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当监督

    
    虽然一直在嘴上说着冈部伦太郎这里不好，哪里不行，但实际上，熟知牧濑章一的人才知道，只有当他真正重视起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和对方多交流，无论方式如何。
    牧濑章一从来不会认为冈部伦太郎是一个平庸之人。
    毕竟，能够以优异成绩，进入日本顶尖，甚至在全世界都算一流的东京工业大学的人，怎么能算作是一个平庸之人呢？
    更别说，冈部伦太郎还在茅场晶彦手下担任过研究员。
    虽然工作的内容不足为道，虽然当初茅场晶彦的主要目标是牧濑红莉栖，而冈部伦太郎只是阴差阳错，被顺带着拉进研究室的。
    但是。
    凭借着牧濑章一对于茅场晶彦的了解，这个当时在即时全息投影技术还未正式开发前，便在科研界名声鹊起的男人，眼光可以说是高到不得了，而冈部伦太郎要是没有足够优秀的基本素质，在茅场晶彦这里，冈部伦太郎恐怕连担任小白鼠的资格都没有。
    牧濑章一对冈部伦太郎最不满意的地方，是他的幼稚，是他甘于现状的平凡心，以及到现在，根本就承载不起太多人的责任心。
    牧濑章一无比厌恶这样的冈部伦太郎。
    倘若自己的女儿没有喜欢上冈部伦太郎这样的人，倘若自己没有因为冈部伦太郎而得以和自己的女儿修复关系，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理会冈部伦太郎这样一个，看似中二，一举一动没个正形，实际上内心却无比敏感的男人的生死。
    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活明白，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别人又能帮你做些什么。
    未来道具实验室内。
    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牧濑章一自己的手机。
    另一边。
    结束了拍摄，正在休息的冈部伦太郎，注意到了牧濑章一正望着手机屏幕，皱了皱眉头，随后，便起身朝着一楼走了下去。
    看样子，应该是去接电话了。
    没过一会儿。
    再次上楼的牧濑章一找到牧濑红莉栖，简单交代了几句，又给卫宫打了一个招呼以后，便开着车，很快离开了剧组。
    对此，冈部伦太郎也没有在意，毕竟牧濑章一可不比他和红莉栖，是经过茅场晶彦允许后，带薪来到拍摄。
    作为一位知名学者，牧濑章一平日里确实是有很多工作，必须要由他亲自处理，所以，偶尔出现一个电话打来，就不得不离开的情况，也很正常。
    正当冈部伦太郎还在庆幸这个‘烦人’的家伙总算离开的时候。
    牧濑章一离开秋叶原以后，一路沿着既定路线，开车前往上野。
    未来幻想。
    二楼布满各种设备的实验室里。
    牧濑章一刚刚走进，视线在四周一扫，便看见了坐在最里侧的一张办公桌前，正用着电脑，翻看着什么资料的茅场晶彦。
    没有多余的废话，牧濑章一走上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茅场，你打电话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
    茅场晶彦起身，双手自然而然就放在了白大褂的衣兜上：“我听说了一件事，你现在好像在的剧组里面担任演员？”
    “……”
    几分钟后。
    牧濑章一和茅场晶彦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在两人的身前，都放了一杯白开水。
    对于做演员这种事情，牧濑章一其实是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
    科学家有一两项副业和爱好，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当然。
    茅场晶彦找来牧濑章一过来的目的，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询问牧濑章一跑去客串演员这件事情，他望着神情淡然的牧濑章一，询问道：“中钵博士你应该听过阿莱克西斯·雷斯吉宁这个人吧？”
    “阿莱克西斯·雷斯吉宁？”
    牧濑章一思索了一下，凭借着优异的记忆力，他还是很快回想起了茅场晶彦口中这个人的身份。
    “前几年的时候，我在一场研讨会的现场，碰见过他，我记得这位好像是维克多·孔多利亚大学的一位教授，专攻的方向，还是和红莉栖一样，是脑科学吧？”
    () ()“嗯，你说的没错。”
    茅场晶彦握着水杯，淡淡说道：“即时全息投影技术还未正式完成的时候，经过一些人的介绍，我和这位雷斯吉宁教授有过一段时期的交流，雷斯吉宁教授确实是脑科学方面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专家。
    前段时间，我受邀参加了国外的一场聚会，在哪里，我又遇见这位雷斯吉宁教授，他对于即时全息投影技术竟然真正实现了和人脑神经相连接这件事很感兴趣，所以，在那场聚会上，我就和他多聊了一会儿。
    碰巧的是，那次参加聚会的时候，我正好也带着你的女儿，牧濑红莉栖，和我的另一位助手，冈部伦太郎，而雷斯吉宁教授和红莉栖对于脑科学这方面的东西聊的很高兴，在我面前，更是不止一次盛赞着红莉栖简直是为脑科学而生的一位天才。”
    讲到这里，茅场晶彦一直悄悄观察着牧濑章一的表情变化。
    早些年间，和牧濑章一有过一段接触的茅场晶彦，也听说一些消息：牧濑章一和自己的女儿，牧濑红莉栖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而最初将牧濑红莉栖招入未来幻想的实验室后，茅场晶彦也确定了，这条消息的确是真实的。
    每当谈及有关牧濑章一的事情时，茅场晶彦都能察觉到牧濑红莉栖脸上复杂的情感变化，敬仰，同时有带着点难以说的低落。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茅场晶彦才又收到，牧濑父女关系逐渐变好的消息，而牧濑章一在随后不久，也出现在了未来幻想里，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茅场晶彦因为之前一些‘不太友好’的流言，他绝对自己又必要亲自再确认一下牧濑章一的情况。
    当提到雷斯吉宁教授夸赞牧濑红莉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时，茅场晶彦在牧濑章一察觉到了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复杂情绪，随后，一切情绪都归于释然。
    牧濑章一微微扬起嘴角，望着茅场晶彦缓缓说道。
    “红莉栖…确实是个天才。
    小的时候，红莉栖就喜欢听我讲述各种物理学方面的知识，再长大一点之后，我就发现，这个过程已经不是我在单方面向红莉栖讲述，红莉栖她偶尔也会提出各种属于她自己的见解和问题。
    再到后面，等到她十几岁，步入高中以后，我就发现，如果光是讨论的话，整个过程，已经演变成了红莉栖对我单方面的驳倒。
    那个时候，我便确信了，自己的女儿是位天才。”
    牧濑章一望着水杯中自己的倒影。
    对于红莉栖而言，自己恐怕绝对算不上是一位好父亲的话，这天底下，哪里会有父亲因为自己的女儿屡次反驳自己的观点，便渐渐开始对其产生不满。
    说起来。
    要是不因为冈部伦太郎那小子，自己恐怕还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明白，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底对红莉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吧。
    疏离，冷漠，再到最后的无视。
    自己就像个故事中的那个人渣一样，没有一点点身为父亲该有的情感。
    的确。
    牧濑章一绝对不能算是一位好父亲。
    但牧濑章一的女儿，牧濑红莉栖，绝对是这世间少有的天才。
    “茅场。”
    牧濑章一再次抬头，忽然笑了起来：“以前我总是在纠结一件事情，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天才，为什么一个人几十年的努力和付出，却不如同样只花费了几年时间的人。
    我牧濑章一恐怕就算是花费一辈子的时间，都拿不出一项能够和即时全息投影技术相比肩的东西。
    茅场晶彦，你才三十岁不到啊。
    而我呢，现在都四十多岁，人生都已经走完一半了。
    老实说，对于你们这种天才，像我这种只能靠不断努力的人，确实心中各种羡慕嫉妒。
    以前的我，应该绝对会吧。
    但是现在却不会了，经过有些事情，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既能遵从本心，又能迎合社会的学者，才是我牧濑章一起初的目标，现在，即便二者不可兼得，但能在茫茫社会中找寻到自我的价值，便是我牧濑章一的最终归属了。
    () ()所以，我不会服输。”
    说到这里，牧濑章一忽然话锋一转。
    “更何况，就算我牧濑章一比不上你们这些天才，但我的女儿，牧濑红莉栖，凭借着她的才能，一定不会弱于你们。”
    茅场晶彦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怎么听着听着，就莫名其妙变了一个味道。
    什么时候，我茅场晶彦成了你们眼中的大反派了？
    看着嘴角洋溢着灿烂笑容的牧濑章一，茅场晶彦本来想反驳什么的，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喝了一口水，缓解了一下心情。
    茅场晶彦再次开口道：“雷斯吉宁教授前几天和我打来一通电话，他对牧濑红莉栖很感兴趣，想要聘请她去担任助手。
    而牧濑博士，你知道的，虽然我之所以会聘请红莉栖到未来幻想担任助手，是因为即时全息投影技术的缘故，但我本身，并不是一味脑科学方面的研究人员。
    而雷斯吉宁教授，他在脑科学方面，绝对算是世界一流的学者，我想，牧濑红莉栖倘若想要在科研界更进一步的话，去雷斯吉宁教授那边担任助手，学习更多的东西，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雷斯吉宁吗…”
    牧濑章一皱了眉头，疑惑道：“这件事，红莉栖知道吗？”
    “不知道，目前我只通知了你一个人。”
    “我？”牧濑章一思索了片刻，出声道：“这种事情，你应该直接通知红莉栖，虽然我是她的父亲，但在这种关乎她未来发展的事情上，我希望她能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力。”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
    茅场晶彦叹了一口气：“牧濑博士，雷斯吉宁教授那边，只点名让牧濑红莉栖一个人过去。”
    这个瞬间。
    牧濑章一终于知道茅场晶彦的意思了。
    雷斯吉宁教授和茅场晶彦不太一样，他只看中的牧濑红莉栖一个人，而当时同样在聚会之中的冈部伦太郎，则被他忽略掉了。
    维克多·孔多利亚大学是远在米国，牧濑红莉栖要是过去担任助手的话，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到岛国吧。
    这种事情，牧濑章一是绝对无所谓的。
    毕竟，人总是要成长，为了人生和目标，前往异国他乡学习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但冈部伦太郎那边呢，他的想法又会是什么样的…
    茅场晶彦说道：“你也清楚冈部和红莉栖之间的关系，虽然冈部这段时间，确实在我这边，获得一些成长，但远远达不到雷斯吉宁教授的要求。
    所以，考虑到两个年轻人现在还尚不知情，所以，我打算先问一下作为红莉栖父亲的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建议？”
    “建议？”
    牧濑章一轻轻一笑：“茅场，你相不相信，要是你直接把这件事告诉给红莉栖，她最终也会同意下来。
    至于的意见。
    还是刚才的哪句话，红莉栖她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力，我这个父亲，没有资格去阻止她的行动。”
    “说是这样说。”
    茅场晶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凛子都挺喜欢冈部和红莉栖，据我了解，你好像也没有阻止过他们两人交往的事情吧？”
    “嗯。”
    牧濑章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前段时间，我看过一部电影，故事讲了一个很简单也很现实的故事，对于相爱的两人，时间和距离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茅场晶彦望着牧濑章一，再次说道。
    然而。
    他没能从牧濑章一的表情上看到多余的情感流露，只有嘴里冒出的冷冰冰的话语。
    “茅场，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冈部伦太郎到现在，都没有和红莉栖表白过，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只能算普通朋友关系。”
    “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会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