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战役

第一章 萨尔浒

    
    萨尔浒战场,大明西路军大本营已在八旗重兵急促冲击下摇摇欲坠。
    蜂巢一样的火箭破空乱射而出犹如一窝马蜂,八旗重甲兵顶着火箭爆鸣声、不时破空打来的弹丸如潮水前进,不断有倒霉的重甲兵被破甲打死。
    大本营前阵辎重车处,炮兵正急忙组装火炮,他们周围基层哨官、队官急声大喝着,或督促匆忙武装后的重步兵上前结阵,或指挥火器兵打击突出部的八旗重甲兵。
    出乎八旗军预料,突然遇袭、与主帅失联的明军将士战意坚韧异常,常常有抱着火药桶冲出阵列发起自杀攻击的勇士,接二连三的勇士牺牲极大振奋了明军士气,使得战事陷入胶着,八旗重甲兵迟迟破不开这层看似脆弱的鸡蛋壳。
    这道鸡蛋壳后面,则是近两万逐渐适应突袭,正不断整队、武装的精锐边军。一旦完成适应,这将是一块顽石,不再是惊慌混乱任人宰割的鱼肉。
    烟雾缭绕中,两个两个身穿黑漆鱼鳞铠的队官并肩而立,都戴着六瓣儿金边战盔,两人面容平静与周围奋战、激亢的明军官兵不同。
    “你看,咱们兄弟班合力挡住了建奴第一波袭击,也是最猛烈的袭击,等全军状态适应后,怎么也能守住大本营。大本营稳固,这两万历战老兵也不会在溃逃中被全歼。大本营在,咱西路军就不会亡,前路军只是偏师,全军覆没影响不大。只要咱们守住大本营三天,等刘挺、李如柏这两路主力抵达,怎么也能跟建奴打个不上不下。”
    “出征八万健儿,能回去一半儿,回去三分之一也好。留下骨干种子,加上朝廷重视,明后两年再发重兵,足以扫平建奴。所以,眼前这一战很重要,关系重大。”
    赵文盛眯眼说着,他的发小廉士武不发一语仍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故,赵文盛继续说着:“我就不信,咱十五个班近千人集体附体,个个悍不畏死,怎么也能挡住建奴重甲蛮兵半天吧?半天时间,就是两万头猪也能跑回去跟刘挺汇合,再不济也能突围几千人把消息传给刘挺,避免刘挺这一路中伏覆没。”
    “图什么?救这些已死、必死之人做什么?”
    廉士武声腔粗重,突然发声:“我认同梁主任的看法,萨尔浒之战是一场朝廷对边军将领的清洗,加上边军各集团矛盾深重相互算计所使然。建奴八旗军是辽东将门集团的仆从军,本就熟悉明军指挥、战术体系。这前前后后看似很多巧合,宛如天命推动,不过是明军上下玩脱了。”
    他扭头看赵文盛这张附体后陌生的脸:“打赢萨尔浒后怎么办?如你所想扫平建奴,然后呢?大明的衰败源头不在萨尔浒一战葬送了精锐野战军集团和传承,不在皇帝,不在太监,也不在宗室,而在奇葩的税制。如果这一次行动归梁主任主持,我还有点兴趣,张伏波校长负责也还有点盼头。可惜不是,是另外两个姓张的校长,我跟他们不熟。”
    廉士武语气转为冷漠:“打赢了,无非活下来的人裹挟边军,休养生息后来一场清君侧,然后就是跟南方官商集团打一场内战,按那两个张校长的性格保准就是妥协。几十年后咱们附体身躯衰老死亡,这个大明还是那个会亡的大明。除非搞大清洗,这种事情也就梁主任敢提一提,可谁敢真做?”
    赵文盛呵呵干笑:“难道你敢干?你干了,这么大的舆论担子压下来,你这班长也就到头了。”
    廉士武撇撇嘴,仰头看着灰蒙蒙雾腾腾的天,语气无奈:“是呀,就到头了。”
    突然廉士武的肩甲被拍动,他扭头去看,是一个硝烟熏黑脸蛋穿蓝色绣龙绵甲的高瘦火器兵,这火器兵故意板着脸:“你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也不看看场合,真被一炮轰死,你们一班、二班归谁指挥?”
    赵文盛细细打量,才露出笑容:“别装了,镰刀是老实人,你把他吓着了。”
    廉士武目光延伸,隔着硝烟白雾气隐约还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八旗重甲步兵的若隐若现,仿佛幽冥鬼军的身影:“指挥毛线,不击退八旗军第一波突击,咱们哪有时间整队?事前制定了战术,人人都是应急骨干,前军营三千人有三分之一是咱们这样身经百战的精锐军官,哪里还需要我上去指手画脚?”
    “说的也是,那俩你猜猜我是谁?”
    赵文盛摸着下巴沉吟,就见廉士武伸手抓向火器兵的胸甲处:“呦,胸肌很发达呀?”
    “你个变态!爪子拿开!”
    一声大呼后觉得不妥,火器兵扭头去看赵文盛:“你们一班的老宫中了一箭,挺难受的,想见见你。”
    “不见,上次浑河血战时老子断两条腿让他送老子一程,磨磨蹭蹭跟个婆娘似得,老子硬是流血流死了。你就让他好好疼一疼,长点教训。”
    赵文盛说着伸手拔出明亮亮的雁翎刀:“你就说没找着我,我去前面督战。”
    廉士武开口了:“我是你就去找宫鹏,给他来上一刀子。他过瘾,我也过瘾。”
    “说的也对,可你是二班的,自然不怕别人看法,我是一班的。真来一刀,陈璐怎么看我?”
    赵文盛甩了甩明晃晃的雁翎刀:“你们聊,一会儿整队后要开会,别迟到了。”
    看赵文盛很快消失在人影、烟雾中,廉士武才咳嗽两声:“陈璐不会喜欢他的,小红红倒是不错,是个能精明持家跟他过日子的,也会喜欢他。”
    “关心那么多做什么?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找上面聊一聊……接战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中军没派像样的援军来,也没重量级将军来视察具体战况,这很不正常。”
    廉士武听了呵呵做笑:“还是同桌聪明,咱们前军营挡住八旗军第一波袭击没问题,我就怕中军手忙脚乱被间谍利用,比如浑河血战。现在呀,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八旗军存亡,为了尽早打掉咱们,八旗军那边儿估计什么条件都敢开。”
    池恒圆眯眼:“不会吧,总兵赵梦麟、王宣主张稳步推进反对杜松分兵抄击,可怎么会作出跟八旗军私下交易的勾当来?再说现在八旗军主力围攻我们,杜松在外手里还有近万精骑,杜松回援就是典型的砧锤战术,足以击垮八旗军战意。胜利并非无望,赵梦麟、王宣再蠢也做不出炮击前军阵地的事情。就算他们丧心病狂,就不怕杜松回来砍了他们脑袋?八旗军主力在这里,杜松想走可没人能拦住他。”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真相早已淹没在历史尘埃中,再加上各种偶然因素,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出现。反正呀,我不看好这一战,得过且过就行了。不然像他一样投入那么大希望,失败后难免情绪失落。”
    廉士武说话间身体一颤,低头一看是一枚轻箭射在自己胸口,并未透甲被弹开落在地上。
    不以为意继续说:“也对,该去找上面聊一聊,要死也得死明白。”
    主将战旗下,附身游击将军、千总、把总的一众学校领导围坐在火堆前,廉士武还没走来就遥遥听到其中一个把总铠甲、旗号的老师埋怨:“这仗没法打,我们班的田亮反应火药有问题。炮队火药的确是按戚家军原始定量装药技术在战前制作的,可定装在竹筒里密封不严有轻微受潮结冰现象。火药桶凝结现象更为普遍。火药问题急需解决,不然火器兵射击效率低下,火力不足就干扰不足,会导致伤亡增加,进而战线崩解。”
    “是老牛,这具身体倒是强健威猛,可惜了。”
    廉士武低声编排一声,池恒圆伸手在他背后给了一拳,低声警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千总打扮的梁主任这时候接到一封信,扫一眼就站起来轻咳两声,将手里信纸递出传阅,语气沉重:“中军已然列阵,并无动员、集结兵力支援前军营的意态。我有理由怀疑我们这支前军营,跟主持中军的军头有派系矛盾。”
    “梁主任的怀疑是正确的,通过文书存档、土著军士口音判断,我们附身的这支前军营来自榆林镇,既总兵杜松的嫡系部队。”
    开口的似乎是历史老师,有说一段话就提气拉高语调的特征:“中军并非见死不救,只是有意消耗杜松派系力量。原因除旧怨外,开战时杜松先后拒绝赵梦麟合理合情的意见也可能是关键导火索。我认为赵梦麟为找回颜面,故意如此坐视前军营陷入苦战,并非见死不救或有意坑害。”
    这时候廉士武低声对池恒圆说:“没有咱们这些人附体,你说陷入苦战的前军营将士会不会心怀怨气,向中军阵列溃退?”
    池恒圆只是对他眨眨眼,示意他保持安静旁听会议。
    “八旗军会有五个旗进攻我们,刘挺这一路被五百人的小寨子牵制,马林那一路道路崎岖,两路加起来四五万人,咱们这一路三万人。三路大军相距不过一日路程,似乎我们胜券在握。”
    八旗军,一个旗大约七千五百人。
    副校长、武学主任张伏波这时候开口:“这和原来的开战时的双方势态相同,看似优势可劣势很大。十天前的大雪和八旗军的封锁,我们无法联系刘挺、马林,自无法配合作战。咱们这一路杜松带着精骑部队在外面浪,他以为中军大营部队能合作,可他想错了。我认为我们该执行最坏的备案,放弃对刘挺、马林的期望,放弃对中军、侧翼、杜松的期望。即刻开始收缩战线,围成车阵固守。”
    历史老师这时候开口:“历史上八旗军白日猛攻中军大营,大营溃破后调头围攻杜松。杜松军中士气衰败,夜里杜松营地举火照明,八旗军外围在暗,以弓箭射杀照明的杜松军,进一步打击士气。而后重甲白刃突击,随着杜松战死这一万精骑覆灭。就怕前军营收缩防线,八旗军从两翼绕过直扑中军大营阵地,那时候我们的车阵就是囚牢。”
    她习惯性的摊手,反问:“现在战事胶着,收缩防线十分危险,就不怕导致战线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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