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太太正扶着茶壶倒出红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可这样的举动谁也不敢上前劝慰, 只能低头继续手头工作。
路易原本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书, 看见唐知白的举动不由愣住。
史密斯太太将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在茶几上, 担忧地注视着唐知白离去的放下。
男孩放下书,穿上外套,便缓缓推开那扇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雾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落下雪花, 一片一片逐渐铺满了整座庭院,唐知白一路疯狂奔跑,不顾飘洒的雪花,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目的地是何方,只知道想冷静一下。
他没有跑远, 花园庭院后方樱花林已经全部枯败, 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缀着银装, 唐知白缓缓停下脚步……
一根粗壮的枝上, 不知被谁绑了两根麻绳和一块木板,被制成一座秋千。
如此童心未泯的简易玩具,应该是林诉小时候的游乐场,唐知白愣了愣,伸手拭去木板上的冰雪,就坐了上去。
他没有注意头顶上, 被风化的麻绳磨损严重, 最后粘连的一点线, 险险地撑起了这个十三岁少年的身躯。
唐知白拉着绳子漫无目的地荡着,脚尖点地,轻咬着半边唇,低垂着的双眸没有神采。
身处混乱的社会间,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若是在医院刚醒时林霄因便叫他离开,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可后来他遇到了路易,感受到了林霄因的关爱,数月之下培育出了浓厚感情。
现在让他离开,他如何能离开?
而肖卫·本·诺曼为何会这么做?唐知白一直想不通,难道是因为林诉的母亲林潇潇和林霄因之间发生了关系?可这样一件还只是猜测的事情,为什么从前一直不提,直到现在诺曼才想报复?
而他所谓的报复,也只是凭借林诉来控制林霄因,诺曼公爵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爱林诉的母亲吗?
雪花飘落在少年鬓发间,染白了柔顺的黑发。
耳畔传来枯叶树枝被踩断的清脆之声,唐知白抬头,只见风雪之中,路易裹着厚实的衣物,在不远处的雪地中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微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男孩肩上、发梢上。
他轻声唤道:“路易?”
站在前方的路易,平静说道:“是因为我吗?”
唐知白还未明白他的意思,男孩慢慢走上前一步,轻声道:“因为我的到来,你们争吵了。”
男孩深邃冷寂的眉眼中没有波动,可唐知白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哀伤。
他连忙拉住男孩的手,柔声道:“不是这样。”
“是舅舅想叫我离开伦敦,和你没关系……”
路易眸中逐渐浮现黑雾,躲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缓缓捏紧,他低声道:“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唐知白点点头。
“白会有危险吗?”路易声音低沉。
“我也不知道,前路未知,或许有罢,否则舅舅也不会这么担心我。”
路易垂下头,不作声响。
唐知白揉搓着他的小手,微风吹过,撩起男孩额前碎发。
半晌,才听见他那微小的声音,“那么,白应该离开。”
袖中指甲狠狠陷进掌中肉内,路易面上只轻轻牵动了眉间。
这点微乎其微的疼痛,让男孩很想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束手无策,惩罚自己的无奈,惩罚自己的弱小……
唐知白却轻笑了一声,抬手替他拂去头上冰雪,“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事情还有到那种非要离开的地步,我总觉得公爵不会伤害我们。”
男孩皱起眉,道:“他很危险。”
唐知白轻声道:“我当然知道他危险,我这只是一种没有依据的直觉而已,也知道你们担心。”
“这段时间,舅舅不会让我出门,你也别去学校了。”
路易点点头,看男孩这么乖顺,他轻笑道:“洛明庄园内有一个很大很丰富的藏书室,我们路易这么喜欢看书,一定会喜欢。前段时间你说想学梵婀玲,被斯图亚特的事耽误了,那我去请史密斯太太找一位老师来教导你,好不好?”
银装素裹的樱花林间,连少年长睫之上沾染了几点纯白,憧憬着生活,甚至他每一句话都记在心底,路易安静地看着少年纯洁的浅笑,就像被风雪冰封住的一枝寒梅,逐渐破冰而出,散发出独特冷香。
男孩不由一愣,道:“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好啦,我知道,路易是最听话的孩子。”说着唐知白笑着剐了剐男孩挺立的鼻梁,指尖下的肌肤柔软冰凉,他便道,“外面冷,我们先回屋里去。”
“好。”路易应道。
侧脸看着满身的冰雪,回屋融化之后,必定会将地毯染湿。
唐知白便抬手掸了掸衣服,却不想这一用力,头顶绑住树干的麻绳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最后一点粘连的线骤然断开!
猝不及防地一歪!唐知白脑袋发懵,急呼一声便要摔倒在地,好在路易动作迅速,疾疾上前搀扶住这个少年。
唐知白穿得厚重,趴在男孩身上,笨拙地刚刚抬起头,便见头顶那根断掉的麻绳,被弹起后迅速打下!
眼看就要落到两人身上,唐知白倏然双眸睁大,急道:“小心!”
路易目光冰冷,立刻将他扑倒在地!小小的身躯顿时就护在唐知白身上!
粗重麻绳打下!狠狠弹在男孩背脊上,打得男孩身躯一颤,继而蜷缩起来。
两人狼狈地倒在雪地之中,停息之后,唐知白心中惊慌,连忙站起来扶起路易,焦急道:“打到哪儿了?!我看看!”
路易身体被震得有些发软,起身后摆摆手示意道:“我没事……”
唐知白皱着眉,目光凝重,“不行,我得看看。”说着就解开了男孩围巾大衣,查看情况。
还好在寒冬中路易穿得比较厚,绳子打在了衣物之上,白皙肌肤上并未留下痕迹,把围巾衣服一一仔细给男孩穿回去,心有余悸道:“以后不要这样了,万一擦到你的脸怎么办!”
路易打量着他的神色,脸色漠然,却缓缓点了点头。
唐知白擦拭去男孩头上雪花,拉起小手,道:“走吧,回去换件衣服,我们的衣服都湿了。”
随后,一大一小的两人牵着手,踏着薄雪,回到了温暖的庄园之中。
……
庭院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被阳台上抽烟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林霄因披着一件暖和大衣,手中抬着一杯浓度酒,一手拿着香烟,蹙眉看着庭院两人之间的互动,男孩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中。
见男孩替林诉挡了绳子,林霄因难看的神色才有所缓和,继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抬头看向雾气蔓延的天空,复杂眸光中仿佛竖立着一座高墙,所思所想谁也看不穿、也道不破。
……
因为林霄因禁止两人外出,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只能在家中活动。
白日里,大厅中那架钢琴一直传出朗朗乐声,虽不在学校,唐知白从不间断练习。
而这时,路易就静坐在旁拿着书仔细研读,不去打扰、也没有过多要求,连林霄因都被这孩子的耐心惊讶了。
傍晚吃完晚饭之后,路易便跟着老师学习梵婀玲,就算在旁弹着钢琴,唐知白都能惊艳地发现,路易的学习天赋不仅体现在书籍课本上,艺术方面也很有天赋,他有绝对音感。
老师演示教导过的小调,听过一遍之后,路易便能面无表情地完整拉出。
连被老师誉为钢琴天才的唐知白都不得不惊叹,路易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这样温馨而快乐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唐知白甚至能感觉到,路易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除了和林霄因相处得有些古怪,唐知白很担心林霄因还要逼自己离开伦敦,所以除了吃饭,能避开单独两人相处地时候,他都尽量避开。
好在林霄因这段时间,虽不见再去谢姆伯区的公寓工作,每日上门拜访的政府机关人员只多不少,大都拿着一叠厚重的文件请示林霄因,所以他虽在家,基本都在小办公室内忙碌,很少管林诉。
……
这日,门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唐知白正在练琴,史密斯太太便恭敬地上前道:“林先生,西莱特子爵家的小儿子,西莱特先生前来拜访,我把他安排在了二楼会客厅内。”
西莱特子爵?
唐知白停下动作,疑惑道:“艾尔?”
史密斯太太点点头。
唐知白立刻起身,走向二楼的会客厅。
站在门口的仆人推开门,只见穿着一身绒线衣的艾尔,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阴雨天气。
一路赶来,带着一身寒气,裤脚和发梢都被雨水浸湿。
真的是他!
唐知白惊讶唤道:“艾尔!”
艾尔摇晃着那头金发,缓缓回头,看见来人眼中便充溢着喜悦之光,高声道:“阿诉。”
说罢,两人都欣喜上前都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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