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纪事

23.神惑【十八】

    
    前王君愆殃,千算万算,不曾想过,他算差一步。
    或许说,君愆殃从未想过要去算上这么一步。
    那便是君似雪的出生。
    不过按照君愆殃的个性,大约也不会在乎。
    就像是朔月所说的那样,君愆殃的确不是个好人。
    若非他天生无垢之心,不会堕入魔道,只怕早就在血祭亲族之时堕落为魔神了。
    当年,君愆殃借用魔族,蛊惑生母,让父母互相残杀,最后又让魔族背负弑神的罪名,他的城府之深,旁人根本无法窥测,尤其是之后又以异母兄妹作为代价,吸取他们的寿命与力量,所以才会成为历代最强也最长寿的神王。
    可以说,这祸根,便是从这时候埋下的。
    朔月对于神族内部的事情,其实并不熟悉。
    若非葬月见他天资不错,才将他养育长大,并且打算吃了他。
    朔月也不会反抗,更不会因此而得知这些秘辛。
    而神王对这些一无所知。
    毕竟,神王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他所知道的,只是听闻。
    而他继承的神格,也不会有前王的私人记忆,所有的只会是神族相关的事情。
    记忆里传承的是历史。
    因此,神王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对方想要的其实是君似雪。
    而君似雪此时虽然被封印住了魔气,但是他失去了无垢之心,导致自身的神力下降不少,对很多事情都不如以前反应敏锐了。
    君似雪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些失落。
    因为这意味着,以后他或许没办法保护君如煌了。
    然而没多久,他就发现,最糟糕的并不是这个。
    因为神力耗损严重,所以君似雪开始了频繁的沉睡,而且每次都会睡上四五天。
    他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神王说,这是因为君似雪神力耗损太重,自身进入了自我保护的状态,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他调整到平衡状态为止。
    神王让君如煌多看顾君似雪,因为这种情况也表示君似雪十分虚弱。
    君如煌想了想,干脆就在琅寰天住下了。
    仙音作为神后曼殊罗的女官,几乎是看着君似雪长大的,可以说,仙音对于君似雪的关心程度,不亚于神王。
    因此,在得知了君似雪的状况之后,她一直有点担心。
    君如煌住下,倒是让她略微放心了点。
    不过,仙音只知道君似雪受了伤,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更不知道无垢之心的事情。
    君如煌自然也不会去说这件事情,毕竟这不是什么可以说出口的事情。
    相较君如煌的忧心忡忡,神王则要冷静的多。
    在锁定了嫌疑人之后,他迅速的警告了葬月,并且在半个月后见到了被葬月送来的魔神。
    看着这个魔族,神王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感,他直接就杀了葬月。
    然而,葬月的死亡,却让神王有了危机感。
    因为葬月的死亡看起来太过于‘轰动’了一点。
    根据他所知,魔族湮灭的时候是非常微弱的动静,直接化为灰烬尘埃,不可能有什么爆炸类的动静。
    显然,这个葬月的死亡有蹊跷。
    因此,神王没有杀死这个被葬月送来的魔族。
    有意思的是,当他冷静下来,在看这个被葬月当做替罪羊送来的魔族时,他就发现这位魔族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只剩下一魂一魄,就算想问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此,神王得先给他补魂。
    这对于神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很轻易的从这位魔族身上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然后得知了全部经过之后,神王杀了这位可怜的魔族。
    神王已经不会再姑息任何隐患,更不会对此保留任何怜悯,因此,在干掉这只魔族之后,神王便亲自去了魔界,对魔界的神族进行了一场屠杀。
    等他回到神界的时候,魔族神系已经彻底灭族,或者说,除了逃跑掉的那一个。
    神王在魔界翻遍了,也没找到朔月,这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修罗铁卫状况的君如熠也有了发现。
    最近这两日,她发现伽留摩多很不对劲。
    尤其是前日,伽留摩多回来之后,身上有着微弱的魔气,要不是她早就心生怀疑,还真注意不到。
    而这几日,伽留摩多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出错,甚至连喊他,他都会反应慢一拍。
    不过君如熠还记着君如煌所说的话,因此端着自己傻白甜的人设,没露什么破绽。
    在观察了一个月之后,君如熠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伽留摩多是个魔族。
    或者说,现在的伽留摩多不是以前的那个伽留摩多了。
    因此,君如熠去了琅寰天找君如煌。
    看到君似雪不在,君如熠有些疑惑,她这段时间注意力一直在伽留摩多身上,还真不知道君似雪怎么了,问道:“王兄,太子兄长呢?”
    君如煌答道:“他睡着了,最近比较嗜睡,怎么了?”
    君如熠便没有接着问,而是将自己这些日子的发现告诉了君如煌:“最近一个月,伽留摩多很奇怪,我有点怀疑,会不会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伽留摩多了。”
    君如煌皱了皱眉,问道:“你确定吗?”
    “叫他的时候,他反应总是慢一拍,而且往日总是会在我身边,但是最近却经常不见踪影,甚至……”君如熠顿了顿,说道:“伽留摩多往日经常与天女们调情,虽然并未逾越,但是却也十分熟络,可是现在他却对那些天女们十分冷淡,甚至好几个他往日熟识的天女,他都忘了名字。”
    君如熠顿了顿又道:“我还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微弱的魔气。”
    君如煌一愣,想了想,对君如熠说道:“你先呆在这里,我去跟君父说一声,看君父如何处理。”
    君如熠乖巧的应下。
    等到君如煌离开之后,君如熠看着端着茶水上来的仙音,问道:“太子可好?”
    仙音答道:“跟往日一样,只是嗜睡了些。”
    君如熠微微颔首,答道:“那便好,之前的事情真的吓到我了……”
    仙音笑了笑不接话,毕竟她只是神仆,而君如熠到底是位公主。
    ……
    君似雪看着眼前的景色,表情茫然。
    这里是哪里?
    无尽的黑夜之中,天地倒悬,无天无地,只有莹莹微光犹如星子闪烁,周围只有悬空失重的碎石。
    不见任何活物。
    他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他听到了声音,那是呼吸声。
    “是谁?”
    伴随着他的询问出生,回应他的,是一只突然睁开的眼睛,那似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的瞳孔。
    突然竖立的立瞳,好似看见了他,然后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
    他朝着那消失的地方走去,却听见一个声音。
    「站住」
    「不可再往前了」
    君似雪回头,却没有看见人影,疑惑道:“你是谁?”
    「一个过客」
    “吾看不见你。”君似雪说道:“吾,认识你吗?”
    「重要吗」
    “你的声音,很熟悉。”君似雪答道:“吾,很喜欢。”
    「哈……」
    「离开吧」
    「你现在,还不能来这里」
    “为什么?”君似雪疑问。
    「因为你仍未放弃」
    「回去吧,回到光明那边去」
    “回去之后,吾能见你吗?”君似雪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光明铺就的小路,看着虚空问道。
    「你永远不会见到我」
    「一如我永远错失你」
    “为什么?”君似雪不解,问道:“吾做错了什么吗?”
    「错的,从来不是你」
    「离开这里,忘记这一切」
    「你该走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消失,之后君似雪如何呼唤,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了。
    无奈之下,君似雪只能踏上那光亮的小路,顺着它的路线前行,然后走到了一扇门前,推开门,他只觉得眼前光明大盛,十分耀眼,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他再一次睁开眼,便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君似雪眯着眼,很不适应白天的光亮,好一会才渐渐睁开眼,支起身子,迷迷糊糊的看向四周。
    仙音在一边候着,见他醒了,连忙端了甘露过来。
    君似雪看着仙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带着疑惑的语调说了一声:“仙音?”而后又重复了一声,说道:“是仙音啊……”
    仙音有些意外和疑惑,微笑着说道:“是我,要找昭熙王子的话,还要等等,王子刚刚去见神王了,估计一会就会回来了。”
    君似雪点了点头,端起甘露喝了一口,忽然开口说道:“吾好像梦到了什么,但是不记得梦到什么了。”
    仙音笑着说道:“因为那是梦啊,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窥见的世界,醒过来自然不会记得太清楚,很在意吗?是不是做了噩梦被吓到了?”
    君似雪被这个问题一下子就给问住了,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因为吾一点都不害怕。”
    仙音笑了笑,说道:“那应该是个美梦吧,不然您也不会这么在意了,先吃点东西吧,您最近一直在睡觉,都没好好吃饭,梦境就先放一放,说不定下一次,您还会梦见呢。”
    君似雪垂眸,好一会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应该……不会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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