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十二,长大了不少,要懂得为家族分忧。”
靳盛有些累了,坐在黄木太师椅上,招呼公九卿走进一点。
“外孙明白外祖父的苦心。”
靳盛看着门口逆光站立的公九卿,轮廓有些长开,越有些靳欢的影子。
十二岁,是女子金钗之年。
公九卿若不扮作皇子,作为皇女,此时也应满头绣钗,小步轻摇。
他突然回想起他女儿靳欢小时候,也是玉雪可爱,常被人称赞。
不过,他一直忙于朝政,从未参与过他们的童年。
嫡女靳欢,外孙女公九卿都遗传嫡妻虞珠的相貌。
虞珠是个大家闺秀,贤妻良母,他上战场,是可一人独自在氓京支撑家族的嫡妻。
可她们都是些短命的,享不了福的。
靳欢死后,剩下个嫡子靳章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虞珠的脸,靳欢的容,眼前活生生的公九卿的貌,在靳盛眼前交错闪过。
但靳盛的恍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是上过战场,活着回来,加功进爵的三公太尉。
为战功明杀的人,为前路暗杀的人,早就数不清了。
早已不再会为这些前尘往事动容。
他手中把握住的,才是最真的。
公九卿这个“外孙”,实际上的外孙女,如若失去了价值。
也只有被他亲手杀死的份。
幸好公九卿一直表现的十分乖顺,定时传递消息,对靳家命令兢兢业业执行。
想到这些,靳盛缓和了下神情,“你觉得你的两个表兄如何?”
这个问题,她是该顺应外祖父的心思,夸赞靳煜祺,还是保持中庸态度?
公九卿眼睛略过书桌,侧眼看到桌上磊着一打册子。
火漆烧印,明摆着军府官文。
公九卿微低下视线。
“两个表兄都极好,才貌双全,当为人中龙凤。”
“靳家嫡子,总是要强一点,煜祺已二十,你觉得哪家小姐品行甚好?”
靳盛左手轻拿一只玛瑙蟾注,滴水入砚,水流声清脆。
公九卿仔细回想夏凉会上的那些贵女,并未发现有特别出众的。
若非要说,就只剩穆栖鸾了。
“外祖父,莫不是看上了穆家嫡女?那家嫡女,有盛名,近日还传说是……”
话,公九卿并未说完。
因为,一只砚滴砸在她脚边,碎裂满地。
正是刚刚靳盛手中那只,玛瑙材质,三足蟾蜍,外观体态丰盈的研滴。
公九卿踩了一脚,满地的璀璨的玛瑙渣,将它们默默碾的更碎。
外祖父对她的耐心,总是极差的。
没有太子身份,那估计不是砸在脚边,而是冲着躯干来了。
可一些命中注定的事,很难改变。
她早已不再奢望幼年的愿望,有人呵护,终身不离弃。
“传说她是仙鸾转世?穆洪是御史大夫,有些消息让嫡女故意透露出去也是正常。
以为救下了个空有名头的大长公主,就能高靳府一头,这是不可能的事。”
靳盛并没有一般人砸东西暴怒的模样,冷漠的端坐在位。
“外祖父教训的是,不知外祖父是否想给大表兄订亲?”
公九卿同样以一副死鱼脸漠然回应。
“这氓京并无合适贵女,若是要联姻,还是靳烨恭为好,可长兄未婚,次弟便定亲,不符礼数……”
房门被侍从敲响。
随后,一位妇人不等侍从传话,自己推就开门,走了进来,正是姨外祖母虞苑。
虞苑诧异的看见太子,又看到公九卿脚下满地玛瑙残渣,心中有些知晓。
“呦,靳家主叫我前来所为何事,若是我这曾外孙犯了错,也请姐夫饶他一回。”
靳盛自虞苑一进门,就闻到她带来一股浓烈逼人的香味。
黄粱香草,醉生梦死。
这东西曾在军营泛滥,靳盛那时只是个品阶低的武官,被派去整治过一回,自然知道它的作用。
皱了眉头,冲虞苑说道“这香草易有毒瘾,望你不要多食。”
“你说要求一幅太子画像,给虞家主,我已把太子叫来,让画师给画一幅,你拿去吧。”
虞苑一笑,有些娇媚的味道。
“多谢靳家主牵挂。”
公九卿寒毛一颤,她其实也不善于应付这些夫人。
画师寻了处光线好的地方,让公九卿站在那里。
虞苑看画轴上的小公子,随着画师的手一点点描绘清晰。
色泽妍丽,面白无垢的少年,靠着身后暗淡勾金的屏风,黛衣垂袖,目光飘散。
虞苑看画中人,肤如凝脂,又扶上自己的脸颊。
外人看她保养得当,实质上脸上有多少脂粉,脂粉下有多少皱纹,深斑,她最清楚。
年轻真好,虞苑心中又烦闷起来,下意识寻找香料,未拿,袖中空荡荡。
虞苑站的离公九卿很近,公九卿可以闻见那股浓烈逼人的香味。
感觉有些难受,公九卿只能强忍着,等画师画完。
虞苑接过装裱好的画轴,满意的向靳盛说道
“定向家父,仔细说明此事。”
靳盛转头看向公九卿,公九卿紧忙道
“多谢姨祖母厚爱。”
又寒暄了几句,靳盛让公九卿继续关注宫中事态后,放她离去了。
屠戈看公九卿神色不愉,轻声问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好,常规问话。”
屠戈不言,低头跟在公九卿身后。
穆栖鸾被方苓当众质问后,贵女间有些闲话碎语,穆栖鸾感到隐约被排挤。
不过,穆栖鸾冷哼,乱世十年经历,难道她还承受不住这些。
凭身份,料他们也不敢多说。
这些贵女无非想要得到,未来夫婿所有的目光罢了。
侍女引香看穆栖鸾愁眉不展,“小姐,你不必理会这些,她们是嫉妒小姐的好人缘。”
“不,她们不知我早已放弃靳公子了,望母亲安排一个好婚事,挑选高门子弟中品貌皆过得去的。”
“引香,不说这些令人伤心的话,我们去前面休息一下。”
穆栖鸾身若拂柳的走了,这些话并未避讳旁人,故意入了一些未有婚配的公子哥的耳。
一下他们对穆栖鸾又热烈起来,穆栖鸾拒绝了他们相陪。
这些公子哥,觉得穆栖鸾一定是在赌气,刚才他们未维护她,伤了心。
穆栖鸾坐在凉亭中,随意坐下,漫不经心的弹奏筝琴。
面上是漫不经心了,可手中弹奏的,却毫不懈怠,声声押韵。
令不少夫人赞叹一句技艺高超,琴色无双。
那方,公九卿走过凉亭,就看见穆栖鸾端坐在凉亭中。
顿时有些头痛,一场夏凉会,却老是有一群人故意等她,作甚?
公九卿想不动声色的离开,穆栖鸾却已站起来,主动迎来,道
“殿下万安,栖鸾不知殿下会路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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