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杀：皇兄别来无恙

    
    秦国的使臣来我们大卫求娶公主了。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底顿时一凛。
    虽然我知道，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与珠儿无关的。
    毕竟，按照父皇对珠儿的疼爱程度，应该舍不得她远嫁到敌国，去受一些不必要的气。
    我想着，盘算着，担忧着，很快的，接见秦国使臣的日子到来了。
    宴会之上。
    “宣，秦国使臣觐见——”
    孙材德大声传唤。
    不一会儿，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便款款而来，而那走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个不到束发年龄的少年！只见那少年身形挺拔，一张瓜子脸长得秀气若女，然而，这份秀气，却未免过于女气，而且他眼下青黑，脚步虚浮，明显不会武功，甚至可能长期沉迷酒色，让人不禁唏嘘，暴殄天物。
    随着使臣的到来，下面的官员纷纷交头接耳。
    “秦国使臣，莫非最近京城在传言要公主和亲之事是真的？！”
    “你说这陛下是怎么想的。”
    “这可说不准，派公主和亲向来只有小国向大国求和，我们的国力这些年一直和秦国不相上下。哪有这个道理。我看悬。”
    ……
    我听得微微皱眉，尽管心里头觉得父皇应该不会把自己家的女儿随便推出去，就算要嫁出去，也不是嫁他最疼爱的珠儿。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满心忧愁。
    “秦国使臣，秦国太子秦文轩见过卫国皇帝。”
    秦文轩在殿中站立，单手过肩，微微鞠躬，却没有跪下，此举让周围的大臣开始脸色发黑，坐在上座的卫炀帝脸色变冷，没有发言。
    “今天，我代表我皇旨意，特地向卫国皇室求亲。”
    果然，来者不善。
    我的心下一沉，视线扫过四处，没有看到珠儿的身影。
    我偷偷舒了一口气，父皇果然是疼爱她的，这种场面，特地叮嘱她不要到来应该是。
    秦文轩站在大殿中央，脸上表情傲慢得不屑一顾，然而，台下卫国的众位大臣，心里却对他的表现颇为看不起。
    原因无他，如今国势，北方的秦国和南方的卫国国力相差无几，与周围其他小国合起来，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而秦卫两国，平时虽然没什么大规模战争，小规模的边境摩擦确是不少。
    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被派来卫国求娶公主这明显是挑衅之举的举动，这么危险的活计，让一国太子前来，这其中的猫腻……怕是不少。
    台下众位大臣默默相视，心中早有盘算。
    看来，如传言中所说，秦国皇帝身强力壮，秦国太子花天酒地，沉迷酒色，为人太过自傲，不被当朝皇帝所喜爱，反而更喜欢新立宠妃的小皇子们，怕是不止是传闻。
    然而，站在殿中的秦文轩好似没有察觉到这异常的气氛一样，上座的父皇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
    “此事再议，秦国太子一路劳苦奔波，还是多歇息一下为好，尝尝我国的美味佳肴，看看我国的风土人情，也不虚此行，来人，赐座。”这便是变相的拒绝了。
    父皇果然是舍不得自己家的女儿的。
    我舒了一口气。
    普通的公主尚且不答应，我亲爱的小珠儿，应该是安全的，不会随随便便丢了一生的幸福。
    这个时候，我看到上位的后宫娘娘们许多松了口气般，有一些还擦擦额角的冷汗，显然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得那么远，只有坐在父皇身边的母后，依然仪态万千，不露半分痕迹，不愧为一国之母，然而，那双手在刚刚接过茶杯的时候，也是微微一僵。
    于是此事便似乎这么不了了之，众人皆开始看看美女跳舞喝喝酒，除了——
    “珠儿，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父皇忽然出声，明显捕捉到了一道鬼鬼祟祟溜进国宴的身影。
    “父皇母后，我昨晚抄女戒超过头了。睡过头了国宴。”
    珠儿认命向前，低垂着头道。
    “抬起头来，怎的这么鬼鬼祟祟。”
    父皇瞪了她一眼。
    “喔。”
    珠儿抬头，眼下还挂着一对黑眼圈。
    “皇上，珠儿还小，贪玩了些许，还不快去就坐。”
    坐在旁边的母后赶紧开口。
    “对啊对啊，父皇我不是故意的，还不是皇兄罚我抄甚么女戒，我才睡过头哩。”
    “慈母多败儿。”
    父皇微微一叹，向来严肃的眼底却有些许笑意。
    这是他很少，或者说从未对我展现，却只对珠儿展现的，即使如此，我也是没有半分嫉妒。
    我的小珠儿，天生就理应得到最好的。
    “还不赶紧去做好，这么大姑娘了，像什么样子。”
    在珠儿面前，父皇似乎从来都像天底下最平常的父亲一样，这话一开口，后面的几个宫妃子便偷偷搅起了手帕。
    “谢谢父皇，父皇最好了，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珠儿眼睛鼓溜溜转了转，立刻撒娇，甜甜开口。
    “鬼丫头，就你机灵。”
    父皇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给大公主赐座。”
    “给大公主赐座——”
    孙材德急忙发声。
    看着这一切的我心知肚明。
    其实，这明显是父皇和珠儿还有母后特地演给秦国使臣的一场戏，目的不过是如往常一样，对外给珠儿留个被宠溺得无法无天的印象而已。
    这个时候，对在场诸位公主来说，名声越是不好，越是安全的。
    我心底里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平时总是宠着她，这样子，更加万无一失了。
    然后我转头却看到一幕场景，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珠儿竟然跟那个秦国是太子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想，真的是太过放纵她了。
    回去之后，又得罚她多抄写几遍女戒。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底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许不舒服。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我与父皇因为近日秦国人又闲不住开始接着求亲挑衅发愁的时候，我发现了母后宫里的异样。
    这一天，我突然一阵心烦意乱，看不进去奏折，便是想着出去走走。
    我想，自从开始监国之后，很少去母后宫里了，今日一阵心烦意乱，正好去看看母后最近近况。
    于是我也没有叫几个随从，就独自一人朝着母后的寝宫走去。
    到了母后寝宫之前，我感觉有一丝异样。
    为何母后的寝宫如此安静？
    就连门口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也是没有？！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赶紧快速踏入母后的寝宫，便看到一个陌生又眼熟的身影闪过。
    直觉告诉我必须马上跟上去，于是我提上轻功，快速跟上。
    那个前面的那个身影，我越看越眼熟，却是偏偏想不起来是谁。
    然后我看到他闯入了母后的寝宫！
    ——大胆！竟然敢擅闯皇后的宫殿！
    我正想喊出声，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母后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
    那个人说道。
    于是我又快速地闪到门口。
    母后的声音带着我没有听过的魅惑。
    “来得正好，本宫乏了，来，给本宫揉一揉。”
    “诺。”
    那个声音恭敬地说道。
    然后很快的，就响起了母后的呻吟声。
    “嗯啊，啊，对，揉那里，后面一点，嗯。做得好。”
    我的心底越听越心寒。
    从小到大，我尊敬的母后。
    竟然——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通体发寒，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个人快要离开了，我猛地踏了出来。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是漆黑如墨。
    我站在门口堵住了那个人的去路。
    对面的母后这个时候脸色微微发白。
    “擅闯皇后寝宫，你想去哪里？！”
    “太，太子殿下。”
    那个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
    可是，我没想到母后回过神来，立刻阻挡在他面前。
    她微微低头，看着他说道。
    “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
    “母后！”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要护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从小到大，我尊敬的母后竟然。
    我感觉到自己的整个世界开始颠覆。
    母后却是看着我。
    “明儿，如果你非要深究——”
    她说着，突然低头。
    “你，抬起头来。”
    “诺。”
    那个跪倒在地上的人恭敬地应声，然后缓缓地抬起头。
    我看到那张脸，更是十分震惊。
    因为，他竟然与年轻时候的父皇，与我有八九分相似。
    “母后，你。”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母后却是摆了摆手。
    “下去吧，没你的事情了，今日之事，过后必须忘了。”
    “诺。”
    那个人恭敬地倒退而下。
    他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母后寝宫的木门，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母后。
    母后叹息了一口气。
    “既然都看到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我看着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母后走到桌子边，坐下。
    她看着我，突然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她的年纪虽然大了，却是保养得很好，这个笑容，魅惑倾城，却让我遍体生寒。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你的父皇，根本不会来我们宫里，我们母子俩，过得猪狗不如的日子。”
    当然。
    那些日子，毕生难忘。
    “因为。你父皇，爱的根本不是我，他爱的，是卫珠的母亲，他恨我，恨我夺走了他最爱的女人的位子！”
    母后突然眼眶通红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
    珠儿的母亲——
    不就是母后？
    难道。
    果然，下一刻，母后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她苦笑着。
    “讽刺的是，咱们母子两个，日子过得好，却是因为她的女儿。她死了，他为了给她的女儿一个好的出身，为了她的遗言，为了他们俩女儿能够活得无忧无虑，把他们的女儿交给我抚养，并且嘱咐我不能说出去。”
    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一颗泪珠。
    “可笑的是，我却只能笑着接受，甚至主动争取抚养我最恨的人的女儿，因为这样子，他才会看我一眼，看我们母子俩一眼，因为这样子，你才能继位，成为大卫的皇帝。”
    “但是。”我神色复杂，看着母后，“这与今天发生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后一阵子“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当然是因为，我恨他啊。”
    她的神情慢慢变得遥远，似乎是回想起来很久之前的日子，嘴上的笑容慢慢变得甜美起来。
    “明明，先认识他的人是我，从小到大跟他一起长大的是我，最爱他的人是我，先跟他订婚的人是我，他的发妻是我，但是，他偏偏爱上了那个女人！”
    母后突然疯狂了起来。
    “是她夺走了我的幸福，让他不再看我一眼，是他们俩，要不是他们俩，我不会过得像是今日一样的日子，所以，我恨他们，我要报复他们，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母后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悠远，她神情开始迷蒙。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找了很多个跟他很像的人，我生了个跟他很像的儿子，鱼目混珠，让他一辈子只能替别人养儿子，然后最后甚至是把皇帝的位子传给你，明儿。”
    母后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托起了我的下巴，慢慢地抚摸起了我的脸。
    “看看你的眉眼，是不是跟他很像？满朝文武，包括他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还说你是大卫未来的明君，说你贤良，监国有为，是不是，母后的计划，很厉害啊？”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对面的女人一样。
    原来我。
    原来我竟然。
    不是父皇的儿子。
    原来我的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憎恨我名义上的父亲。
    原来。
    原来。
    我猛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要去找父皇，告诉他，卸了我头上的太子之位。”
    “站住。”
    母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不想要自己的命，连本宫的命，你也不想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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