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少年与长腿野兽

    
    弯弯的上半身还是白嫩的小孩身躯，手腕像藕节一样, 关节处还有可爱的小肉窝。白小虎视线向下, 一双杏眼渐渐睁大, 瞳孔却猛地一缩。
    小孩圆圆的肚皮下, 两条小胖腿已经变成长长的蛇尾，银白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白小虎牵起仿佛失去知觉的嘴角，小心翼翼地说：“弯弯, 有话好好说，我们把尾巴收起来好不好？”
    弯弯肉乎乎的两颊鼓起来, 眼睛依旧冒着渗人的荧光, 天真可爱却透着股诡异的阴森：“小哥哥, 你怕我咬你吗？”
    白小虎的额头渗出冷汗：“对不起，哥哥骗了你, 但是哥哥真的有急事。”
    弯弯“咯咯”一笑：“不要怕, 弯弯是条好蛇, 不会随便咬人哒。要是再把人咬进医院了, 葛葛又要不理我了。”
    什么叫……“又”？
    白小虎寒毛直竖，就差哭唧唧地求饶了。
    “你……你放开我好不好？”
    弯弯是条很有原则的蛇, 他认真地摇摇头：“不行，你刚才骗了我，一定是个坏蛋，所以才被葛葛锁起来。”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弯弯真是太笨了, 竟然相信你说的话。小哥哥, 你现在重新把自己锁回去好不好？”
    小男孩睁着天真的大眼睛, 好像在问你现在回去睡觉好不好。
    白小虎心里一凉，小孩子的手看起来跟白年糕似的，轻轻一甩就能摆脱。白小虎紧张地掐住自己的掌心，不过是个小孩，他难道还打不过吗？心里一狠，猛地抽回手就往门口跑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屋里的小男孩不高兴地撅起嘴，青色的眼瞳却冒起兴奋的光来。
    太好了，又可以玩蛇宝宝捉老鼠的游戏了。
    白小虎吃力地奔跑在长长的走廊上，看见楼梯就冲了下来，刚跳下最后一个台阶，半人半蛇的小男孩目光幽幽地立在客厅冷色调的灯光下，白小虎只觉得阴风阵阵冷气嗖嗖。
    男孩吐着猩红的信子，脸颊两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一层仿佛融入肌肤的细密鳞片，泛着莹莹的光芒。
    “小哥哥，你跑得好慢哦。”
    白小虎气喘吁吁地扶住楼梯的栏杆，双腿抖得跟筛糠子似的。弯弯带着小奶音气咻咻地叉起腰来：“这样子就跑不动了吗？一点也不好玩。”
    白小虎欲哭无泪：“我被你哥哥咬了，根本跑不动。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你哥哥好吗？”
    弯弯歪了下脑袋：“哥哥不在家里，你知道在哪里吗？”
    白小虎眼里露出希望：“他现在应该和我朋友在一起，我打个电话问一问可以吗？”
    弯弯认真地想了想，说：“好，客厅里就有电话。”
    白小虎感激地笑了笑，战战兢兢地绕开弯弯所在的位置，拿起沙发边上的座机。从小他就被告诫要把重要亲人的手机号码背下来，这个时候，他就非常庆幸当初背了程天舟的号码。
    可是电话久久没有接通，白小虎的脸微微一白。陆彦说不准已经靠着威胁程天舟，乖乖让对方就范，程天舟不会已经被绑了起来任由陆彦踢打吧？想到这个可能，白小虎更慌了。
    “怎么了小哥哥？”
    白小虎眼睛忽地一亮，问道：“弯弯记得哥哥的手机号码吗？”
    弯弯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弯弯当然记得~”
    白小虎：“我们打给你哥哥怎么样？我朋友的手机可能静音了。”
    弯弯没有多想，直接报出了一串数字。
    一处四壁全是合金材料的密闭空间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面银灰色的墙壁上挂了一副油画，用强化玻璃隔开空气，底下还开着暖色调的射灯。
    粉色的蔷薇花墙下，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正专注地啃着一根莴苣叶。这只小白兔很特别，身体犹如雪团，眼窝周围的毛色却是黑色的——
    很像胖达了。
    这样一副充满童趣的油画，却和四周冰冷的环境一点也不协调，显得突兀又怪异。
    修长的少年一声不响地立在油画前，像是在欣赏油画，神情却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久远的画面。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排气孔发出的“呼呼”声响。忽然一扇强化门自动划开，一名高大挺拔的少年出现在门外。
    合体的高定西装，本该尽显低调的优雅与高贵，此时却有些凌乱。袖子被随意卷起，衬衫最上面的三粒纽扣不见了，似乎被主人粗暴的扯开，只留两根线头，微微露出结实的肌肉，往上就是一圈漆黑的颈环。
    一颗汗水正顺着项圈滑下，主人的喉结滚动一下，发出的声音又低又沉，平静里酝酿着风暴。
    “人在哪里？”
    陆彦没有转身，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每个褶都一样的宽度，非常的整齐。
    “你还记得这只兔子吗？”
    程天舟随意地扫了眼墙上的油画，有点莫名其妙，他压抑着仿佛火山爆发前夕的汹涌怒火，忍耐道：“有什么要求直接说，不要兜圈子。”
    陆彦转过来，对于男生过于精致的脸上一阵铁青。
    “这幅画一直提醒着我不要忘记当年受到的屈辱，我今天就要向你讨回来。”
    一段早已扔进角落里蒙上灰尘的画面浮现出来，程天舟恍然，嗤笑道：“你不会是指以前被我绑成蝴蝶结系在圣诞树上的事吧？”
    “蝴蝶结”，“圣诞树”，这六个字眼一出来，陆彦的额角就蹦出了两条青筋。
    程天舟继续说：“你那会儿不来惹我，我怎么会把你绑到圣诞树上。”
    他模模糊糊中记得，专门为兽族开设的幼儿园举办了一个圣诞晚会。一条不知所谓的小银蛇忽然咬住他的尾巴，程天舟那暴脾气，要不是有老师拦着，陆彦就不是被绑成蝴蝶结那么简单了。
    听到程天舟的话，陆彦的眼神仿佛要把对方戳成筛子。
    “那是因为你咬死了我的宠物。”陆彦冷笑，“你咬死我的斑斑，难道都不记得了？”
    程天舟陷入几秒的沉默。
    “斑斑？”他指了指墙上的油画，“你是说这只兔子？”
    这幅轻描淡写透着滑稽语气的问话彻底激怒了陆彦，在他为了斑斑积攒力量锻炼体能的时候，罪魁祸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更别提那次圣诞节后，程天舟就从长林市消失了，直到进了博雅，他才再次见到对方。
    蛇族本就睚眦必报，更别提这种童年屈辱，陆彦这回绝对要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