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伦敦政、治局势越来越动荡, 各路鬼怪权势兴起又覆灭,打架群殴死亡时常发生, 头一天收取高额保护费的街头恶霸, 或许第二天就横死街头, 新的势力将其取代,相比之下,在最底层混乱地界中, 尼尔帕特里克的那几个小酒馆,不过是微中之微。
接下来的几个夜晚,科臣斯基兄弟名下红灯香艳的几个妓院,夜夜都会有一些得了花病的老妓、女在门口喊冤。
她们流浪街头依旧,皮肤褶皱、足底肿大皲裂,穿着破烂的花裙子, 喊诉着科臣斯基的狠毒。
她们都是些得性病后, 妓院被抛去后巷自生自灭的贫穷女人, 被痛苦生活拖延已久, 就算是块施舍的面包,都会使她们不计一切地狂热躁动。
这样丑陋的女人夜夜赖在门口呻、吟,加之身有重病,吓得男人们不敢再来,大大影响了几个妓院的生意。
恶劣的传闻是越来越制止不住,气得科臣斯基兄弟俩当场毙了妓院负责人。
而背后, 尼尔·帕特里克就将那些年轻且得病较轻的女人, 医治好后, 名下慢慢也开起了小妓院,不仅捞了一笔还趁机赢得了好名声。
尼尔坐在酒馆中,正满心高兴地写着给路易斯·安茹的信件,给这位幕后主使报告情况。
……
夜晚,车辆停在诺曼庄园大门前。
唐知白和路易下车后,女仆蒂娜匆匆上前开了车门,将两人恭迎进屋内,唐知白从小到大都非常畏寒,所以庄园内的炭火一直烧得很足。
一进屋,温热气息就扑到了脸上,和外面天寒地冻的纯白世界形成强烈反差,唐知白忍不住疲惫地呼出一口白雾,这个舒服而安逸的房间,他多想在家休息一晚上。
他接下围巾,蒂娜想上前给他脱下外套,却被路易所制止,自己上前接手了她的工作。
蒂娜早已习惯,便退后一步守候在旁。
林霄因出事后,诺曼公爵便从洛明庄园中带出部分,用于照顾唐知白,另一部分包括史密斯太太等人,就守候着洛明庄园内。而眼前的蒂娜,便是从那边带过来的女仆,为人细心勤快,管理也颇有狠劲,从当初的下等丫头,早已当上了唐知白身边的女总管。
“您要享用晚餐吗?或者先去问候公爵大人?”蒂娜问。
“不用了,我只是回来拿个文件,一会儿还得出去。公爵……”正在脱外套的唐知白动作停住,抬头皱了皱眉,“我等会出门时在去看他。”
“是。”蒂娜点点头,便去准备事务了。
按照唐知白习惯,先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去看望林霄因,而往往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很低落。路易凑上前,轻声问道,“白,要我陪你吗?”
唐知白一愣,“不用,没事的。”
路易安静地看着他。
唐知白浅笑着,摸摸少年脑袋,“我还有事要忙,恰逢周末,回来就好好休息两天。”
路易上楼后,蒂娜便举着烛台,跟着唐知白身后,上顶楼来到了林霄因的病房。
在房门口犹豫了一步,他缓缓才进入。
“林少爷。”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护工,连忙起身迎接。
温暖房间内壁炉一直燃烧着,保持着舒适温度,窗户微开这透露新鲜空气,房间干净整洁,甚至反季节的夕雾花插满花瓶,每天更换,有专人护样,就是这样温馨、无不费尽心思的房间中,却始终透露着一股药水的腐朽味道。
唐知白缓慢走到林霄因床前,步履沉重,抬头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眉眼低垂而落寞,早已没了当年的激烈哀痛,取而代之的却是心底淡淡的、无声的哀愁。
林霄因长年沉眠于床上,就算有昂贵奢侈的药水养护、仆人精心的照顾,也终究保持不了健康的体态,原本黑亮头发枯黄,连脸颊都开始凹陷下去,配着毫无血色的薄唇,就像具行尸走肉,一具什么也知道没有生机的植物人。
十年了,仍旧没有要醒的迹象,反而身体机能越发减弱,内脏器官也在衰退,无数医生断定早已无力回天,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在强行续命罢了。
唐知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沉寂而平静,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若身体没有那微弱跳动的脉搏,他甚至几次以为林霄因死了。
轻轻拿起他的右手,看着林霄因无数针孔早已乌青的手背,唐知白不由讽刺般地苦笑一声,现在的林霄因哪儿还有当年的半点风姿,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眼前的不过是具没有灵魂的腐朽皮囊罢了。
若是林霄因灵魂徘徊在这里,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变成如今枯槁残败的模样?
而那个男人……也疯了……
情绪高涨眼眸水光波动,唐知白连忙收敛起心中情绪,扶着林霄因地手轻轻吻了一口,再小心放回被子中。
直起身,眼睛却没离开床上的人,“舅舅,最近情况怎么样?”
“自从今年入冬以来,男爵情况一直不妙,三天前,您不在的时候心脏跳动紊乱,幸亏发现得早,即时救了回来。”护工在旁道。
“医生来后怎么说?”唐知白心中早已有准备,却还是每次都难受。
“医生……说男爵身体内脏器官在逐渐衰退,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公爵……”想起那个犹如恶魔般的可怕男人,护工不由打了个哆嗦,“他很生气。”
蒂娜在身后也面露畏缩怯色,诺曼这些年越发变本加厉,每次因为林霄因病情发飙的时候,整座庄园都像座鬼堡,奴仆躲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连累。
“舅舅……还有多少时间。”唐知白问出这句话是,喉咙哽塞。
护工颤颤巍巍,犹豫着组织语言,“医生说还是有希望的,公爵还要请来一位瑞士医生……”
这时,唐知白转头看了这护工一眼,看着被吓成这样的小青年,轻叹道:“说实话,我不是公爵,不会罚你。”
小护工知晓林诉平时性情温和,与公爵截然不同,咬咬牙便道:“三个月。”
唐知白呼吸一滞,便朝他挥手示意知道了。
……
回到卧室之中,只见办公桌上,摆着一杯热茶,边上零散地放着几封信件和钢笔,唐知白顺手从抽屉中抽出文件扔到桌子上后,便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手指捏着双眸间的鼻梁,闭目养神片刻后,想起今晚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不得不重新睁眼强打起精神,双眸无神疲惫,他喝了口热茶缓了缓,拿起刀片拆开信封。
好在今夜工作上没有纰漏,电话里也没有坏消息传来,简单处理完后,唐知白不由松一口气,将文件整理在旁,便见到底下还压着封白色信封。
纯白的信封除了邮戳和收件人,其余什么也没有,熟悉的表皮,唐知白一见到便皱起眉头,拿过刀片顺着信封边缘裁开,从中拿出一张粗糙纸张。
阅读着上面内容,唐知白眉头紧蹙,越来低沉了。
最终将这张纸条折好,放在微烁的烛台火焰上,冒出一缕小火苗,最终烧毁殆尽。闪烁的昏暗火光,映照在唐知白白皙脸庞,他却心情郁结,内心颇为疑惑不解。
毕业以后,他一直在查询莫轶的下落,毕竟那个人才是这个世界中的主角,整个故事情节社会发展都是由莫轶带领发展的,算算年纪,莫轶也差不多该登场了,而如今自己成了诺曼家的人,只能时时刻刻都得小心,可莫轶就是最大的危险。
他原意想查询更多信息尽量避开,一定不去得罪。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打探查找,都没有莫轶的任何消息,更甚的是,斯特黎尔学院在读所以学生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就仿佛这个人是他凭空杜撰出来般,一点痕迹也没有。
今天消息的来源是社会上的一个黑道组织,可连他们都查不到这个人的存在,唐知白不觉有些迷茫。
思量片刻,唐知白目光一凛,就算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绝对把莫轶这个人物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没有?会不会是莫轶改变了姓名身份?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处境只怕会更危险……
咚一一咚一一咚一一!
屋外钟塔的洋钟声,唤醒了沉思的唐知白,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十点了。
他迅速进更衣室换了套礼服,便匆匆走过拿起办公桌上文件,出了门。
依照他现在的身份,每次回家于情于礼都应该去问候肖卫·本·诺曼才符合规矩,行走在昏黄走廊间,唐知白手指紧捏文件袋,心中发憷。
可是这些年,肖卫·本·诺曼变化太大……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儒雅端正的诺曼公爵了……
唐知白很抵触那个男人的恐怖眼神……
行至他房间门口,只见空荡寂静走廊上格林特老管家伫立在公爵房门前,时刻听候差遣,而那扇古老而高大的木门紧闭着。
这些年,诺曼脾气变得易怒古怪,格林特先生时刻都不敢放松身心,两鬓斑白人也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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