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杀:皇兄别来无恙

215 进京

    
    秦国。
    左相府内。
    左相潘苑杰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短短几个月过去,却与秦文轩当日从京都离去之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他佝偻着脊背坐在书房的桌子后,颤抖着双手慢慢地翻开各地送过来的战报。
    屋内的烛火拉长了他佝偻的背影,孤独而寂静。
    亲眼送走一个一个后代,白发人送黑发人。
    百年长寿,百年孤独,莫过于如此。
    忽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左相抬起了头,他眼神有些浑浊,约莫是上了年纪,又是不得不连夜看战报导致的。
    手中翻阅战报的动作也随即停止。
    “进来。”
    秦国左相潘苑杰说了一声,声音同样有些虚弱沙哑。
    门童却是没有如往日一般站在门口禀报,他躬身走近书房之内,压低了声音。
    “相爷,皇后娘娘求见。”
    潘苑杰低下了头,半响没有出声。
    唯有他握紧战报的右手抖得更加严重,隐隐有青筋从掌背浮起。
    过了一会儿,他依旧没有抬头。
    “不见,就说我已经乏了,歇下了。”
    “诺。”
    门头恭敬地应了一声,倒退着走到门口,然后转身朝着左相府门口的大门走去。
    卫珠身后跟着几个随从,趁着夜色,站在了左相府的侧面前。
    几个随从沉默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卫珠头上盖着披风,看不出神情,而她的动作却是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左相府紧闭的大门。
    没过一会儿,左相府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相府的门童恭恭敬敬地站在卫珠的面前。
    “皇后娘娘,相爷已经歇下了,最近他身体不好,看奏折有些乏了,抱歉没有办法出来接您。”
    卫珠听完,沉默地站在了原地,没有答应,也没有转身便走。
    门童就这么与她静静地对站着,然后卫珠伸手,从自己的袖口里面掏出了什么。
    今晚的月色不太明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出那是一个弧形的东西。
    “麻烦这位小哥,把这件东西和我的一句话带给相爷,便说,‘相爷若是不愿意相见,可能一辈子悔不当初’。”
    “诺。”
    门童恭敬地应了一声。
    “皇后娘娘稍等。”
    然后他又一次紧闭上左相府的大门。
    卫珠站在原地,半天过去,一动不动。
    左相府的门童关上了左相府大门后,朝着左相潘苑杰所在的书房快步走去,然后他又站在了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屋内传来左相苍老沙哑的声音。
    于是门童躬身进入。
    左相潘苑杰再次抬起了头。
    “又有何事?”
    不是说了,直接把皇后娘娘送走就行了。
    门童恭敬地说道。
    “相爷,皇后娘娘说把这件东西给您看看,然后帮她带一句话。”
    左相潘苑杰本来已经低下头翻阅奏折,闻言,顿了顿。
    他头也不回。
    “不用看了,东西送回去给皇后娘娘。”
    然后他颤抖着手指翻过一页战报,又是想起了什么,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秦国左相潘苑杰复又抬起了头。
    他皱着眉头。
    “东西?什么东西?呈上来。”
    于是一弯匕首被门童恭恭敬敬地放置到了秦国左相潘苑杰的面前。
    秦国左相潘苑杰看着那静静躺在他面前的精美匕首,眼神久久无法平静。
    他颤抖着双手拿起匕首,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般,轻轻地抚摸着她。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流下。
    “啪嗒”一声掉落在匕首上。
    “想不到,他连这个东西,都给出去了。”
    这个东西,自然他是认得的。
    这是他女儿身前的遗物,曾经跟他说过,以后要留给儿子,然后让他留给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这个匕首,虽然短小,却价值千金,足够买下一座小镇。
    左相潘苑杰却是半天没有抬头。
    “皇后娘娘,还说了什么?”
    门童恭恭敬敬地低着身子。
    “回相爷,皇后娘娘说,‘相爷若是不愿意相见,可能一辈子悔不当初’。”
    左相潘苑杰半天没有抬起头回话。
    他忽然叹息了一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牛脾气,倒是跟我那外孙一模一样,”也罢,“请皇后娘娘来我书房吧。”
    “诺。”
    门童低头恭敬地应道。
    然后低头倒退了出去。
    卫珠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披风,看不到她的脸色,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依稀能分辨得出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左相府的侧门前,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然后左相府的大门便传出了响动,过了一会儿,左相府紧闭的门果然被打开。
    卫珠抬起了头。
    门童恭恭敬敬地站着卫珠面前。
    “皇后娘娘,相爷说请您书房一叙。”
    卫珠点了点头。
    于是门童推开了大门,带着卫珠一行人进入了左相府,又把左相府的侧门关了上去。
    门童恭敬地站在卫珠面前。
    “皇后娘娘有要事要跟相爷相商,就麻烦您单独跟着我去相爷的书房了,至于各位随从大哥。”
    卫珠点了点头。
    她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各位黑衣随从说道。
    “你们便在偏厅等待。”
    “诺。”
    卫珠身后的一应随从应道。
    然后门童便带着卫珠一行人,先走到了左相府的客厅偏厅,留下了一干随从,又绕了过去,很快便到了秦国左相潘苑杰的书房门口。
    “便是这里了,皇后娘娘。”
    那门童恭敬地说道。
    “劳烦这位小哥了。”
    卫珠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秦国左相潘苑杰的书房,那里灯火通明,显然,刚刚说是左相潘苑杰已经歇下的话语,只不过是搪塞她的借口而已。
    借着书房里的灯,可以看出秦国左相潘苑杰到了这个时辰,仍旧点着灯在看战报奏折,面前摆着两叠厚厚的折子。
    卫珠却是没有多说一句,她大踏步走进了秦国左相潘苑杰的书房。
    普一踏进门,她便看到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趴在案子前面看着战报。
    而门童此时已经退了下去。
    卫珠静静地站在案子前面,直到左相潘苑杰看过了一本奏折,放置到了一旁,她才呼唤了一声。
    “外公。”
    左相潘苑杰停住了自己去拿第二本战报的动作,他诡异地停住了,半天没有回话,然后突然又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老臣担不起您这一句‘外公’,您还是唤我的官名吧。”
    卫珠定定地看着那个老头。
    “外公心里已经承认了我,又何必假意拒绝。”
    若是不承认她,自然不会让她进门。
    如今她在大秦的身份,可是尤其特殊。
    但凡跟她沾染上半点关系,便要站在风口浪尖上。
    即使如此,这个老人,在看到匕首的时候,还是心软了。
    左相潘苑杰叹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句。
    果然是秦文轩看上的女人,足够的聪明。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想,都过去了。
    卫珠却是没有如他所愿,她这次来,本就是来丢下一个重磅消息的,因为她需要秦国左相潘苑杰的支持。
    “纵使外公不想见我,不想搭理我,怪罪我害死了先帝,但是,您总归要见一见先帝留下的唯一骨肉吧?”
    “你说什么?!”
    秦国左相潘苑杰果然被站岗消息惊得抬起了头,就连手中的战报也在大惊之下掉落在了案子上。
    他浑身上下颤抖着,眼眶渐渐通红。
    “你说,你说,你说,你是说。”
    卫珠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抖动的老人,几个月不见,他比上次卫珠在大典上看到的模样,好像老了十岁一般。
    接连的打击,多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显然让这个老人伤心过度。
    卫珠眼带鼓励地点了点头。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一个略带慈爱的笑容。
    “外公,先帝走的时候,我已经怀孕一月有余,而我。”
    卫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一次来见您,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秦国左相潘苑杰猛地站了起来,激动之下,带倒了身后的凳子,两人却是都没有心情理会它。
    他看着卫珠。
    嘴唇颤抖。
    卫珠抬起了头,她看着对面的左相潘苑杰。
    “外公,先帝走后,我孤苦伶仃地留在战场上,又是胎儿容易滑落的前两个月,自然不敢对外告知,如今我尚有自保之力,便第一时间赶过来告诉外公。”
    卫珠走上前几步,眼带祈求。
    “唯今放眼整个大秦国,唯有您能护住我孤儿寡母了,若是先帝的其他兄弟登基,以后我生下的是个女儿还好,若是是个儿子。”
    秦国左相潘苑杰已经隔着空虚虚地抚摸着卫珠的肚子。
    虽然他与卫珠还隔着三尺远,但是他似乎已经抚摸到卫珠肚子里的小生命一般,激动地不能自己。
    卫珠咬了咬嘴唇。
    “后果,不堪设想,只怕是,先帝留下的这一脉血肉,也难以寄存啊。”
    卫珠突然跪了下来。
    “还望外公能护我母子周全。”
    秦国左相潘苑杰吓了一跳,他急忙上前,扶起了卫珠。
    “你这是做什么。你如今的身份,怎能跪我?快些起来。”
    卫珠却是坚持不起。
    “外公若是不愿意帮卫珠,卫珠只怕是踏不出这秦国的城门,这起来不起来,倒也是没有所谓了。”
    “你这牛脾气,怎么跟文轩那么相像呢?!”
    左相潘苑杰说了一句,坚持拉着卫珠起来。
    “就算你不说,为了先帝这一脉血肉,就算是拼尽我这一条老命,我也会护住你的,快些个起来。”
    “多谢外公。”
    卫珠惊喜地说了一句,在秦国左相潘苑杰的扶持下慢慢站了起来。
    左相潘苑杰还说了一句。
    “你小心些,现在身子骨精贵,可不能磕了碰了。”
    两人在椅子前坐好了。
    卫珠叹息了一口气,才看着对面的老人。
    “外公,不瞒您说,您也知道,如今朝中局势,京城由您掌控,战场一半听从右相,一半听从靳大将军,而若是。”
    卫珠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需要右相黎昕的支持,还有靳明杰大将军的支持。”
    左相潘苑杰叹息了一口气。
    他看着卫珠的肚子。
    “现在你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两说,我只有先帮你护住场面,一切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右相那边,只怕难说。”
    左相潘苑杰摇了摇头。
    “他只会忠于能掌握局面的帝皇。”
    而卫珠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登基,也是年纪尚浅。
    想要秦国右相黎昕一心一意辅佐,只怕是难了。
    卫珠抬起头,她目光坚毅。
    “卫珠已经得到他半句承诺,若是卫珠能得到外公的支持,还有靳大将军的支持,他也不会反对。”
    不反对,那便是最大的支持了。
    以秦国右相黎昕在大秦朝的影响力来说。
    左相潘苑杰冷笑了一句。
    “这个老狐狸。”
    表面上装得是风骨铮铮,实际上比谁都奸诈狡猾,一肚子坏水。
    跟他同朝为官了几十年,地位与他平起平坐的秦国左相潘苑杰自然不会看不出他的面具和肚子里的打算。
    他又骂了一句。
    “他倒是算得精明。”
    若是卫珠能得到他的支持和靳明杰的支持,他秦国右相黎昕反对了也没什么大用,到时候他坐收渔翁之利,平白无故当个老好人,既不得罪新君,若是卫珠事败,他也不至于?了这一趟浑水。
    从头到尾,他秦国右相黎昕手上干干净净。
    而自从卫珠有了身孕,他潘家自然是会尽力扶持她的,秦文轩若是有其他血脉在世上还另说,如今秦文轩没有其他骨肉,卫珠又是他的嫡妻,自然没有帮助别人的道理。
    就算他们潘家想摘除个干干净净,只要卫珠生下了个男孩子,以后新君登基,第一个要灭掉的便是他潘家。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个道理,谁都懂得。
    更何况,自古以来,帝皇家便没有血脉亲情之说。
    新君纵使不杀先帝的孩子,留个好名声,也会把他潘家先灭掉,让他成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先皇子。
    这自然也是卫珠找上秦国左相潘苑杰的一个原因。
    他们本来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左相潘苑杰抬起头来,看着卫珠。
    “维今最重要的,便是取得靳明杰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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