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遮幕, 冬季的伦敦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就像个巨人的黑色囚笼, 将这个混沌漩涡中心的所有人都牢牢锁住。
求生的欲望者们摸索着尘埃边际, 试图找出缺口, 逃离这里。可巨人的掌控是无孔不入、渗透生活的,人们无时无刻不被千万双眼睛注视着,在黑暗中监视掌控着你, 那些眼泪充满了嗜血、屠戮、兴奋……唯独没有一双眼睛是充满善意,给你指引方向。
一座堕落的城市,进来容易出去难,谁有能最终逃出升天呢?
学院绿荫小径中,唐知白打着一把黑伞,拿着厚重的书籍缓缓而行。
进入寒冬后, 伦敦的工业污染越发严重, 若是雾霾严重的天气里, 不打伞躲避, 进入室内后,你就会发现,身上沾满了灰尘。
唐知白不过是在早晨被警察简单询问过,短短几个小时里,关于林诉与诺斯·斯图亚特各种版本的故事,就已经开始流传了。
甚至有了两起案件的凶手, 就是林诉的说法。
唐知白本来因为斯图亚特的追求, 学院人气热度就挺高。经此一事, 如今更是,偌大学院里,所经之处都有人指着他窃窃私语。
但那些人投向他的眼神也不乏恐惧,和幸灾乐祸。
一时间,弄得唐知白很烦闷,去上课时,只能挑比较僻静的小路走。
他没想到的是,推开门一走进教室,原本很热闹地教室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唐知白一个人身上,他成了焦点。
很不习惯这种场面的唐知白拿书的手一颤,心慌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好就瞥见坐在角落里的艾尔,朝他笑着挥手示意。
解了他的围。
唐知白一路故作镇定地走过去,直到坐到位置上,屁股挨到了木凳,才算松了一口气。
艾尔贴心地递过手帕,让他擦擦衣服上的灰尘,笑道:“阿诉,现在的你算是真的名声远扬了。”
唐知白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以这样的方式出人头地,还真可悲啊。”
艾尔不理会他的自嘲,他在唐知白面前撑着下巴,眼睛调皮得眨了眨,显然对这件事相当感兴趣。
“我来上课时,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你和医学院的那个学生,猜测你们到底谁是凶手,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斯图亚特大人已经……”
话未说全,不过言传意达。
唐知白只能无奈道:“若是斯诺已经死了,那无论牵不牵扯得到我,那你现在在教室里,就看不到我了。不过他现在,的确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听天由命。”
艾尔顿时明白了,瞪大双眼惊讶道:“还真是那个德古斯?我的上帝!他胆子可真大!”
“警察不是已经给他定罪了吗?为什么学校里还会有这些匪夷所思的流言?”唐知白疑惑问道。
他便瞥向四周,偷偷打量他的人,只见唐知白一看过去,那些男孩又匆忙尴尬地收回视线。
“早上你被警察的询问时,大家就已经开始在讨论了。因为你昨天没来上课,所以大部分人已经认定了你就是凶手,但是后来那个德古斯被警察绑走的时候,听说动静闹得很大,所以故事才有了分歧。”
艾尔扫了周围人一圈,耸耸肩道,“但是你平日里和斯图亚特大人走得更近一些,所以,他们就更愿意相信你是凶手的版本,你懂的,这样比较有戏剧冲突……”
戏剧冲突……
让唐知白无奈摇摇头,“如果被询问的是他们,我相信就不会想知道什么是戏剧冲突了。”
于是就将早上之事完完全全和艾尔陈述了一遍。
“……这次的发烧生病真是来得太过凑巧,其实,也不怪警察怀疑我,若换作我是警察,也得这样想。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像舅舅说得那样,这是对我的一场阴谋,还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艾尔听罢,顺势就帮他分析道:“小诉,你以前得罪过什么比较有权势的人吗?比如……地位比斯图亚特还要高的贵族?”
唐知白摇摇头,否道:“两月以前的事,我基本都忘光了。但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性,如果他的地位比斯图亚特还要高贵,想要收拾我,何必要用这种曲折的方式呢?直接给我罪名不是来得更痛快一些。”
“有道理。”艾尔点点头,思绪收回之后,就直接上来给了唐知白一个郑重地大拥抱,轻声道,“阿诉,早上听到你被警察传唤的消息时,真的吓坏我了,幸好你没事。”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拥抱,温暖的拥抱是他朋友艾尔给予的,真心实意感情流露唐知白能感受到,心中不乏感动,只好拍拍艾尔的肩膀,道:“谢谢你,我的朋友,我没事了。”
两人分开后,唐知白观察着艾尔白皙红润的脸蛋,发现他婴儿肥尚未褪去的脸庞上,这几天时常洋溢着开心笑容。
唐知白就好奇地笑问道:“这几天发生什么开心事了?心情这么好。”
艾尔听罢,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越发开心,晕红的两颊似乎还带着一丝羞涩。他扭捏的表现,让唐知白渐渐生成预感,胡乱猜测道:“莫非……和你喜欢的那个人有关?”
还真一语言中。
艾尔连忙抬头打量着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才安心地凑过头和唐知白小声说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唐知白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一月前,还记得那次全校大会吗?”艾尔低语。
唐知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你那次,不是还躲着他吗?”
“你和麦格丽教授聊天时,荣西就追出来了,说他记得我,然后……就约我去酒吧见面了。”艾尔说起这事,幸福得一脸潮红,男孩脸蛋又白,红晕大片蕴在脸上。
“和他在一起,是我从未有过的开心。”
唐知白诡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犹如吃了□□般红脸的男孩,心中形成一个不确定的想法,犹豫开口,“你们……你们发生关……”
话未说完。
艾尔就抬头慌张羞涩地双眼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有些躲闪,支吾着说不出话。
最后在唐知白‘凶狠’的眼神逼迫下,只能闭上眼,认命般点点头。
这下,轮到唐知白风中凌乱了。
这男孩只有十三岁吧?好吧,或许在这个年代艾尔已经可以结婚了,可是……
唐知白呼出一口浊气,待冷静下来,作势就佯装生气,缓解一下情绪。
“好啊!都好一个月了才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不问,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和我说了?”
果然,艾尔一见他生气,就连忙凑上前慌张解释,“不是这样的,阿诉。荣西他太忙碌了,这个月我也只见过他三次而已,我,我是想等关系更成熟一些再和你说。”
“三次你们就……”唐知白简直诧异。
艾尔红着脸,“荣西,他在床上很热情。”
唐知白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
这时,一位装着整齐严肃的眼镜男走上讲台,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德语,通知教室里的所有人,今天德语老师因事要缺席今天课堂,让同学们自习。
这种学习委员,往往是皇室官员的标准继承人,从小便能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家族对他们严格苛刻的培养。
这样的通知,让唐知白很无奈,学院里的老师们也真是随心所欲。
就收拾书籍准备回去了,一旁的艾尔小心翼翼看着他,“阿诉,你不生我气了?”
唐知白看着这个乖巧可爱的男孩,叹了口气。
低头想了想,对男孩认真说道:“我是开玩笑的艾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是你一直喜欢的人,如今得偿所愿了当然很好,我祝福你,只是希望在这段未知的感情里,你不要陷得太深,以免自己受伤。”
一番话说得艾尔湿润了眼眶,对他点头道:“我知道,谢谢你阿诉。”
唐知白拿起书,低头问道:“我想回去了,走吗?”
艾尔乖乖点头。
看着两人的离开,坐在前排的学习委员只是皱皱眉,推了推眼镜没有说什么。
古老的建筑是宏伟精致的,也是曲折蜿蜒的,斯特黎尔学院的艺术楼中,走廊上摆放着无数名画雕塑。
两人沿途有说有笑地走过,在走廊一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强健有力手,迅速拉住唐知白手腕,将他狠狠扯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艾尔惊了一跳,唐知白被推到墙壁边,就被这个高大的人影困住,人基本是懵的。
待艾尔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孔时,不由惊讶出声,“阿廖沙大人?”
唐知白这才发现,拉住自己的男人是曾经的室友阿廖沙,许久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体也强壮了不少。
反应过来后,才发觉,阿廖沙困住自己的姿势其实很尴尬,被逼迫在墙边,就像只老鹰困住了一只小鸡崽。
很显然唐知白就是那只倒霉的小鸡崽,于是唐知白僵硬地推攘着他,呆道:“阿廖沙,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一旁艾尔也愣愣说道:“阿廖沙大人,您先放开阿诉……”
此时的阿廖沙明显怒气腾腾,顿时,就怒瞪了艾尔一眼。
这一眼,就把艾尔吓得噤声,不敢再说。
“你在干什么?”唐知白见状,立刻皱眉谴责他。
阿廖沙自然不松开他,锐利地眼睛怒视着他,强硬不满道:“我有事要问你。”
唐知白思来想去,无非也就是关于搬寝室的事情,自己事先没有通知他,的确是自己的过错,理亏的原则,让唐知白不由对他软下态度。
便看向艾尔轻声道:“你先走吧,没事的。”
“好。”艾尔点点头,给了唐知白一个‘你自己小心点’的眼神。
然后,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条幽暗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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