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马尔福的烦恼

    
    他看了眼伊万杰琳·诺特，下巴微抬，用一种惹人生气的傲慢语调说：“你是霍格沃兹的在读生吗？”
    伊万杰琳·诺特不意外德拉科·马尔福认不出自己，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在她的记忆里，出身斯莱特林的父亲从不与同学院的人交际往来。明哲保身到诺特先生这种程度，无怪乎会被大部分斯莱特林排除在外。
    她之所以能认出他，则是听父亲提过小马尔福与报纸上的大马尔福先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准确地说是与其他马尔福先祖也极为相似。
    “伊万杰琳·诺特，小马尔福先生。”她向对方颔首道。
    从小被逼着背又长又臭的纯血家族历史，德拉科·马尔福当然知道诺特这个姓氏，更何况他母亲那边的家族和诺特也有些渊源。
    他拖着长腔，斜眼一瞟伊万杰琳，懒洋洋地说：“我听说诺特家族的特点之一是驼背。” [1]
    伊万杰琳·诺特没有接话。
    德拉科·马尔福稍嫌无趣地撇嘴，语气不耐烦地催促店员手脚麻利些。
    他母亲去了魔杖店，父亲去丽痕书店买教科书，他们随时会到。马尔福庄园今晚要举行晚宴，得抓紧时间，多比又是个不靠谱的家养小精灵。母亲总说如果不是家养小精灵贩卖被禁止了，她一定会买几个好用的，然后把多比换掉。
    等店员为伊万杰琳·诺特量完身长，她拉开试衣间的帘子，德拉科·马尔福身边的店员换成了摩金夫人，悬浮在空中的魔法尺子飞速地在他身上各处缠绕量度。
    伊万杰琳对着一脸百无聊赖的德拉科·马尔福说：“小马尔福先生，我听说马尔福家族从前被麻瓜皇室授勋过爵位？” [2]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半是好奇，半是恶意的神情。
    德拉科·马尔福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被气的，连嘴唇都在哆嗦。
    “诺特！”
    自觉扳回一城的伊万杰琳·诺特不吝扬起斯莱特林式的假笑：“小马尔福先生，您要为我解惑吗？”
    摩金夫人在这种时候总能恰如其分地装聋作哑起来，对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视而不见，只是细看之下，会发现她的手隐隐在抖。
    试衣间外，还有另外一对马尔福和诺特在对峙。
    纳西莎·马尔福的身材高挑且纤细，皮肤是能看见底下血管的苍白，肩颈垂有两缕长长的浅色金发，剩余的头发全部别到脑后，盘成麦穗状的发髻。精致的五官上挂着与布莱克家族一脉相承的傲慢，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令这份傲慢有所动摇。
    她转身看向一旁伫立的诺特先生，纳西莎身上暗绿色的长袍倏地亮起点点金芒，如同金龟子飞行时，视线难以捕捉的闪烁光芒。
    试衣间内的争执她听得一清二楚，蓝色的眼睛里怒意难平：胆敢污蔑马尔福，将来肯定又是一个如西里斯的纯血叛徒。
    纳西莎·马尔福：“诺特家族是一代比一代堕落了。”
    “若这‘堕落’能保一世平安，再堕落也无妨，总比过于投机而丢了性命要好。”诺特先生接道。
    纳西莎·马尔福眼中的怒意更盛，她向诺特先生伸出手：“日安，西蒙尼德斯。”
    西蒙尼德斯，即诺特先生微微垂下眼，那只手仍旧戴着火龙皮手套，“看来布莱克的规矩，纳西莎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也对，你嫁给马尔福很久了。只可惜母亲要伤心许久了。”
    贝拉特里克斯和小天狼星不出意外要在阿兹卡班蹲一辈子的大牢，安多米达被除名，雷古勒斯已经去世。布莱克直系等同绝嗣，纳西莎是最接近直系血脉的布莱克了。
    纳西莎·马尔福不快地抿起嘴，略略扬起的下颔使她看起来更为傲慢，她自如地收回手，冷声问道：“姑祖母身体如何？”
    从辈分上来说，卡西欧佩娅与她的祖父帕洛克斯是兄妹，她的父亲西格纳斯·布莱克得喊一声姑姑，轮到纳西莎这一辈的，卡西欧佩娅是姑祖母级别的人物。[3] 这位姑祖母最后嫁到了诺特家族，因此她与可憎的西蒙尼德斯·诺特也算沾亲带故。
    “生龙活虎。”诺特先生一边注意试衣间的动静，一边回道，“她正带着西奥多在意大利度假。信里说八月中回来。”
    听起来两个小家伙似乎停止了无意义的斗嘴。
    自从西奥多·诺特的父亲莱纳斯·诺特，也就是丈夫卢修斯的前食死徒同僚人间蒸发，西奥多便交由卡西欧佩娅教导，她时时刻刻把孩子带在身边，即便出席纯血统间的宴会和沙龙也从不落下孩子，护犊子的程度可以和隆巴顿老夫人一较高下。
    纳西莎对这个孩子有些印象，总是瑟缩在姑祖母身后。德拉科好像和他感情不错，曾经向她提过几次西奥多·诺特。[4]
    当年若是莱纳斯继承诺特家族该多好。这个念头在纳西莎·马尔福脑中一闪而过。
    此时，试衣间响起脚步声。
    两人皆是齐齐看去，德拉科·马尔福与伊万杰琳·诺特一前一后步出，前者怒气冲冲，后者横眉冷眼，显然闹得十分不愉快。
    纳西莎是第一次见伊万杰琳·诺特，对她没有继承诺特家族的金发有些意外。浅蓝色的眼眸与西蒙尼德斯·诺特一模一样，或者该说符合诺特家族的特征。只是配上那头黑发，令她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家族——布莱克。
    血缘这东西，纳西莎·马尔福心中叹道。
    伊万杰琳·诺特见到纳西莎，神色一凝，随即屈身行礼。不管她在里间与德拉科·马尔福闹得有多不愉快，不等于她能对马尔福夫人无礼相待。
    纳西莎·马尔福冷漠地轻轻颔首，算是受了她这个礼。
    小龙虽也向诺特行礼了，脸上的不情不愿叫人看得分明，落了下乘。
    她细细观察起面前的小女孩，姿容美好，仪态端庄，淡蓝色的长袍上缀满大朵盛开的芙蓉花纹，配上同色系的指环香薰盒，伊万杰琳·诺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纳西莎·马尔福可以预见再过两三年，等伊万杰琳·诺特彻底长开了，必定会成为校园中引人注目的一景，追求她的人只多不少。反倒是西奥多·诺特那头稻草黄的头发，偏向灰蓝色的眼睛，犹如夹有杂质的低劣宝石，怎么看都不像诺特家族的孩子，除了那与生俱来的家族式驼背。
    可惜了。她暗道。
    诺特先生掏出他别在大衣内衬口袋的怀表，银制的表壳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赫希底里群岛黑龙，属地苏格兰的火龙种，定睛一看，会发现黑龙的爪下有一枚椭圆形的蛋，它的口中喷射烈火，一个护崽的母龙形象活灵活现。[5]
    德拉科·马尔福眼神顿时一亮，视线黏在那怀表上，挪也挪不动。
    “尺寸量好了吗？”诺特先生看向女儿问道。时间不早了，他们还要去丽痕书店买新学期的教科书。
    伊万杰琳·诺特点头称是。
    大人们端着纯血统的虚伪面具彬彬有礼地道别，小孩子们却是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皮笑肉不笑，眼刀子横飞乱掷。
    待诺特父女一走出店里，纳西莎·马尔福的表情更为冷酷，连摩金夫人都躲远远的不敢搭话。
    唯独德拉科一点也不怵，盛气凌人地对自己母亲说：“我要一个像那样的怀表。”
    纳西莎看着仿佛丈夫复刻版的儿子，缓缓说：“西蒙尼德斯·诺特的怀表是家传之宝，相传是13世纪时的诺特家主找人专门制作的，那位家主当时参与了赫希底里群岛的恶龙讨伐战，意义与一般的怀表不可相提并论。”
    一看见儿子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与低落，她又心有不忍：“虽是稀罕物件，也不是特别难找。”
    回头让卢修斯去趟翻倒巷的博克博金那里，那里多得是家世落败的纯血统前去店里倒卖家中物品，偶尔也会有意外惊喜。不过不能让卢修斯带德拉科去翻倒巷，那里不安全。在这点上，她和丈夫总是无法达成一致。
    伊万杰琳·诺特跟着父亲去完丽痕书店，折回奥利凡德魔杖店去取了她的魔杖。
    她看父亲径直带她朝对角巷的出口走去，不禁感到疑惑：“父亲，我们不去古灵阁吗？”
    她记得今天出门前，父亲提过要顺便去古灵阁取钱。
    诺特先生愣了一下，“今天不去了，改天吧。”
    如果不给出更详细的解释，伊娃恐怕会继续追问，这点怕是遗传自她母亲，他接着道：“工作上的一点事，泰克罗斯晚上要过来。”
    泰克罗斯先生是父亲在魔法部的同事，伊万杰琳表示明白，如诺特先生所想，没有再多问。
    他揽在伊万杰琳肩上的大手微微收紧，“救世主入学可是一件大事，那些食死徒可能暗地里蠢蠢欲动，即使没有神秘人在背后策划操控。”
    提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诺特先生无法克制地打了寒噤。
    这三个词语，伊万杰琳·诺特瞬间联想起刚才见过的马尔福。
    当年跟随神秘人的食死徒绝大部分是斯莱特林，那时可谓嚣张得不可一世。当神秘人被打败后销声匿迹，那些宣称自己被夺魂咒控制，最终没被定罪的斯莱特林们，如今依旧趾高气扬地宣扬他们那套高贵纯血统论。
    前食死徒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相信黑魔王没有死去，认为他们的主子只是躲在世上的某个角落疗伤，静待东山再起之日。到时，纯血统的荣耀将在黑魔王的带领下再次光复。比如说她的叔叔，莱纳斯·诺特。就是这种理论的忠实拥护者。
    她小时候听过一种推测，襁褓之中的哈利·波特之所以能打败神秘人，是因为他身上蕴含着比神秘人更强大的黑魔法能量，所以黑魔王才想除掉他。[6]
    当她向父亲求证时，得到他强烈否认的回答。父亲认为这种流言是无稽之谈，是那些不甘落败的纯血统编出来自欺欺人的说法。
    可是以她入学以后的观察，斯莱特林当中似乎有不少人真的相信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