还是暴露了他。
甚至连副校长乔治伯爵都来了,坐在正前方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喝着热茶。
与此同时,站在旁边的唐知白就显得有些拘谨了,捏着手掌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可面容上却控制得平静,很难看出他的紧张。
一位棕发警察一边翻阅着手中资料,锐利地眼睛一边打量着这个镇静地少年,评价道,“你很冷静,林诉先生。”
唐知白无奈摇头,苦笑道:“警官先生,我可不冷静,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只是努力在保持着一个男人该有的镇定,以至于不让自己失态罢了。”
警察理解地点点头,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埃文斯警官,林诉先生,知道今天把你叫来是为了什么吗?”
两人握了手,唐知白回答道:“知道,因为斯图亚特的事,早晨麦格丽太太打电话时就告诉了我。”
麦格丽太太没想到会被突然提到,神色有些慌张,连忙道:“噢……当然,是这样的没错。”
“那可以告诉我,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在哪儿吗?”埃文斯警官问道。
格外紧张压抑的气愤,使唐知白无力地揉揉太阳穴,“是这样的,前夜里伦敦突下暴雨,我半夜就因此发了烧。昨天一天都在床上昏昏沉沉,甚至连床都没有下,直至今早麦格丽太太打电话给我,才出的门。”
警官暗中打量着这个少年,猜测着话中有几分真实。
一旁的乔治伯爵却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低哑着嗓子道:“哼,这也太过巧合了罢,我可不相信。”
顿时,麦格丽太太面露无措地看向乔治伯爵。
唐知白皱眉看向沙发上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发现乔治伯爵坐在一旁,被家仆伺候着看报纸喝咖啡,压根就没有看自己一眼。
唐知白不太懂,他为什么这样说?
埃文斯警官皱纹问道:“有什么证人吗?”
“我的室友,路易斯·安茹,或许楼下大厅值班的管家先生,也能为我作证。”唐知白连忙解答。
一旁警官手中拿着硬壳笔记本一一记录。
埃文斯警官又问道:“据调查,您每天都会与钢琴教室练琴,昨天突然生病离去,斯图亚特子爵大人就遇刺,请问,您和子爵大人是什么关系,是否有什么矛盾?”
乔治伯爵嗤笑一声,“这也太巧了吧。”
唐知白有些烦躁没再理他,冷静道:“斯诺·斯图亚特是我的同班同学,关系一般,这一次合作练习,也是因为学院复活节的演出而训练,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矛盾。”
“林诉先生,这可和我们的调查不符哦。听说子爵大人一直在私底下追求你,您却一直躲避着他。”埃文斯警官颇有兴趣地说,抱胸观察着少年神色。
唐知白深感无力,“就算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可那也构不成我的犯罪动机啊。”
眼前的黑发少年纤细消瘦,眉眼间清冷气质流转其间,就像寒夜里的腊梅,的确是很惹人怜爱。
埃文斯警官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少年很漂亮,嘴上却戏谑道:“那可不一定,由爱生恨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真不正经,唐知白怒视这个无礼的年轻警官,却被一旁的乔治伯爵再次打断,乔治很不耐烦道:“什么时候警察署的办案速度这么落后了?让我浪费宝贵时间坐在这一早上,难道就是听这些废话?看来是需要我向王妃报告一下,警察署现状吗?”
那个稍微矮小的记录警官,顿时就被乔治伯爵吓得一哆嗦。然而埃文斯警官显然没那么害怕这个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对男人客气地笑笑,道:“伯爵大人,浪费您的时间真是抱歉,可这就是警察署的执法要求,国王亲自签署的法律。”
乔治伯爵冷哼一声,身后仆人恭敬替他点燃一根雪茄,男人烦操道:“既然你们都知道嫌疑人是谁,那就带回警局在仔细审问,何必要在这浪费时间?想必斯图尔特大人也等不了吧?”
埃文斯警官还未说什么,一旁麦格丽太太就慌张道:“不,乔治伯爵!我不能进警察局!”
说着说着,还拿出手帕擦拭起眼泪,伤心抽泣道:“身为斯特黎尔学院的名誉教授,若是出入过警察局,我还有何脸面出去社交见人?”
伯爵看着这个装模作样地女人,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埃文斯警官浅笑着安慰道:“放心吧,麦格丽教授,没有谁会被带入警察局,这只是例行公事调查而已,你们并不是嫌疑人。”说着,似乎意无意地看了唐知白一眼。
麦格丽太太美目通红,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乔治伯爵将没有抽完的雪茄直接扔在烟灰缸中,站起身不耐道:“随你们的便,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样大张旗鼓地警察调查,可是斯特黎尔学院头一次,乔治伯爵要离开,虽然这并不符合法律规定,但因为他的特殊地位,在场的人没谁敢阻拦。
埃文斯警官皱眉看着他。
“谁也不许走。”门外忽然传来一句冰冷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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