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十九号实验体

    
    「看来是认识的人呢，女士。」
    十九缓慢地眨了下眼，认识的人？她望着那名身着白衬衫、气质温和干净的年轻男子，一点也没有要上前相认的意思。
    查尔斯稍稍敛起笑意，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看着一个高瘦的男人凑到十九身旁似乎在说些什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教授？」科特注意到查尔斯目光的方向，想起教授好像叫他留住某个人来着，顿时咦了一声：「你认识他们吗？」
    「那个男人......」查尔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两个男人，是什么人？」
    科特乖乖地把华生的话又说了一遍：「他们说是咨询侦探，来调查案件的，只是普通人而已。」说到这他又有点难过了，橘红色的眼睛黯淡了些许。
    那边的夏洛克又拿出了推理的劲儿，合着手掌开始叨念：「那个坐着轮椅的男性是教职人员，站在他旁边戴眼镜的本职是科学研究者，偶尔也会兼职教教课，后面两个年轻些牵着手的是学生......哦，明明看得见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他的兴趣转移到查尔斯身后的棕发少年，无论是走路姿势还是对待周遭环境的样子都不是一个盲人，却一直用力地闭着眼睛被旁边全身几乎都裹在衣物里的年轻女孩小心翼翼引导着。那个女孩似乎很不喜欢、或者说是恐惧与人肢体接触，很注意身上的衣物有没有掀起让少年碰到肌肤。
    「行了夏洛克，咱们过去吧。」华生赶在他越说越起劲之前打断了他的话，免得又自顾自陷入自己的世界拉不回来。
    被打断的夏洛克不悦地瞥他一眼，悻悻然放下手：「约翰，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啊，他真怀念那个连怎么应付麦考夫都不会的约翰。
    直到往帐篷边走去的时候，十九才终于下了定论：「我应该见过他。」虽然没什么记忆，但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只是不晓得究竟和他是怎样的关系。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琴，」查尔斯见十九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下意识将略微沙哑的嗓音放到最轻柔的程度：「??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不过看小姑娘陌生的表情，他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测。
    「......」十九想了一下，分不出这个人到底是在问她怎么会到马戏团来，还是询问失忆前的事，于是很老实地说：「我们认识吗？」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查尔斯在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还是僵了僵，湛蓝色的眼眸也笼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些天因为小姑娘不告而别的担忧和对她另有秘密的沮丧几乎在一瞬间转化成愤怒。才两天不见，她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陌生男人走？
    查尔斯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才咬着牙露出一抹微笑，比刚刚更温柔的笑容不知怎地让人感觉特别悚然。
    「??是......我的学生。」
    十九倏地睁大眼睛，头一次露出有些惊愕的表情。
    她想过很多种自己本来的身份，也许是个军人、也许是个杀手，独独没有想过她居然是个学生？
    站在旁边的夏洛克挑了下眉：「一个学生？女士，??可真是复杂到让人惊叹啊。」
    华生简直快对夏洛克基本为负的情商绝望了，认识的人忽然失忆不认得自己已经够让人难受了，就别再使劲把粗盐按在人家伤口上摩擦了行不！ ？
    他非常清楚这种表面温和的人生起气来有多可怕，实在不想看到好友不怕死地往枪口上边撞。
    查尔斯冰凉地看了夏洛克还有在一旁猛拉他袖子的华生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啊，真的是复杂得很。那么，我能知道两位是怎么跟我的学生遇在一起的吗？」
    汉克悄悄拉着满脸惊讶的安娜和始终茫然的少年后退了一步。在听到小姑娘竟然失忆了他也很诧异，不过在查尔斯说话之后他就决定要暂避风头了，还顺带捎上两个搞不清状况的小朋友。
    比起从前大动作的怒气，查尔斯这种从没见过、似笑非笑的模样真是让他打从心底发毛。
    汉克同情地看了十九一眼，似乎觉得她的未来堪忧，不过他显然是太低估小姑娘的能耐了。
    十九就是再迟钝也听出这个第一眼就对她笑得分外温暖的年轻男人似乎因为某种原因生气了，而且大概是跟她有关系。十九转头看看夏洛克和华生，想了想，又把头转回来。
    「我救了他们，他们收留我一夜。」她非常精简地用一句话概括了这两天发生的事，顿了一下之后，十九想起刚刚走来时听到少年科特对他的称呼，补了句：「就是这样，教授。」
    自己以前应该是这么叫他的吧？她沉思片刻，觉得这个逻辑一点也没有错，可说是误打误撞就找到了正解。
    查尔斯怔了下，原本阴霾的心情因为小姑娘的那声『教授』拨去了大半乌云，几缕阳光照射下来。他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缓和了些，只是看着夏洛克二人的眼神仍是不怎么友善。
    他终于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十九，重新露出的清浅笑容倒没有刚刚那般让人感到压力巨大了，而是带上些面对小姑娘时常出现的莫可奈何：「给??。 」
    她疑惑地打开了袋口，顿时一阵香甜的气味飘散出来，十九的眼睛又睁大了些，几乎成了圆滚滚的模样，原本的煞气消散无踪，看上去颇有几分可爱。
    这阵香味的强烈熟悉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渴望让十九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递出东西的人寻求协助，他朝她微微笑着。
    「这是??最喜欢吃的东西，我特地买的。」查尔斯面不改色地撒谎，身后真正负责跑腿的汉克闻言也只能仰角四十五度望天默默装死。
    啊，谁叫查尔斯是他的朋友兼老板呢——回头跟他多拿点研究经费。
    特地买的。在这种事情上十九的脑筋显然动得特别流畅，她的眼睛亮了亮，小心地又把纸袋封卷了起来抱在怀里，很痛快地收下这个见面礼。
    等苏格兰场的警察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这段时间那几个被打晕『丢弃』的可怜团员就这么孤零零地趴在树林潮湿的泥土上，就连在场唯一一个身为他们朋友的科特也压根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十分起劲地和众人在帐篷外面讨论要怎么圆事情经过，虽然整个过程夏洛克都表现出对于所谓超人类——包括但不限于变种人的超级能力者——的嫌弃。
    也许是被团员们打动或者别的原因，夏洛克在向警方叙述调查出的案件经过时七分真实三分假地更动了些地方，无师自通的科特也非常配合，很快几个团员就被带上了警车。
    有鉴于『帽子神探』的高名气，那些警察倒没有太为难在场的人，最终只请了夏洛克和华生到警局进行进一步的案件说明。
    华生还在心痛来不及用就报废的三张门票，发生这种事明天的表演是决计不会如期举行的，更何况十九就要离开了。
    他会想念这个有些奇怪但人其实很好的超人类杀手小姐的。
    「女士，下次见面的时候假如??已经恢复记忆，记得告诉我真正的身份啊。」夏洛克并不像华生那样表现出不舍的样子，只是摆了摆手：「不过也有可能下次见面前我就知道了。」他一如既往地自信到狂妄，却不会让人产生反感的情绪。
    当然，还是有人例外的。
    接连十分钟都被某咨询侦探先生开地图炮嘲讽扫到却只是微笑不语的查尔斯慢条斯理地放下修长的右手，开口：「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处理好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的委托比较妥当。」
    他很感激这位咨询侦探替他的同胞着想，犯了错就要接受制裁，他们势必得要担下几条人命的罪，这点查尔斯绝不会因为是变种人就包庇他们，但即使一时走错了路，他们的人生仍不该毁在监狱里。
    不过很显然，那位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至少所谓的『有杀人倾向的超人类在伦敦乱跑』这种事从本质上来说严重破坏了他所想要的秩序。
    夏洛克的脸色微变，眼神几乎是立刻变得尖锐，凌厉地看向查尔斯。
    华生微微张大嘴巴，难道这位坐着轮椅的先生也有演绎观察的能力？他是怎么知道麦考夫委托夏洛克这件事的？
    麦考夫的身份实在很特殊，每次来找夏洛克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了，一但他们之间的谈话暴露，可能整个伦敦的联络网都会被掀出来。
    查尔斯的笑容依然温和，仿佛刚刚揭露还有一个福尔摩斯的人并不是他似的，像只是在随口谈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说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在场的知情人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气氛僵滞到极点的两个人，看来教授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位咨询侦探啊，连平时不愿随意对人动用的心灵能力都用上了。
    「那就多谢提醒了。」夏洛克冷冷地扯出一个假笑，向来都是他看透别人的想法，如今反尝到这种滋味让他的表情特别不好看，连反唇相讥都失去了兴趣，他眯起眼睛：「走吧，约翰。」
    十九像是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见夏洛克他们要走，偏了偏头认真地说：「替我跟哈德森太太说谢谢。」
    夏洛克转过身来看她，已经恢复原本的模样，此时咧了咧嘴：「当然，女士。」
    十九与这个讲话直白到毫不掩饰的咨询侦探以及他的助手告别，目送他们上了警车扬长而去才看向那个送了她礼物，据说是她的教授的年轻男子，他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查尔斯很讶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几乎等同是挑衅的话来，像是根本没有经过严谨的判断就直接脱口而出，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就莽撞地查看了侦探的记忆。
    就在他看到夏洛克和十九像是已经认识许久的好友那般熟稔地约着下次见面之后，这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教授。」熟悉的呼唤打断他的思绪，一脸严肃的十九站在轮椅前，当那双化去所有戾气的浅绿色眼眸像是初次见面那般凝视着他，专注地像是整个世界只容得下他的存在时，查尔斯忽然就找到了答案。
    他想，他大概是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