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国手在红楼

8.戏台奇遇

    
    没完了是不是?没完了!
    天上的神仙不但爱赌球,还爱看戏!
    昨晚的梦一定是他们安排的,没跑了!
    自打来了贾府,他和兄弟姐妹时常见面,还一起打球,虽然在他眼里都是些小朋友,可这些孩子有的温柔纯善,有的聪明灵慧,就算不成器的宝玉,也只是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心地还是好的。
    昨晚的梦太真实了。将女儿家凄惨下场尽数点明,还偏偏与每人的性格有照应。
    越想越清晰,让他不由得不信。
    薄命司?
    了不起哦?
    你说她们薄命,她们就薄命?
    他就不信“这是命”!
    竞技体育,信命的人打不出去,高手过招,别人没发力,先败给自己。
    顶级运动员之所以能站到山巅,所信奉的一向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他真的能看清什么是‘命’吗?贾环来这里不过数日,却总觉得贾府顶着名门望族的头衔发虚。
    本以为名门望族么,要么书香世家,要么高官厚爵,总之,权势、名誉总要挨一边吧?可他们贾府,不尴不尬,吃点开国老本,爹爹芝麻小官,大伯寻花问柳,居然把指望都放在可怜的大姐肩上——这像话吗?
    女孩最好的年华,居然在皇宫那种毫无人性的地方度过。
    外头传说的都是什么?
    “皇帝的女婿,要什么没有,国库都搬了来!”
    啧啧,听着冒冷汗。仿佛生怕现下捧得不够高,末了摔得不够惨。
    贾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赫赫有名,这样的家族,一旦倒下,就是彻底的玩完。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一身傲骨的探春,按照所谓的命,得个和亲异国的结局,就不足为奇了。和亲啊!那是男人吃了败仗,拿女人当礼品保全性命。去国离乡,无人护庇,能有什么好结局?
    估计又是宫里的大女儿撑不住,要再献出一位女儿续命了?贾环不由切齿深恨。
    在这个时代,家族全看男人顶门,女人再有才干,还是被圈在庭院里,命不由己。
    照这个规律,贾府太没前景。自他被扔到这本书里历劫,整理资料之后发现,贾家的男人,竟没一个有出息。
    后继无人!
    从他便宜爹这辈算起,大伯贾赦整日支银票买女人,便宜爹贾政成天扔银子给清客,都没什么能为。这两兄弟可见是一母同胞,花钱如流水。
    便宜大伯贾赦家,长子早夭。琏二哥自打娶了太太的内侄女儿,干点跑腿捞银子的活计,不亦乐乎。庶子贾琮,估摸和自己的光景差不多,自顾不暇。
    自家这边,有个读书带点认真劲的大哥贾珠,本应是家族唯一希望,不幸病死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兜了一圈,数到宝玉,就是再好的底子,照这么骄纵下去,也必废无疑。
    这就是贾家的新一代的话,贾家药丸。
    嫡枝没落之时,树倒猢狲散之日,他也要跟着一起发配?充军?要么流落街头,食不果腹?
    这都不是他想过的日子,他要回去!回到全运会赛场,打完命运攸关的一局。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的活,堂堂正正的打球!
    贾环愁啊!贾环脑壳疼,脑壳非常的疼!
    这么一个大家族,难道只靠他一个新人?乒超联赛都没有这么干的。
    都说打一单就要扛一单,不是你行你上,而是你上了,你就必须行。
    嫡子坐拥最好的资源条件,等同于乒乓球团体的一单,花了大价钱,必然要认真培养、仔细磨砺,直待日后顶天立地,为族中增光添彩。
    可这贾府干什么吃的?
    简直挣扎都不挣扎,形同叉开腿往地上一坐,大喊“我啥都能干就是不干正事”、“快来抄我啊~”。
    寒窗十载,再走仕途,对于贾府的状况来说太慢了,他等不起,也不想赌。好歹活过二十多年,他要开出一条新路。
    荣华富贵,就像某年赛后看见的海市蜃楼,表面光华万丈,实则一片空。可府里的人浑然不觉,牟足了劲捞好处,为一点蝇头小利互相磋磨。
    一个两个,全不靠谱。
    贾环抓抓脑袋,也罢,他从没指望人帮忙,只求他们少添乱。贾家宗族至今还没立新族学,又是不用上学的一天。贾环揣上竹筒,整整衣袖,出门去也。他昔日环球参赛的时候,每到一个城市,必到繁华街市走上一走,领略市民生活,才算真正来过。此时此地,既然做了红楼梦中人,不能不领略一下书里的世界。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就是再有权有钱的人,也没法到书里观光不是?
    贾环绕到抱厦前,按原主的记忆,每逢这时,琏二哥必然呼朋引伴,召上东府的爷们儿,往阊阖馆去,“演练弓马骑射”,琏二哥归来时酒气熏天,还总这么辩解。
    贾环年纪太小,想要自由行走不容易,还需要借纨绔二哥一用。
    果然,贾琏骑着高头大马,后头跟着三四个心腹小厮,镗镗沓沓正欲出门。贾环抢上前去,扯个笑脸,左一句琏二哥右一句好哥哥,终于换来了抱上马的待遇。
    他自己只嫌挤,殊不知围着的下人已然张口结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环三爷要上高台盘了!
    阊阖馆应是武馆,据传是一退隐镖师筹建,位于贾府西南侧,五直的房屋十分阔朗,是演习武艺之处。贾府这群人,过了明路,纷纷来这边聚会。
    贾环尚未进门,就在心中哂笑数回。
    骗谁呀,出来进去的人,个个面色虚浮,肌肉松垮,步态拖沓。甚至浑身酒气混着胭粉气,和“武”字沾一点边儿么!
    前院倒是摆着不少沙袋并石台,可上面落满白花花的鸟粪,缝隙还生出了蔓草。
    进了正门一看,演武场内画地为营,却非为演习武艺,乃是用来唱对台戏,一块营地一台戏。旁设锦澜帐篷若干,老爷们下了马往篷里一钻,左右就拢上服侍的人,献花献果,皆以薄纱覆体。
    会玩还是你们会玩,简直没眼看。
    贾环听那重叠戏音,哀哀怨怨,不得要领。正要趁着人多溜出去,忽见新上台扮武生的人颇有些功夫,与戏里的花架子风格迥异,才兴味盎然看了一回。这人把式潇洒利落,在平衡上颇具天赋,若是生在他那个年代,该是国家队的好手了。
    翻劈倒碾,似顺风扫叶;滚步挥刀,如青龙入水。这样的身手,合该保卫一方,乃至出将入相,因何混迹戏台?
    思量间,那少年一折演罢,将妆拭了,换回一身白衣,眉眼间尽是失意。不顾身后的挽留喝彩,执意告辞。
    国家队的队员,往往惺惺相惜,为国出征之际,搭一班机,哪怕项目不熟,遇上了也相互打气。贾环正在兴头上,把自己年龄尚小、身形瘦削等诸般顾虑抛在脑后,提脚便跟着那少年出了门。
    行不多远,白衣少年在路边茶摊坐了,斟一碗茶,未饮先叹。
    这个样子太像他受挫的师弟了,那家伙每次比赛没打好,必然拉他出来跑操场,筋疲力尽之后,靠着操场旁边的参天大树,掀开拉环就吨吨吨狂灌可乐。
    乒乓球队内历来注重传、帮、带,他必然要守在一旁,拍着师弟的肩膀,说:“放下吧,翻篇了啊,吸取教训再接再厉,这回有多不服气,下回通通打回去!”然后,师弟眼泪汪汪连连点头,任他上手好一番顺毛。
    贾环想得出神,不知道师弟怎么样了,队内循环打过了没,升降级了吗?
    却说这白衣少年,也是大有来历。原是世家子弟,到他这一代,却家道衰败,转眼间人丁零落,只剩他孤鬼一个。他读书不成,无力振兴家业,又不忍见家族凋零,郁郁难言,终日斗鸡走狗,猜枚唱戏,聊以抒怀。
    这日,在阊阖馆唱了一折,仍是闷闷,便转至茶摊想饮口清茶。哪知才坐下不久,肩上被轻轻拍了几下子,他讶然抬眼,竟是个齐整的小公子,穿着青缘小袄,明眸皓齿,稚气未脱,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关切。大概觉得自己举止唐突,一双耳朵轻微发红。
    贾环呆愣原地,想抽死自己:
    哎呀?上手了?怎么就上手了!
    又分不清现实和回忆,这只是个陌生人,不是你的师弟!青天白日,如何是好?
    快说点什么解围,要、要不就,说点什么安慰安慰!
    紧要关头,脑中闪过三国话本当中的一句。
    就它了!
    就见贾环矫首伸眉,气势如虹,朗声道:
    “大丈夫不为国效力,何故长叹?”
    白衣少年再料不到有这句,只觉醍醐灌顶,将先前烦忧愁虑尽数扫去。
    “好,好!”
    这话在戏文话本里听了不下千回,却无一次像小公子口述这般振聋发聩。
    烂漫无忌的孩子,将它说得乳声乳气,偏偏比铿锵有力的喊话多出几分底气。
    如此奇遇,令人一除胸中闷气,白衣少年立刻起了结交之意。
    “在下柳湘莲,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噗咳!!!”贾环鼻端一痒,一口茶喷出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