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大帝传

    
    巴格脱下战甲，穿上舒适简单的长袍，在王宫图书馆的书架间徘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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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文教都不受重视的年代，如不列颠尼亚皇室这般收藏众多书籍的做法实属罕见，累世搜藏积累了不少古籍珍本，少年皇帝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从书架间取出一本厚重的羊皮册，开始翻阅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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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古老的异教时代一个有关小凯撒的悲剧故事，至于这本羊皮册的来源，大约是当年邓加尔撞破梦幻之城君士坦丁堡的劫掠所得吧。巴格并不关心异端的拜占庭帝国的损失，他只是检索着奥古斯都和对手之间的你来我往，然后就渐渐沉入到他自己的思绪里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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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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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吃了一惊，他是如此出神，以至于没能发现有人靠近，但图书馆的门口是有守卫的。巴格转过头来，发现了守卫缄默的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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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你怎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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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惊喜地问道，却发现他的妹妹脸上有两团明显的红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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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你……你在看什么啊？”盖拉黑宝石般的眼睛此刻却眼神飘忽着，最后显然是东拉西扯地找了一个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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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教徒的事情。”少年皇帝浑不在意地说道，“被保留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向世人证明，他们的所谓功业都会在上帝的面前烟消云散，就连这些讴歌也不过是我们的芒斯特公爵战神邓加尔的战利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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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盖拉明显没听进去，只低低应了一声。巴格将皮册合上，塞回了书架，歪着脑袋观察他的妹妹，发现这与他同岁的少女已经初露风貌。盖拉有着传自她那位出身不显却风情万千的母亲的容颜，又有着明证她血管里来自阿斯特拉德皇帝的英气与狡黠，当双方融合注入一位十四岁少女的身体时，光是她那双调皮的黑色眸子就足以让人沉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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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盖拉虽然低着头，却正在悄悄用那双黑眼睛偷看他。二人目光相接，少女低低惊呼一声，急忙转开目光，一瞬间晕生双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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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一肚子疑问，大约从几个月前开始，无论他是在练武场还是图书馆，时不时地遇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盖拉常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初时少年皇帝还没有留心，只是这半个月来越来越频繁的邂逅终于让巴格察觉到了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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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这是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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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些时候，盖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抬起头来，终于下定了决心，再睁开那双灿如宝石的眸子：“我……我喜欢你，巴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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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下一瞬，他看到了少女忽然惨白的脸。巴格笑了笑，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腕：“你真可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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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巴格？”盖拉明显咬到了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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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喜欢你啊。”轻声吐出这句话，巴格的心脏猛跳了几跳，但他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所以这就是你这几天围着我转圈子的原因吗，我可爱的盖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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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脸腾得一下又完全烧红了，盖拉几乎站立不稳，要不是巴格的手一直抓着她，也许她下一秒就会倒向旁边的书架。她喃喃自语：“这是真的吗？巴格……巴格……这不是一个梦？不是因为我想了太多次，不是我给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巴格，你快告诉我这不是我的梦……不，你不要说话，你会说这都是假的，然后我就会醒了，不要对我那么残忍，如果这是梦的话，就让我活在梦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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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盖拉的身子就软垂了下去。巴格明显没想到妹妹的反应如此之大，他急忙扶住盖拉：“盖拉，盖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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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厥只有短短一瞬，盖拉很快清醒过来，眼睛里闪烁着过分兴奋的光芒，在兄长的注视下，这双眸子里又很快显现了一丝患得患失的惧意。巴格心中一颤，将盖拉带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过一瓶嗅盐递到她的鼻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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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盖拉喘息道，“只要你再告诉我一遍那是真的，不是一个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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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确定你没事，我再告诉你那是真的。”巴格说道，“你的脸色太苍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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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是真的？如果你体验过这样绝对的幸福，巴格，脸色怎样就无关紧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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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喉咙收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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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说这是渎神吗，哥哥？”盖拉喘着气，“可这是爱啊。我们同年出生，我痴想着我们本是上帝赐予的双生子，尽管不是出自同一个母亲的腹中，却是在天上真正的双生子，我们是人间的兄妹，上帝眼前的一对儿，是他将我们赐给父亲，巴格，巴格，我生来就是为了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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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巴格放缓了声音，声音透出一丝忧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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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因为那是天启。”盖拉回答道，“你是唯一一个承认我的亲人，父亲承认了我的出身，却没有给我应属于我的身份，卡特琳娜从不提及我，就好像我不存在；那两个公主，她们是你的姐姐，却不是我的，我对她们也不存在。只有你，巴格，只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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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你，是因为你就是我的妹妹啊。”巴格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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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这样的！”少女断然说道，语调里的坚决甚至让一位帝王都不敢反驳，“难道我不是不列颠尼亚皇帝的女儿吗？难道我不也应该是一位公主吗？但是他们只称我为‘盖拉小姐’，我甚至没有权利得到家族的姓氏，难道我不是吗？”她抬起双眼，眼中灼热的光芒让巴格渐渐感到难以承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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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最终说道，“盖拉，我答应你，当我亲政的那一天，我会让你成为不列颠尼亚的公主，真正的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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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好的愿望啊，我的哥哥。”盖拉迷醉地看着他，“可是，我不想当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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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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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你说过这一切都不是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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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沉默了许久，直到泪水盈和谐满眼眶，他狠狠咬住牙，蹲下身来，握住盖拉的手在细腻的手背上一吻：“对，这不是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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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哥哥，我已经别无所求了。”盖拉露出一个微笑，却让皇帝感到一阵揪心的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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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现在就走出去，我们都不能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巴格伸手用手套擦去妹妹眼角的泪水，郑重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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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盖拉缓了缓情绪，“巴格，把你的手给我，右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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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愣，按照要求伸出了手：“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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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在比武场上，我让你分心了。”盖拉小声咕哝道，“那个声音是我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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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出来了。”巴格咧嘴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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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脱掉了他的手套，捋起长袍的袖子，看到皇帝胳膊上的大块乌青，她的嘴唇颤了颤：“真可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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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挺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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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用蜘蛛吓我，也很可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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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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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扁了扁嘴：“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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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叹了口气：“你是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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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盖拉眼圈仍红，认真地看着哥哥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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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我不想把我的忧愁分给你，你应该享受快乐。”巴格安抚道，“你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应该多笑笑，让它们多弯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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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听你的话多笑的，只要这能让你高兴起来。”盖拉轻声道，“可是在那之前，我希望知道我的哥哥为什么不高兴，不然当巴格伤心的时候，你要怎么叫他的盖拉不也染上他的忧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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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抬头，目光在妹妹俏丽的面庞上搜索，仿佛要借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条肌肤纹路来读懂她。过了许久，他开口道：“我想，在宫廷的深处，在幅员辽阔的不列颠尼亚，我不知道谁是我真正的朋友，谁是我真正的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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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拉眨了眨眼：“可你是不列颠尼亚的皇帝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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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盖拉，可你记得诺福克公爵米洛布拉特吗？他曾经是帝国的摄政，是我的摄政，那时有无数人在他的府邸前排队等待谒见，等待一步登天。可是他就那样倒下了，你知道最后的结果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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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最后都没有查到刺客，难怪让你忧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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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是查到了的。”巴格的嘴角微微牵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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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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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人查过，最后的结果是，虽然没有杀人的证据，可哈弗福德女男爵摩里恩显然有最大的嫌疑，当时诺福克正在调查她贪污受贿一时，并且掌握了赃款的具体证据和数字——五十块金币！”巴格有些暴躁地说道，“我知道在战场上，一个伯爵的自由价值七十块金币；在刺客那里，一条公爵的性命至少有二百五十块金币；这该死的一点也不合理，根本就不划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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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闭上眼睛：“幕后还有黑手，可我们不会知道是谁了。帝国的深处永远潜伏着猛兽，一个摄政是不够满足他们饮血的渴欲的。盖拉，盖拉，我怎么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呢？那些不愿意对我行效忠礼的人都已经被强制送进了帝国的常备军，在这支绝对忠诚的部队里甚至没有人会问一声他们是怎么战死沙场的，可我该怎么从那些剩下的人里辨认出真正的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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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人？”盖拉重复了一遍，“没有敌人了啊，巴格，他们都对你宣誓效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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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格没有睁开双眼：“把不服写在脸上的人是不可怕的，虚假的笑脸下藏着的毒蛇心思却是最难提防的，盖拉，你被皇帝的荣光遮蔽了眼睛，但是好在你不会是皇冠的牺牲品。”他闭着眼伸出手去，却格外准确地将一缕秀发理到了盖拉的耳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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