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少年与长腿野兽

    
    白父是独身子, 白母上面有个大哥，十几年前落户北方, 两家偶有来往。以往白父白母没能回国，白小虎便和奶奶一起过节。今年就他一人，白母心里又是内疚又是不忍, 视频里问白小虎, 愿不愿意去舅舅家过年。
    “你三岁的时候阿晟来咱家旅游，可喜欢你了。走的时候抱着你不撒手, 偷偷把你塞进后备箱，你忘了？”
    白母口中的阿晟正是她大哥的独子，白小虎对这个表哥印象不太好, 白母说的这件事, 他也一点都不记得了。反正从他记忆里，只见过这个表哥五次，最近一回是奶奶的葬礼。
    对方一身潮牌，顶着奶奶灰，架着个PERCY LAU不规则金属边平光镜, 见到白小虎，面部肌肉千变万化, 镜框直接滑下鼻梁, 吐出一行字——
    卧槽, 你吃激素了？
    白小虎从记忆里抽出, 说：“我不是很想过去, 在别人家里, 有点不自在……”
    “大年夜哪有一个人过的，咱家也就剩这一门亲戚，还是要走动走动。”
    白小虎抿抿唇，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阿姨，小虎这回可能去不了。”
    白小虎惊讶地瞪着程天舟：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程天舟眉尾微挑，很快敛下眼皮，继续道：“我们昨晚约好要一起跨年。”
    白母：“是天舟吗？大过年的去你家不会打扰到……”
    程天舟：“阿姨，我爸妈都不在了，以前都一个人过年，今年就在小虎这里过年。”
    “呀！”白母没想到会听到这话，惊呼一声语气里透出抱歉，“哎呀，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唉，唉，阿姨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你，那你今年就替阿姨陪陪小虎，唉，怎么就……真是……”
    程天舟脸上没什么表情，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怎么变，说自己父母不在了时的口吻，却分明透着一丝小可怜的味道。白小虎直愣愣地盯着程天舟，对方抬手弹了下他额头，继续对电话里的白母说：“阿姨没事，我都习惯了。不过今年不是有小虎陪我嘛。”
    白母一时母性泛滥，与程天舟说了许久的话，好不容易挂断，白小虎捂着额头一点红印满脸复杂。
    程天舟清咳一声，把手机还给白小虎，说：“阿姨人真好。”
    “……”白小虎放下捂额头的手接过手机，问，“我昨晚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
    “现在答应和昨晚答应也没什么分别。”说着程天舟眼睛定在白小虎眉心一点微红，抬手拇指按住那一出，其余四指落在他脸边，“我都没使力，怎么就红了……”
    白小虎：“……”
    白小虎推开他的手，脑袋一偏垂下眼帘盯着地面，耳根子泛起一层薄薄的粉：“你不用回家吗？”
    程家那么大一个家族，大年三十的家宴怎么好不见人影。
    程天舟一眼瞧出他的顾虑，眸里滑过一丝光亮：“要不你陪我一起回老宅，现在就走。”
    白小虎有点崩溃：“你家里人那么多，我怎么好意思过去？”
    “没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没去过。”
    “那都十年前的事儿了，而且……”
    “家里今年添了一头小老虎。”
    剩下半截拒绝的话含在口里，白小虎捏紧了手机咽了回去，痛快点头：“好！”
    明明目的达成，程天舟反而有点不爽快。他转身往卧室里走，说：“收拾几件衣服吧。”
    白小虎犹豫地跟进去：“真现在就过去啊，还是三十那天上午再出发吧……”
    程天舟比他还像这间卧室的主人，精准地翻出一个小型行李箱，取出一套睡衣，两件毛衣和保暖内衣再拎起一件卡其色竖纹大衣扔到床上，白小虎看他手脚迅速又有条不紊的样子，嘴巴动了两下，妥协了。
    “我去拿毛巾……”
    程天舟喊住他：“洗漱的东西不用带，老宅有新的。”说着他拉开抽屉，伸爪就去拿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小内裤。白小虎“啊”的一声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我自个收拾就行！”
    程天舟被他猛地一压依旧纹丝不动，没拿内裤的左手顺势揽住白小虎的腰将他拉开一丝距离：“你又不是女生，害羞什么？”
    白小虎见他不收手，伸长了手扯住内裤负隅顽抗：“隐私！隐私你懂不懂！”
    程天舟挑挑眉，长指一松：“好吧。”
    他起身让开，双手抱胸看着白小虎继续整理。
    头顶的目光让白小虎一阵别扭，他随手把内裤塞进行李箱最下面，正要拿裤子，意识到准备的衣服有点多，问：“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顶多住三天，要带这么多吗……”
    程天舟脚底板拍拍地板，理直气壮：“难道只想睡一晚，大年初一就让我送你回来？”
    白小虎嘴角忍不住一抽，为什么程天舟看他眼神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程天舟自顾自说：“你别担心人多，我住的院子很静，没人敢打扰。”
    “哦……”白小虎终于没话说了。
    来接他们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自称林管事，面相看着不到四十，鬓角却有几缕灰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白小虎瞅瞅一边的程天舟，满腹疑问他什么时候安排的人。
    林管事露出一个忠厚的笑，眼角的褶子看着就慈和亲善。他主动上前道了声“小白公子”就拎过白小虎手里的行李箱。
    这一声“小白公子”雷得白小虎外酥里内，不自觉就松了手。程天舟已经打开车门，歪头示意他进来。
    “愣着干嘛？”
    白小虎迷瞪瞪地上了车，程天舟靠上来后，忍不住凑近他耳朵边问：“他怎么……讲话那么……那么……”
    程天舟垂眼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白小虎坐了回去：“没啥……”
    程家老宅在栖虎地半山腰上，白小虎才知道这一整座山连着后面一大片延绵的山林丘地，都是虎族的领地。
    车子直接驶进程天舟的院落，林管事放好行李箱，恭敬道：“三少爷，小白公子的房间您看安排在哪一间？”
    程天舟：“不用安排，就住我房里。”
    林管事眼里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惊讶，看向白小虎的目光竟然透出一股老怀安慰。程天舟挥挥手让他下去，白小虎看他恭恭敬敬后退着直到门边才转身，早已目瞪口呆：“你们家规矩这么大啊……感觉跟演电视剧似的。”
    程天舟似乎不理解他的惊讶和不自在，微微嘟囔道：“你对一个刚见面的人怎么这么关心？”
    白小虎无语了片刻，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显而易见，程天舟从小被人这么对待着，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也就不再纠结，只是心里更加提醒自己等下见了程家人要更加注意一下。
    “我不用去见一下你伯父吗？”到人家家里总得打声招呼吧。
    程天舟满不在乎：“他现在又不在，其他人见不见无所谓。”说着两手搭在白小虎肩上将人往里推，“来，给你看看我的窝。”
    绕过一排??扇，午后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远山与浮云框入巨大的圆形落地木窗，半打着帘子，坠下两串飞角铜铃。
    虽然进院子前就发现程家老宅有点古代园林的样式，但还是很难想象程天舟从小在这样别致清幽，醇古雅韵的环境下长大。
    白小虎双手撑在窗台上，眺望远处，空谷传来一声悠长的鸟类啼鸣，不由露出赞叹的神情，深深地吸了口山里清新微润的空气。
    “真没想到这里离市里就一小时的车程，感觉跟跑到古代了一样。”
    程天舟背倚窗台，侧头盯着白小虎，忽然笑了下：“你往下看看。”
    白小虎毫无防备，低头竟然是深深的崖谷，云雾在谷底沉浮，有流水声传来。突如其来的悬空坠落感让他脸色一白，撑着窗台的双手往外一滑，上半身顿时倾斜而出。
    “啊——！”
    大猫恶作剧成功，眼里闪过笑意，单只手臂拦过白小虎的腰，将人搂进怀里。白小虎紧闭着双眼，一对浓密的眼睫毛还在惊慌的颤动着，覆在瓷白的脸颊上，天光下，落下精致的剪影。而他的淡粉的嘴唇微张着，呼出的气息温热、微湿，扑向程天舟的侧颈。
    程天舟脖颈一紧，眼里的笑意倏地凝滞，一股暗涌的潮流逐渐深沉。
    他抱住白小虎侧腰的手掌微微收紧，手背浮起青筋，却还下意识控制着力道没有弄疼他。程天舟微微侧头，另一手抬起，食指就要碰到白小虎的嘴唇。
    “哦哟，我好像来得很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