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很会做梦

    
    姚宝落和齐斯宸这对师生“认亲”之后，关系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至少齐斯宸对姚宝落的耐心了许多, 即使姚宝落演的戏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也不再言辞刻薄地挑剔, 而是认认真真点拨指导——总算, 姚宝落得到和韩然、肖乔差不多的待遇。
    对此，大家私底下纷纷对姚宝落竖起大拇指。
    实在是，齐斯宸不像那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人, 他又有真本事, 在片场里颇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君架势，别人都不敢反抗他, 只能在他的威势下瑟瑟发抖。
    姚宝落是受压迫最严重的那一个，却凭借殷勤的水磨功夫把人搞定了, 可喜可贺。
    不但如此, 姚宝落和齐斯宸还真的亲近起来。
    韩然和肖乔也接受齐斯宸的指点，也佩服齐斯宸的本事，但他们的年纪和咖位摆在那里, 实在无法像姚宝落那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齐斯宸殷勤备至。
    这部戏越往后拍, 齐斯宸就越少插手, 有时还连着几天不来。来了之后无所事事, 他就坐在一边翻着已经拍好的戏份看。
    姚宝落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身边, 认真听他说话, 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提问。师生两人的教学氛围非常和谐。
    “……你这一段演得很好。轩瑶是天之骄女, 她在天界横行无忌，地位超然，皆因天赋凛然，修得一身高强的法术。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为了林修则（凡人男主），她必须承受法术被一丝丝剥离的痛苦，多年心血化为乌有，她当然会动摇后悔，只是事已至此，她只能安慰自己，为了林修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没有退路。你看看这眼神，痛苦，恐惧，茫然，表现得很明显，停留的时间也长，悔恨则一闪而过，之后是固执、坚定……啧啧！你的眼神戏有些功力了，多练练，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接一部蒙面的戏，只用眼神说话，一定很有意思……”齐斯宸盯着显示屏，眼睛一眨不眨，没有看身边的姚宝落一眼，却把她狠狠称赞了一遍。
    姚宝落甚至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陶醉。
    她一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边又不禁有些飘飘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演技不错的，之前无论葛文辉还是邵安和都说过，但像齐斯宸说得这么清晰明了的可没有。他还是在演技方面要求极严格的人，又不会给霍季恒面子。他说她演得好，那么，她应该真的演得好。
    姚宝落打心底里觉得高兴。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有这种轻松愉快的感觉。
    两人正相处得愉快，片场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长风衣，身材纤长苗条的戴墨镜女人独自走进来，气场慑人。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锁定齐斯宸所在的位置，直直走过去。
    姚宝落已经认出她是谁，不由自主站起身。
    “齐教授，我来了，别来无恙吧！”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温婉精致的脸，正是当今娱乐圈唯一的超一线女星、国际影后梁浣。
    齐斯宸也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慢慢说：“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
    梁浣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想被你说中。”
    齐斯宸说：“我一点都不意外。”
    梁浣无奈摇摇头：“你还是老样子，不听你的都会后悔，是吧？”
    齐斯宸倨傲地哼了一声，一脸当仁不让。
    梁浣说：“我不后悔。”她说得斩钉截铁，甚至有几分强硬。
    齐斯宸噎了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很负气说：“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
    “怎么会与你无关？不是叫我来客串吗？你总得把我介绍给大家吧！”梁浣笑吟吟说。
    姚宝落认识齐斯宸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被人拿捏住的表情。但如果你以为他会乖乖束手就擒就错了，他脸一黑，坏脾气又上来了，扭头喊：“冉铮，这个女人交给你！”
    围观群众们纷纷咂舌。纵观整个娱乐圈，敢对梁浣这么不客气的，齐斯宸大概是独一份。
    不可思议的是，梁浣不但不生气，还似乎挺怀念地笑了笑，看着齐斯宸的眼光像看弟弟，带着纵容。
    冉铮的脸红成煮熟的虾子，急匆匆地走向梁浣，结结巴巴说：“浣、浣姐，我是冉铮，我是你的粉丝，啊，不，我是导演，我带你到处走走……”
    “好的，麻烦你了，冉导。”梁浣温和说。
    冉铮兴奋得连走路都同手同脚。
    两人走远，齐斯宸瞪了梁浣的背影一眼，不太高兴地重新坐下。
    从头到尾，姚宝落都被排除在外。梁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仿佛当她不存在。这种表现很不寻常。因为几个月前她们还在同一个剧组里一起拍《义战》，梁浣相当照顾她，像个友好和善的前辈大姐姐，没有一丝架子。虽然，姚宝落能感觉到梁浣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以前姚宝落想不通为什么梁浣对她的态度会这么奇怪，她们没有过交集，也没有结过怨，梁浣对她的那些忽上忽下的情绪简直莫名其妙。
    而在和霍季恒见面之前，她曾经猜测过，梁浣会对她示好，可能是因为她身后那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靠山。梁浣和其他人一样忌惮这个靠山，所以客气地待她。但那又怎么解释她对她隐隐的厌恶和敌意，包括在对戏时那些已经颇为明目张胆的打压？
    后来姚宝落和霍季恒见面了，当晚还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梦到霍季恒和梁浣是一对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梁浣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但梦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毫无依据，姚宝落虽然受了影响，却没有真的当真。
    即使现在梁浣站在她面前，姚宝落也没想过向她求证。一来，煞有介事地向一个人求证一个梦的内容，太荒谬了。二来，她不认为梁浣会对她说实话。
    “浣姐是来客串女精怪的角色吗？”姚宝落问齐斯宸。目前为止，应该只剩下饰演这个角色的人还没露面。
    “嗯。”齐斯宸没有否认，“这部戏的剧本本来就是为了她写的，她完全不参与，怎么说得过去。”
    姚宝落一愣：“原剧本还是新剧本？”
    “当然是新剧本。”
    姚宝落吃惊地睁圆眼，捂住嘴唇：“教授，您对浣姐……”齐斯宸居然专门为梁浣写了《误入凡尘》的剧本！
    齐斯宸翻白眼：“想到哪里去了？你们这些女人，能不能不要每一分钟都这么恋爱脑？梁浣的演技在国内算数一数二的，为她度身定做一个剧本，很奇怪吗？况且，我写这个剧本是为了教她做人的道理。她不珍惜，最后还不是便宜你了？现在你是女主角，她不过是个客串。”语毕，很幸灾乐祸地哼唧着。
    姚宝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齐斯宸这么说，令她觉得在她和梁浣之间，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随着拍《误入凡尘》的日子变长，她的确越来越喜欢这部戏。新剧本非常优秀，每一句台词都精炼而富有深意，完全可以借古喻今。
    姚宝落压低声音八卦：“教授，您想教浣姐什么做人的道理呀？”
    齐斯宸板着脸，危险说：“你拍了几个月都不明白吗？”
    “呃，我觉得这部戏要讲的道理太多了，像做人要负责任啊，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啊，要不卑不亢，维护好自己的家庭啊……”姚宝落意识到什么，越说越小声。
    “很好，你完美地错过了最关键的点。”齐斯宸皮笑肉不笑，“从头到尾，我只想说明一个道理，恋爱脑的女人都是白痴，最后不但会一无所有，还会走上死路。这个道理对你同样适用，你可以和梁浣共勉。”
    姚宝落深深觉得，如果有一天她被噎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罪魁祸首一定是伟大的齐教授。
    *
    梁浣友情客串的角色是戏里的女精怪代曼，她算是整部戏唯一的反派，也是推动剧情发生转折的关键人物。
    她只有两场戏，一场和肖乔对戏，迷昏她，删改她的记忆。另一场则是真相大白的戏，和三个主角一起对，又主要针对姚宝落，说出她之所以报复她的原因——因为姚宝落杀了她的夫婿。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她也要轩瑶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代曼的角色再一次阐述了这部戏的宗旨，没有一个角色是绝对的反派，善与恶之间的界线没有那么分明，真正亘古不变的只有人性。
    不知道齐斯宸是不是故意的，梁浣的定妆只能用灰头土脸、俗不可耐来形容，不要说和美艳张扬的轩瑶相比，连凡女何玉莲的妆容也比她要来得清新可人。
    梁浣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齐斯宸有些失望。因为如果她敢反抗，他早准备了一套说辞砸，哦，不，说服她。
    之后梁浣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什么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糟糕的妆容无法阻挡她的魅力和演技。和肖乔的对戏，梁浣全程辗压。肖乔饰演的凡女何玉莲在女精怪代曼手下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扯线木偶，任代曼搓圆捏扁。
    两人同框，人们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梁浣身上。
    到了另一场揭开真相，和三个主角一起演的戏，肖乔和韩然基本沦为布景板，和梁浣对峙的姚宝落也压力山大。因为代曼的爱恨情仇被梁浣表现得淋漓尽致，浓烈而夺目，一下子站到道德制高点，衬得杀她夫婿在前的轩瑶十分面目可憎，她有今天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姚宝落坚强地挺住了，先是凛然地指出除魔卫道是她的职责所在，即使重来一来，知道自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她也不会改变初衷。然后很聪明地祸水东引，转向韩然，痛心疾首地指责他不但眼盲，还心盲，才会受到蒙蔽，顺势把梁浣拉出镜头，也削弱了她给予她的压力。
    韩然被她们联手带入戏，随之反击，剖白说自己只是区区一届凡人，从未奢求仙女的青睐。如果轩瑶早向他表明身份，他绝不会要求她为他牺牲至此……
    把一个坚持世俗规则的凡人男子演活了。
    这一场戏相当精彩。
    齐斯宸和冉铮看得目不转睛，不愿错过哪怕一秒。
    梁浣的戏份杀青后，齐斯宸龙心大悦，破天荒的提出请大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