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阴阳相交泰,元神出玄关。”两人默念法诀,手掐三清指。龙凤昂首而出,在空中飞舞盘旋。
“循天演万物,循道归本源。”随着最后一句法诀出口,龙凤交错而过,飞扑而去。虽有一瞬停滞,迅速隐入肉体消失。
“成了!”随着一声惊喝,白衣仙上俯身吐血。
红衣仙上唇角溢出一道血痕,微一蹙眉,低语道:“原来如此!”血沿着唇角滑落,他随手拭去,阖目疗伤。
晨光渐起。
红衣仙上蓦然睁眼,身后浮出一龙一凤,白龙火凤,交颈盘旋,扶摇而上。龙凤消失时,他收起法诀,缓缓起身。
“旭凤。”他叫了一声,凝视着对面那张脸。那人抬眼看来,神色虽有怔忪,但是眉眼飞扬的模样,依然是旭凤惯常的神情。他略叹口气,悠悠道,“坐卧行止……我无甚朋友,父帝母神也甚少见到。你把我留在房中的一匣摹影翻翻,想必就足够了。”
“我近来不出门就是。”旭凤端着张清雅温和的脸,眉头耸拉,硬是多出了几分不羁来,“元灵与肉体属性不符,你……”
“无妨。也并非不能水火同修,顶多麻烦些罢了。只是我生母大抵是水系,你是用不得火系了。”润玉着一身红,长身而立,灼灼然如云海朝霞,依然是清而雅的风姿。
“旭凤莽撞,兄长不见怪就好。”
“大殿下,慎言。”润玉弯腰施礼,“我先行一步。”
他回忆着平素旭凤的言行,慢慢向外走去,步伐略略加快,身体舒展,下巴微扬。路边仙侍见到他皆是远远行礼,他依着旭凤的习惯,并不止步,只是稍稍点了下头即可,走过去几步,眼角余光中依然能看到这些侍从在他身后弯腰施礼,恭恭敬敬相送的模样。
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润玉走进栖梧宫,一路上仙侍来往穿行,是副热热闹闹的模样。燎原君就守在宫内,他刚一进门,就寻了过来。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润玉刻意换了声线,微微歪头,仔细观察旭凤这个贴身侍卫的神情。
燎原君弯腰施礼,显然是惯常的相处模式:“回禀殿下,我多方打听簌离这个名字,并未探听到什么消息。”
润玉本就随口一问,听了这话,反倒微愣。他大马金刀的坐下,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此事你不必再管。我现在去见天后。”
“殿下。”燎原君皱眉,显然不认同。
“怎么了?”润玉语调轻快,“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着。”他刚刚起身,就有仙侍在门口一迭声的通报,“天后来了。”
恐怕是为了昨夜之事。润玉略一思量,起身迎了出去。
“旭凤。你伤还未好,昨夜又去了哪里?”天后急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便细细打量起来。
润玉略感不自在的想抽回手臂,天后却拉着不放;“我给你带来了万年火灵芝。你好好调养,别让为娘担忧。”
“多谢母神。”润玉想要施礼,又被拦住。
“你们都退下。”天后眼风一扫,拉着润玉在榻上坐下,“我儿,你实在让我忧心。你不愿意娶穗禾,可是润玉做小伏低这几千年,现在有了水神和花界的支持,步步紧逼。你手里虽然握有十方天兵,可是权势如何,全在你父亲一念之间。你不去争,就是把天帝之位拱手相让。你处处征战,替你父帝开疆拓土,可是他,连个太子的名分也不肯给,恐怕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母神慎言。”润玉低头掩去面上神色,“大殿下不是这种人。他性情温和,自小照拂与我,从未起相争之心。之前不曾争过,现在又如何会去争?”
“你这是要气死我。”口中虽称“气”,面上焦灼,却是言语殷切,“他之前不争,那是因为有我压制。文治武功,他样样不及你。你看他急急与水神订婚的模样,哪儿像是没有其他心思的。我就不信天帝一位,这孽子会不动心。”
“母神,我可作保。”润玉面有不快。
“我就怕你被他那张脸骗了!”天后急得眼睛圆睁。
润玉心中觉得可笑,面上便也笑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人性如此,岂能苛责。再怎么说,母神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虽然总是搬弄是非,以言语杀人,与他终究是有养育之恩。一念及此,润玉吁了口气,温声道:“母妃且听我说。”
他抽回被天后握住的手,起身面窗而站,悠悠道:“鸟族是您的母族,之所以受父帝重用,除了替父帝四处征战之外,不还是仰赖您的扶持,才能有今日的滔天权柄。母神您在一日,鸟族无论谁任族长,都必将臣服于你我脚下。与我娶不娶穗禾,并不相关。鸟族是您的母族,自然也是我的母族,我们本就是天然的盟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相信鸟族会明白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我掌管天界门户,本就有战神之名。若靠联姻再加权柄,反倒会引起父帝的忌讳。”
天后起身急急走进:“你就不娶妻了吗?”
“母神何必急于一时。”润玉负手而立,“父帝登位方才几千年,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一动不如一静啊!”
天后想了片刻:“我儿言之有理。可是若就此退让,我总是不甘。先让天帝定下你的太子之位,方是正理。”
“我是您的嫡子。大殿下虽有长子之名,身份终究差了许多。”润玉略一思量,耐心劝道,“母神您且想想。您一提再提,太子一位,父帝始终未曾松口,想必并不想立太子,起码也不会在此时立下储君。他素有一统六界的心思,既然还要我替他开疆拓土,怎会容忍多出一个储君分他的功绩。虽说只是储君,终究担着君的名号。”
“其实你父帝早就允了你为太子。可是他这样拖拖延延,臣子面前绝口不提。反倒让我不安。谁知道他会不会动了别的心思。”
“父亲爱我之心,我能感受到。”润玉自嘲的笑了笑,“我手中有兵权,自有赫赫声名。反倒是母妃您,这几千年来行事锋芒毕露,反倒不妙啊。”
“我是天后,皆依天规行事。可是有什么别有用心之徒,在你面前污蔑于我?你最近和润玉走的很久……”天后下巴微抬,眼露厉色。
“母神慎言!”润玉皱眉打断,“锋芒毕露只会令臣下畏惧不满。刚柔并济才是驭下之道。论出身、论名声、论父帝的宠爱,大殿下与我并无一战之力。反倒是您这样步步紧逼,父帝真的猜不出您的心思?”
“他猜出又如何,我是天后,只要没有违背天规,他还能废了我不成?”天后不以为然的冷笑。
“母神!”润玉叹口气,“我知您熟知天规,自然无虞。可是您行事严苛,天下悠悠众口,当真不会有怨言?您若想让我争天帝之位,为了母神几千年来的苦心孤诣,我愿意去争。只是我非稚子,毕竟也靠战功有了战神的威名。立于局外,反倒能看清父帝的心思。太子之位,虽说皆系于父帝一念之间。若能令六界臣子心悦诚服岂不更妙。我自会笼络人心,只盼母神多多怀柔,别伤了臣子的心,反倒与你我无益。”
“好好。你想明白了,愿意去争天帝之位就好。”天后喜笑颜开。
“此时顺其自然即可。”润玉微微一笑,母神这些年来越发争强斗狠,能安抚下来最好,这样一来旭凤和锦觅,也能少受几分折腾。
“只是想到那个孽子和那个妖精,我心中委实愤恨。”天后厉声道。
“只盼母神能为我忍下这口气。”润玉心中不快,声音微冷。
“你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锦觅。”天后面带怒色。
“母神,锦觅已经和大殿下订婚,我自当避嫌。只不过我们毕竟有百年交情在,她又是水神殿下的长女。做个朋友倒是不错。”
“可是……”天后还要再说,润玉笑着打断,声音有几分强硬,“现如今的局势,我比您看得清楚。讨得父神欢心,博得臣子拥护,方是正理。母神须知,多行多错。你若是再继续针对大殿下与水神长女,一旦落人口舌,反倒是害了儿子。”
“看到锦觅那张脸,我就没法不去恨。你不知道当年的事……”
“母神,父帝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花神终究死了,锦觅也和父亲毫无关系。”润玉背过身去,脸带怒色,声音依然平静,“你不愿看那张脸,令她退避三舍即可。儿臣还有差事,就不多留母神了。只盼母神为了儿臣,忍一忍方是正理。”
“好,好,我这就走。旭凤,你好好养身。”天后殷殷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恭送母神。”眼见天后消失,润玉一甩袖子,在桌前坐下,慢慢为自己沏一杯茶,静心理理思绪。旭凤并不爱饮茶,可这栖梧宫中的茶叶,清香扑鼻,乃万年茶树所生,与璇玑宫中的茶叶天壤之别。
正如母神对二子的态度。他是润玉时,谨言慎行,做小伏低。而今他成了旭凤,哪怕言语冷厉不耐,首先退让的却是母神。肉身之隔,差别如斯。也难为旭凤在母神的言语挑拨下,依然守这兄弟之情。旭凤被保护的太好,虽说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并不顾忌他人,如今想想,倒也正常。
润玉悠悠饮下杯中茶,又为自己沏上一杯。他今日这番劝慰,不知母神能听进去几句。一直纵容总非是长久之计。母神若继续针对锦觅以及这个“大殿下”,有的是法子,他难免看顾不到。今日,他即担了火神之名,还是要想写法子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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