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大帝传

第三章 宣战

    
    前任皇帝的远房表兄,帝国的摄政,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当众刺杀于神圣的大教堂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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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卡特琳娜太后这样刚强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阵没回过神来,小皇帝巴格更是错愕,在他眼里摄政大臣不啻于一座投映着庞大阴影的可恶巨峰,可是现在巨峰倒塌了,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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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卡特琳娜开口,“你继续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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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门外的侍女怯生生地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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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的目光投向小隔间的一角,这个波西米亚女人叹了口气:“切嗣,我们又需要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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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他的母亲目光所注是这个房间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因为角度关系终年晒不到阳光的地方。影子里藏着一只矮茶几,托着一个装满了假花的花瓶。假花们仿佛是献给上面墙壁上的那幅挂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颜料勾勒着一位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将军,但是这位将军有明显的残疾,不得不用绑带把自己的木腿捆在马肚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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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下一幕让小皇帝睁圆了双眼,忽然间角落处的墙壁带着下面的几块地砖一起转动起来,一切进行得悄然无声,茶几带着花瓶和假花消失在了墙壁之后,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幅不知名的军人画像,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披风里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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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仿佛只能置身于黑影里一样,并没有走上前来行礼,卡特琳娜也没有多话:“诺福克公爵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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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当儿,巴格注意到这个阴影中的男人的面貌似乎与宫中的那些贵族们都不一样,他的发色和眼珠都是纯黑,面庞有着明显东方人的痕迹,也许他来自比契丹更远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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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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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知道背后的那只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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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会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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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卡特琳娜点点头,那个男人便又消失了,画像和假花依旧,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巴格眨眨眼睛,想确定这不是一场神话里的梦境,他看向他的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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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他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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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你看不见的一只手,”卡特琳娜回答道,“他的先祖在你的祖先还是威尔士国王的时候就宣誓效忠,他的先祖在你的祖先拿到爱尔兰的王冠时也忠心耿耿,他是你父亲不列颠尼亚皇帝最信赖的人之一,也会是你最可以放心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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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知道诺福克是怎么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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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证明给你看的。”卡特琳娜说完,走向门口将门打开,侍女惊惶地站在门外,太后不禁皱起了眉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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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到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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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听见!”侍女结结巴巴,“只是盖拉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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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跟着母亲走出了门,看到了一个站在侍女旁边的小女孩。她和巴格年纪相当,戴着俏皮的毛皮帽子,皮肤雪白,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睛流光溢彩,见到巴格时,她笑了起来:“你是胆小鬼吗,我都听见你尖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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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琳娜的脸上罩了一层怒气,但是太后出奇的一言不发,就径直从盖拉的面前走了过去。盖拉愣了愣,接着忽然扭开了脸,咬紧了下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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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你是我妹妹盖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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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的双眼——那后来被许多诗人誉为帝国最璀璨的一对黑珍珠——闪过一丝惊讶,作为阿斯特拉德皇帝的私生女,帝国的公主们,包括巴格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仿佛这么做就会侮辱了她们的出身。而巴格却承认了她,接着她的这位兄长就举起了右手,一脸笑得不怀好意:“我不是胆小鬼,你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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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已经辨认不清的蜘蛛横尸在皇帝的手掌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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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巴格的尖叫声相隔不久,王宫的小隔间附近又响起了第二声震破耳膜的尖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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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巴格被侍女带去洗了手,送到了小会议室,这里是帝国的机密事务处理的中心,小皇帝进来的时候,里面的几位贵族大臣都吃惊地看向他。然而卡特琳娜太后只是对巴格点了点头,仿佛一个十岁的孩子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哪怕他是帝国的皇帝,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个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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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诺福克公爵想在西部大教堂为帝国的未来举行一场弥撒,就在克拉斯神父为他安排的时间,公爵去大教堂的门口走了走,然后一个人骑马飞奔而来,众目睽睽之下一剑把公爵刺死了,然后那个刺客就在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的两位团长面前全身而退,逍遥法外了?”卡特琳娜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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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族们尴尬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有着一把大胡子的圣殿骑士团团长咳了两声:“我们已经在全郡展开搜查,一旦抓获刺客立即送入伦敦塔讯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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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太后的目光来看,她明显对此不抱希望,但她终于还是打起了精神:“公爵那里的政务都移交进来了吗,首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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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的首相西西里公爵亨伯特是一位元老重臣,他的头发已经被岁月染成一片霜色,他的脸颊凹陷、皮肤干枯,任谁在看他的第一眼时都不会觉得他有着非凡的外交天赋,但他确实由此得到赏识,成为这个帝国首屈一指的人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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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刻的亨伯特看上去也愁眉不展:“政务已经全部移交,只是除了诺福克公爵的凶手以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之前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一直是由诺福克公爵主持的,现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代表他们的皇帝对我们发出照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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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什么了?”卡特琳娜镇静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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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的意思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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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伯特,”太后颜色缓和,“为了避免歧义,您就将那位大使的原话转述出来吧,不论里面有多么亵渎的词句,我们都知道那不是您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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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相为难地看了眼小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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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挑起一根眉毛:“公爵大人,请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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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可悲的皇帝巴格——祝愿你的一生短暂而不幸,鉴于你卑鄙地占夺了荷兰公爵领,这是正式的宣战,让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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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就被祝愿一生短暂且不幸的巴格咽了一口唾沫,突然间他发现所有大臣们都在看他,年幼的他还分不清这些目光里的善意与恶意,蓦然间,他想起了几个小时前母亲所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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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在看他,看他是否值得他们效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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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知道怎样的表现才可以证明自己,然后他的目光就移到了旁边一支精致的玻璃酒杯上。曾经这间小会议室没有会议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带着他走进来过,教他辨认屋顶装饰的那一个个盾形族徽,那些都是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骑士们的家族徽章。小皇帝记得其中一枚被擦成一片白板的盾,据说那是背叛者阿兰?私生子菲利普的,他曾经一骑当千抵抗自己的主君,后来死在牢狱之中,他的纹章也从这里被抹去。巴格在屋顶的第三排最边缘找到了那块熟悉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白板,然后顺着看到了下面的玻璃酒杯,这是这里新多出来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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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交给我的,”首相看上去更加尴尬了,“他说巴格陛下还是一个孩子,荷兰对您并不比这个玻璃杯更有趣,所以他们提出用这个酒杯来交换那块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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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发出一声感兴趣的鼻音,接着从他的宝座上跳了下来,走到那只闪闪发光的酒杯前面。这只酒杯的确精巧而华丽,仿佛它并不是玻璃的工艺,而是整块纯色水晶雕凿。一定是威尼斯人从埃及辗转贩运而来的艺术品才有这样该死的亮眼,大师级的工匠用不知名的技术在玻璃里面刻出了大朵盛开的莲花,粗糙的磨砂面和光滑的玻璃本身将花瓣的轻厚层叠全然捧出,如果注入葡萄酒,莲花便和真正的生命一般鲜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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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格婶婶的弟弟要用这个漂亮的酒杯来换荷兰?”巴格天真地问道。他口中的英格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主,如今神罗皇帝亨利七世的姐姐,然而这位公主却被她无情的弟弟许嫁给了巴格的三叔克努特,一个发誓终身不向婚床迈出一步的单身主义骑士。如今这位失意的公主就在帝国的花园里,终日与一群天鹅作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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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伯特的手掌里攥了一把汗:“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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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踮起脚,伸手将那支精美的酒杯拿下了柜台。小皇帝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上面的花纹:“英格婶婶的弟弟,亨利也是一位皇帝,他比我年长,神圣罗马帝国也是一个伟大的帝国,他以前统治着荷兰,还有许许多多的土地。他对我说了不好听的话,可那也许只是因为他在生气,而且现在他送了我一支这么漂亮的酒杯,我可以用它装神罗的葡萄酒,罗斯人的劣酒,还有东方人的粮食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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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终于看不下去了,“我请您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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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荷兰在哪里,我从来没见过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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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陛下他不适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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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卡特琳娜镇定地看着她的儿子,没有过多的表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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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伯特首相站起身来,“陛下也许困了,需要休息,太后,请叫侍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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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陛下说的也有道理。”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插嘴道,“我们真要为了一个不属于我们的荷兰,去和一个帝国对抗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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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列颠尼亚也是一个帝国!”医院骑士团的代表愤怒地叫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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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之前的战场上我们已经损失了两名公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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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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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吵中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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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还在小皇帝手中的那件杰作已经变成了一堆闪亮的泡沫,一大片晶莹的碎片,莲花不复存在,艺术归于尘土。站在碎片中间的巴格抬起头,露出一个绝不属于天真孩童的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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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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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的母后俯视着她的孩子,他身上披挂的黑纱里还夹着闪亮的星星点点,甚至这个男孩被黑纱衬托得雪白的脸颊上被飞溅的玻璃划开了一道细痕,此刻才渐渐流下一道血线,血线下是小皇帝弯起的嘴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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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用这些碎片铺一条通向荷兰的路吗,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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