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杀：皇兄别来无恙

    
    我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母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好，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本宫的性命，不在乎唾手可得的皇位，那么，珠儿呢？”
    我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
    “你的小珠儿，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去跟你父皇说明了一切，你拿什么保护她？你凭什么保护她？如果你把一切说了，你们俩的身份天差地别，你想要以后一辈子，再也看不到她？”
    毫无疑问，母后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她的话虽然少，却狠狠地戳进了我的心脏，我感觉自己心中骤然一疼。
    是啊，珠儿如今是储君的妹妹，是大卫皇后的女儿，如果我丢失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她呢？
    又该如何？
    父皇百年之后，谁能护住她的幸福？！
    我背对着母后。
    “但是，母后，你无疑是这个世上最恨她的人，不是吗？”
    母后的声音有些阴狠。
    “是啊，我恨她，谁让她越长越像那个女人。”
    我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所以，你故意无条件宠着她，明着不能与父皇作对，你就想把她养废掉？”
    “咦，不愧是我的儿子，这都被你猜到了。”
    母后惊奇道。
    我闭上了眼睛。一天之内，骤然知道了那么多消息，让我神情晃了晃，有些恍惚。
    “母后，原来我只是以为你是一味的过于溺爱她，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
    母后在我身后咬牙切齿。
    “她的母亲夺走了我们母子俩的幸福，我就是养废她而已，不算过分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母后，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不要找珠儿麻烦，毕竟，她是无辜的。”
    母后停顿了一下。
    “既然是我的明儿这么说，那么，只要她不生事端，也就这样子吧。”
    我舒了一口气。
    “多谢母后，今日的事情，我会忘掉的。”
    说完，我抬脚就要走，这时，母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明儿，最近你父皇身体越发不好，你要多注意一下，没事多去侍奉。”
    我微微皱眉。
    父皇只是偶感风寒，没有到需要侍疾那么严重吧？
    我尽管心中疑惑，还是回答道。
    “我知道了。”
    “你去吧，”母后说道。
    “儿臣告退。”
    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仿佛会吃人一样的寝宫。
    尽管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现在却是觉得无比的陌生。
    我提起轻功，快速地跑回自己的东宫，一路上，连宫女太监跟我打招呼也顾不得回应。
    直到到了自己的寝宫，关上自己的房门，我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我才感到一阵子迟来的心口发疼。
    原来，我曾经以为的一切幸福场景，都是假象。
    原来。
    原来。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心口一阵阵地发疼。
    原来母后竟然。
    原来父皇。
    原来珠儿不是我的亲身妹妹。
    在心口一阵阵发疼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一股子微微的窃喜。
    我骤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珠儿。
    我的小珠儿。
    不是我的亲身妹妹。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我正在批改奏折的时候，听说父皇在寝宫之内大发雷霆。
    我的心里骤然一紧。
    急忙甩开奏折站了起来。
    走了出去。
    然后快速往父皇所在的御书房而去。
    我的心里一阵隐隐约约不好的预感，等到我走到了御书房，那里已经平静了下来。
    我站在门口。
    “儿臣求见父皇。”
    御书房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我才听到父皇的声音。
    “进来。”
    我走了进去，目光巡视过地上的茶水，若有所思。
    父皇坐在案子后面，揉着自己的额头。
    我低着头，抱拳。
    “儿臣给父皇请安。”
    父皇摆了摆手。
    我担忧地抬头。
    “父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自从那日撞破了母后的事情之后，我总是深怕母后的事情什么时候暴露。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壁。
    更何况在这宫里面。
    我心底里，总是隐隐约约担忧着。
    父皇抬起头，忽然定定地看着我。
    我的心中骤然一紧，因为我感觉父皇的眼中带着审视，迟疑，若有所思。
    我尽管心中发寒，还是定了定神，跟往常一样，淡定地接受了父皇的巡视。
    过了半天，父皇终于移开了自己的眼睛，他摆了摆手。
    “没事了，就是朕被秦国的使臣，气昏了头了，咳咳咳，咳咳咳。”
    父皇咳嗽了几句。
    我有些担忧。
    “父皇，要保重龙体啊。”
    父皇摆了摆手，这个时候，父皇翻开了另一本奏折，又气的摔下了旁边的陶瓷笔洗。
    “混账东西！——”
    父皇很少这么发脾气的，他素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我的心中一沉，正待思索，这时，我听到屋外有些异声。
    “谁？！谁在那里！”
    父皇警惕。
    我急忙提起轻功往屋外飞去，然后果然在门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定神一看，不是珠儿又是谁？！
    我的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板着脸，把珠儿抓到了父皇面前。
    父皇扶住额头，瞧了一眼珠儿，无奈道。
    “怎么又是你这鬼机灵。”
    虽然他嘴上说着，但是明显怒气收敛不少。
    珠儿总是讨喜的，无论是我还是父皇，每次看到她，就算心底里因为别的事情再烦躁不安，也会忍不住心中欢喜几分。
    “不是听你皇兄说你在宫中抄写女戒么，怎么又待不住了。”
    父皇揉揉太阳穴，似乎是有些头疼。
    珠儿赶紧上前，接过父皇的手，替他轻揉额角，又按了按肩膀。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心疼人了？
    “我这不是听说父皇生气了嘛，来瞧瞧是哪个惹我亲爱的父皇生气拉。”
    珠儿一脸狗腿地说道。
    “就你嘴巴甜。”
    父皇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你怕不是听说我在书房替你皇兄发脾气赶紧过来解围的吧，就你那几根花花肠子，父皇还能不知道。”
    “哎呀，父皇神机妙算，珠儿不愧是您生的，逃不过您的手掌心。”
    珠儿嬉皮笑脸，赶紧半跪下，蹭蹭父皇膝盖。
    “父皇怎么了，不要生气了嘛，您的开心果卫珠珠在此。”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底忍不住有些笑意，特别是听到父皇说珠儿是因为我特地过来的，更是忍不住了。
    “鬼丫头。”
    父皇低头，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可错怪你皇兄了，朕不是生他的气，他也是听到朕生气过来宽慰朕而已。”
    他不由得感概。
    “父皇老了，也罢，你们也都有心了。”
    “谢父皇夸奖，这是为人子女的必须孝道。”我看着装怪卖巧的妹妹，知道她是为了我好，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心底里软成了一片。
    “那是父皇教导的好。”
    珠儿嘻嘻一笑。
    “鬼丫头。”
    父皇低笑。
    顿时，御书房里头不像刚刚一样满是严峻的气氛，一瞬间，春暖花开。
    “朕是卫了秦国来使的事情，那天你们也在场，想必也听说了，亲国要求我国嫁一位公主过去。咳咳——”
    父皇突然咳嗽了两声。
    “父皇你怎么了。”珠儿紧张地说道。
    “父皇！——”我也有些担忧，父皇真的风寒地很是严重？！
    “没事没事，伤寒而已。”父皇摆手。
    “朕最近有点伤寒，虽然人前尽量不显，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怕不是被这宫中内奸传递了去。现在秦国在边境放了十万士兵，名义上是巡逻，事实上——”
    父皇冷笑。
    “在这里摆着呢，明显是想试探我。派了个不受宠的太子过来挑衅求亲，自古以来，只有战败国才需要派公主去和亲，朕倒要看看，朕在的一天，哪国妄想欺辱我女儿！”他愤怒拍桌。
    “咳咳——！咳咳。”
    “父皇别说话了，先喝口水。”
    珠儿忙替父皇抚背。
    父皇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好了些许。
    他继续对珠儿道。
    “吾儿放心。”
    父皇慈爱地看了珠儿一眼。
    “朕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远嫁到什么劳什子的偏远国家去。我卫国公主，理应受这世上最好的荣宠。”
    “嘿嘿嘿。”
    珠儿嘻嘻一笑。
    “就知道是您派孙公公特地叫我迟些去宴会。”
    “就你鬼机灵。”
    父皇拂过珠儿的鼻尖。
    他又看了一眼我。
    “明儿。”
    “儿臣在。”我鞠躬拱手。
    “朕希望你能护得珠儿一世安康。”
    “父皇放心，珠儿的幸福，我一定尽我所能守护。”我坚毅道。
    “朕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卫炀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一眼，我的心中一沉，身上动作却是条件反射性地向前。
    “诺。”我郑重承诺。
    我的小珠儿，一世安康当然由他守护，我会给她这个世上最好的荣宠！
    就这样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后，父皇的风寒，竟然跟母后说的一样越来越严重了。
    我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甚，我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在父皇的寝宫之外，看到了探望出来他的母后正在父皇的寝宫门口听着父皇咳嗽的声音冷笑。
    一瞬间，我似乎都明白了。
    于是我跟着母后到了她的寝宫。
    我的脸色发黑。
    “母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母后一脸惊疑地看着我。
    “明儿，你在说些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母后。
    “母后，你的事情我也帮你隐瞒住了，到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母后转过身，拿起一根竹签，开始挑拨灯芯。
    “明儿，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看着母后。
    心底里还是觉得她不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父皇的风寒，是不是你干的？！”
    母后耷拉着眼睛不理我。
    “他只是自己病得越来越严重而已，关本宫什么事情？”
    “母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我要去调查清楚，不能就让父皇这么出事。”
    我气愤地转身离去。
    就在我准备踏出母后寝宫的时候，母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没用了，明儿，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毒已经多年沉积，只不过一瞬间爆发而已，你请了谁，都没有用的。”
    我握紧了拳头。
    “果然是你。”
    母后的声音有些飘忽，她的声音很美，这个时候，我却觉得，这是这个世上最恐怖的声音。
    “本宫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等了，你已经长大了，很快的，你就能坐稳这个位子了，本宫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切。”
    她顿了顿。
    “所以，我加重了一点药量，没想到，他多年操劳沉积过度，身体自己耗不住，这么快就垮下来了。”
    “我，不，需，要。”
    我生气地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若是珠儿有朝一日，发现是自己认为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下毒海思了自己的父亲，原因是因为我，为了帮我谋取帝位，那她该怎么办？！该怎么想？！
    我的心底有些发寒。
    临走的时候，我似乎听到母后隐隐约约的声音。
    “别傻了，明儿，他好像已经发现了，现在你再妇人之仁，不愿意动手，等他查清楚了，死的就是我们母子两个！母后这是为了你，为了你！是为了我们母子，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快步地走着，把母后的声音远远地甩在了自己的身后。
    够了，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我真的是受够了！
    受够了！
    受够了！
    自从那日发现了母后的秘密之后，她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恶魔，或者说，她撕破了自己外面那层属于人的外表，露出了自己内在属于恶魔的本质，她一直一件事一件事地逼迫我，甚至，今天她竟然丧心病狂地！
    我不想听，不愿意再听了。
    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
    我不想要这个皇位了，我不想要这个储君之位了，这个位子本来就不该是我的，就算是父皇传位给珠儿也好，也好过传位给我。
    我想去找父皇跟父皇说清楚，我不想要再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太子了！
    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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