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心打量着屋子,突然轻“咦”了一声,细声低语道:“奇怪,怎么感觉屋子里突然温暖了许多?是错觉吗?”
贾赦的母亲史氏偏心小儿子贾政,其夫贾代善离开尘世之后,压在史氏顶头的大山消失,她再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仗着身为生母长辈压制贾赦,史氏勒令贾赦让出了合该袭承爵位的长房嫡子居住的荣禧堂,带着张氏以及一干妾室搬去了东边靠近马房的大院里住下。
东院的坐向方位不好,常年弥漫着一股散不掉的阴冷,冬天尤其明显,无论烧多少盆炭火都没用。
这阴气接触多了对人的身体十分不好,方才从贾瑚眉心冒出的瑞光将之驱散,改变了屋子的“气”,因而房屋变暖并不是翡心的错觉。
摇头轻轻一笑,翡心搬了个绣墩坐在贾瑚榻前绣花。绣花两针,她就要抬首瞅两眼贾瑚,观察他的情况。
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肚里的药效发挥了作用,锦鲤瑚的身体的不适感逐渐减少,睡得愈发安稳了,不知不觉做起了美梦。
梦中,一条锦鲤在温暖干净的湖水里畅游,一会儿窜进水草丛里,一会儿游到石头底吓唬小鱼小虾。
肚子饿了,它就找新冒出绿嫩草芽的水草啃咬进食。
一棵又一棵,正当它啃得忘我欢腾之际,一双小孩胖胖嫩嫩的手伸过来抱起了它。
锦鲤抬头撞见一张人脸,吓得身体一僵,正欲甩尾跳进湖里逃走,那孩童忽而一笑,低下头往它头上的“瑞”字亲了一口,软声软气道:“锦鲤儿,我是瑚儿,以后我们就是一个人了。”
下一刻,锦鲤惊讶地发现自己往孩童身体里飘去。
与孩童触碰到的刹那,一阵晕眩袭来,锦鲤眼前一片暗黑,紧随着视线一转,再看到东西时,它发现自己站在了湖岸边。
面前是清澈如镜面的湖泊,锦鲤一低头便瞧见了映照在水面上的小童。
看那短小略圆的身形,约莫五六岁大。
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镶嵌在眼眶里,比珍珠漂亮,比湖水明亮,比天空干净。眨动两下,还泛起了一层水润润的光泽,如碧波荡漾,盛满了纯真好奇。
这不是适才抓了它,亲了它,还说了句莫名其妙话的人类小娃娃吗?
锦鲤本能后退一步。
一步?
退完锦鲤表情却是一呆,乍然意识到了不妥,低头一观察,便看见了两条人类的腿。
视线往上移动,锦鲤还发现自己的鱼鳍变成了人类的小爪爪。
抬起两只小手瞅了瞅,人形锦鲤凑头过去,鼻翼翕动嗅到了一股子奶香味儿,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它想也不想就张开嘴巴咬住了一根手指头。
熟料痛意袭来,人形锦鲤眼眸中立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双颊鼓成河豚,它委屈地瘪了瘪嘴,“好痛!”
噘嘴吹着自个儿咬痛的地方,锦鲤眉心金色“瑞”字由模糊转为清晰。
霎时间,它脑海中出现了许多有关人类的画面。
锦鲤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举着一根手指头站立不动,两眼无焦点地看着远方。
良久,锦鲤眨巴了一下葡萄眼,整个人仍然懵呆呆的。
接收完了记忆,他还是没想明自己怎么突然换了个地方,还是想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人类。
唯一知道的是,他有了名字,叫贾瑚。
明白过来湖面上的人类小童人影是如今的自己,贾瑚不再感到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地蹲在湖岸边打量自己的新模样。
盯着湖水中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倒影,贾瑚一下子戳戳倒影的脑门,一下子戳戳倒影的嘴巴……
贾瑚每一下都会在湖面上戳出一团涟漪,不一会儿,这一片湖面便让他弄得水波泛动,看不清晰倒影了。
看到湖面混乱的漾动,贾瑚心虚地把手藏到了身后。
……
梦境消失,被窝里的萌新人类贾瑚缓缓苏醒。
没睁开眼睛,他就习惯性地像做鱼时候一样摆动尾巴。这幅画面,翡心看在眼中,就是一个小团子在被窝里翻来滚去,说不出的可爱。
翡心以为贾瑚太热要踢被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绣品,上前按住冬被的边缘。
不成想贾瑚感觉到了身上的束缚加重,干脆从头顶空隙钻了出来。
此时他身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脱离被窝的温暖,当下便感觉到了冷意袭来。不待翡心有所动作,贾瑚咻的一下爬回了被窝里,那动作叫一个神速。
翡心:“……”
用脸颊蹭了蹭小枕头,贾瑚嘴中发出满足的哼唧声,两手握成小拳头,迷迷糊糊地搓动几下两眸,才睁开了睡眼惺忪了双目。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翡心,贾瑚盯着她看了半晌,从记忆里拉出了翡心的资料,喊道:“翡心姐姐?”
初初醒来,贾瑚说话的时候带着小鼻音,软绵绵的,无端惹人喜爱。
“瑚哥儿醒了!”翡心见贾瑚醒来,喜笑颜开道:“半天未用过膳食,一定饿了。您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叫人去厨房端热粥过来。”
贾瑚落水引发了寒热,大夫特地交代了,他这两天吃不得油腻荤食,只能用些清淡粥水。
贾瑚摸了摸软绵绵的小肚肚,点头应道:“好。”
人类的食物五花八门,看了听了不知道多少年,终于可以次到了。
嘻嘻,开心。
贾瑚那听见了吃东西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馋相,叫翡心心中好一阵失笑。
翡心福了福礼,退出了外间,指了一个小丫鬟去厨房取膳食。
里间贾瑚从被窝里伸出一个小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这时候,史氏、王夫人才姗姗来迟。
婆媳两人身后跟着两长排大丫鬟、小丫鬟,浩浩荡荡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妃出行。
贾赦满身酒气和胭脂水粉味,弯着腰,一脸讨好的跟在史氏身后。
他跟一帮子朋友聚在一起,由女支子伺候着喝酒。家里头的下人突然找来,哭丧着脸说贾瑚落水,求他赶紧回府。
贾赦大感扫兴,心中不快地归家。
才到大房所住的东院,来不及回房换身衣裳,去掉身上的酒气和脂粉香,便撞见了来探视贾瑚的史氏跟王夫人。
史氏一闻他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他出门去了何处,加之她本就不喜贾赦这个大儿子,当即就一边走,一边旁若无人地训斥起了贾赦。当着一群下人的面,一点脸面都不给贾赦留。
“近日太子被废,朝廷很不平静。早交代过你,不要出门惹是生非。这才几天,你就忍不住去了勾栏院里。你说说你房里多少丫鬟小妾,还不够你用吗?用得着去那脏地方,找那些千人枕过的女人?”
“你这破烂性子,不改改,日后一准死在女人肚皮里,叫人笑掉大牙。”
贾赦哈腰点头,赔笑认错,一个字都不敢反驳。“是是是,儿子知道错了。”
这偏心眼的老娘,骂起来还没完没了是吗?真烦!
“其实儿子是不想出去的,只不过瑚儿那孩子,一天到晚叫叫嚷嚷着要出门玩,吵得儿子头疼脑大。儿子实在拗不过他,方带了他出去。谁知路上碰见了熟人被拉走了?”
所谓父责子担,儿子替他担点责任天经地义。再说了,瑚哥儿年纪还小,这事儿担过去正常,老太太总不会说什么了吧。
王夫人看准了时机插话道:“瑚哥儿已经五岁了,早该启蒙读书了,怎还满脑子想着玩耍?”
史氏眉头皱得足以夹死苍蝇,冷脸对贾赦道:“你该多管管他,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纵容。像珠哥儿,比瑚哥儿还小一岁,已会念几本书了。”
王夫人闻言自得一笑。
贾赦忙连声应是,呵呵一笑,又道:“瑚哥儿随儿子长了一颗榆木脑袋,自比不过珠哥儿会读书。”
得了,这女人又来炫耀了。
呵呵,一天到晚就会盯着书,除了吃饭睡觉,多点的玩乐时间都没有,早晚得读成一个傻子。
史氏睨了他一眼,道:“也是。”
屋里,贾瑚听见了外边传来的对话嘟了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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