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第九章
    从房车上下来的时候，她故意放慢脚步。
    叶亭生正低着头和客人说话，余光里看到一双金色的淑女鞋一点一点朝他来。叶亭生直接转身去另一边，龚珍珠抓了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哼着声又小跑过去。
    叶亭生测了胎压，又检查了轮胎，外表没见钉子或者破裂之类的，正要起身去看前轮，龚珍珠绕到前面堵了过来。
    她脸就这么的贴过来，叶亭生以为她要干嘛，头往后仰了一会儿。
    龚珍珠笑：“叶亭生，早上好啊。”
    叶亭生看她眉眼弯弯，眉头也没动一下，起身朝后走。
    “没问题了。”他跟客人说。
    客人给了他十块钱，叶亭生没找补，塞进口袋，往店里走。
    龚珍珠跟上去。
    “叶亭生，早上吃什么呀？”
    叶亭生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钱，下巴朝她一抬。
    “没吃的，你赶紧回去。”
    “我不走。”龚珍珠揪了揪手指，“我要跟你在一块。”
    “那没吃的。”
    “我不信。”龚珍珠说着，跑去厨房东翻西倒，最后还真是什么都没见到。
    她又跑出去，见叶亭生站在路边，把钱给过路的一个男人，说了几句后，过路的男人冲他挥了下手，摩托车突突的走了。龚珍珠想到车里还有几包泡面，她便去车上把泡面翻下来煮了。
    可面已经煮好了，叶亭生却不见人影了。
    她不敢随便跑，店还开着，她又不识这里，只能捧着面坐在店门口等叶亭生回来。
    从早上等到下午，再从下午等到晚上。
    过路的车来了一趟又一趟，叶亭生却凭空消失了似的，连个人影都不见。
    龚珍珠有些鼻酸，在等到七点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而这时候，有个摩托车突突的在她面前停下。龚珍珠擦干眼泪，抬头。
    那大叔没下车，两只脚撑着地，透着店里的灯光找钱。
    他终于抽出一张十块钱，跟龚珍珠说：“有红牛吗？”
    龚珍珠这回清醒了。
    来生意了，可她不会卖。
    龚珍珠接过钱，问：“红牛是什么？”
    那大叔钱往裤兜里踹，眯着眼看龚珍珠。
    “老板呢？”
    “他出去了，没回来。”
    龚珍珠带着哭腔，那男人差点以为这姑娘是叶亭生拐回来的呢。
    “你是他什么人？”
    “女朋友。”
    男人点了下头，支起摩托车的脚，往下走。
    “他出去多久了？”
    “一天了。”
    男人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易拉罐，他把易拉罐拉开，弹了下瓶身：“这个六块，你得给我补四块。”
    龚珍珠看了眼钱，又看男人：“要是不够呢？”
    男人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红牛就这价。”
    龚珍珠不打算行动，她不能帮叶亭生赚钱就算了，还让他亏钱，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要不，你先等会儿，一会儿他回来了，我再给你补钱。”
    其实龚珍珠挺害怕男人不同意的，这天都黑了，他要是发起火来，对她做出什么事，龚珍珠也躲不开，只能祈祷男人通情大义点。
    果然男人也没反对，拿着红牛罐子往外走。
    “那也行，我正好也有点累了，休息一下。”
    龚珍珠松口气，她靠着墙角，小心翼翼来到门口继续等叶亭生。几分钟后，一辆摩托车又突突在店门口停下，后座下来了个人，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龚珍珠一眼就认出那是叶亭生，她飞奔过去，紧紧抱着他。
    “叶亭生你去哪儿了？我等你一天了，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我给你泡了泡面，现在泡面都软了。”
    龚珍珠又哭了起来，叶亭生两只手拎着一大堆东西，也没空阻止她，只能两手张开，任她往自己怀里钻。
    阿吉从摩托车上下来。
    “亭生买吃的去了。”
    龚珍珠这才闻到鱼的味道。
    她从他怀里出来，低下头看他手上拿的东西。那里面是条鱼，还在动着。
    “亭生。”买红牛的男人走了上来。
    叶亭生冲他点了下头，越过龚珍珠往店里走。
    “这丫头，非不信红牛一罐六块钱。”
    见男人开始打小报告，龚珍珠快速道：“我不清楚，自然要等他回来才行。”
    男人笑了：“这么有趣的小丫头，这日子过得倒是不孤单。”
    叶亭生把东西放厨房，龚珍珠跟过去，小声道：“我给他找钱了？”
    “嗯。”
    龚珍珠蹦蹦蹦跑出去，打开抽屉抽了四张一块钱给男人后，又跑进厨房。
    男人也跟了进来，朝水盆里满满的一盆东西笑：“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放冰箱里。”叶亭生说。
    “行，那我走了。”
    男人走后，家里就安静了。
    龚珍珠蹲在叶亭生身边。
    叶亭生余光里看到她细白的脚踝，烟瘾突然就上来了。他洗了下手，起身，摸了口袋发现烟没带身上。
    “要抽烟吗？”龚珍珠很快就猜到他的意图。
    叶亭生这才正眼瞧她。
    她眼睛红红的，看得出哭过，素白的小脸如今在暗光线里，更是柔白如玉脂。
    他以为她会走呢。
    没等叶亭生回答，龚珍珠就往前台小柜子里跑。
    刚才找钱的时候，她看到里面有包蓝色芙蓉王。
    她拿出一根，又带上火机，飞快跑到他身边。叶亭生想接过烟，她不给，手拿着烟伸到他嘴边。
    叶亭生眯着眼看她几秒，低头咬住烟。
    龚珍珠狗腿似的给他点上。
    叶亭生转开视线，吸了口烟后，朝小窗吐出。水盆里的鱼从袋子里挣开，弹了几下，跳出了盆外。叶亭生含着烟蹲下，龚珍珠也蹲下。
    “叶亭生，你今早出去是为了买这些吗？”
    叶亭生叼着烟不说话，龚珍珠把他烟拿走，叶亭生这才看她。
    “你怎么还没走？”
    龚珍珠调皮一笑：“我走了，这些东西谁吃？”
    她可看到了，里面不止有鱼，虾，螃蟹，鲍鱼都有。
    早上有多心酸难过，如今她心里就有多甜蜜。
    叶亭生这辈子都不可能不管她的。
    “又不是给你买的，我放冰箱。”
    叶亭生说起慌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龚珍珠偷笑。
    “干嘛隐藏对我好的心意？”
    叶亭生不理她。龚珍珠盯着烟问：“烟，好抽吗？”
    还没待叶亭生回答，龚珍珠突然把烟放嘴里，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龚珍珠早就被吸进去的烟给呛得眼泪都流了。
    叶亭生有点生气了，他夺走她手里的烟，语气一点也不好。
    “谁让你抽烟的？”
    龚珍珠边咳边笑：“你不是也抽了？”
    叶亭生发现跟她说不到一块，烟往地上捻。
    叶亭生开始清理鱼身，龚珍珠两手伸长，放在膝盖上，她歪头看他。
    “叶亭生，你跟我说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龚珍珠往他身边挪动，身体贴着他，然后头靠在他手臂上。才靠了没到两秒，便被他推开了。
    “叶亭生，我好冷。”
    山区里清晨和晚上温差都很大，她穿着短裤，如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去换裤子。”叶亭生说。
    龚珍珠看他：“我没带长裤。”
    “裹被子。”
    龚珍珠起身：“我去你房间找找。”
    她刚走出几步，叶亭生从身后叫住她。
    “龚珍珠！”
    “嗯？”龚珍珠回头。
    “别白费力气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龚珍珠心一痛，强撑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总之就不是你这种。”
    叶亭生话一说完，龚珍珠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过了好久，没听见脚步声，没听见车启动的声音，夜里只有乡间的小虫子在鸣叫，一切都静得可怕。
    叶亭生洗了手往外走。
    前后方尽是黑夜里无尽的苍穹，哪里有龚珍珠的影子。
    他突然觉得胸闷起来，光也没打，就出去了。
    叶亭生往上走了一圈，又往下走一圈，都没见龚珍珠人影，这下开始有些慌了。
    “龚珍珠。”他一路喊着，又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听。
    叶亭生原地站了会儿，正要找阿吉过来帮忙，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呼叫声从远处传来——
    “叶亭生——”
    那声音细得像小猫，若是不细心听，根本听不出来。
    “龚珍珠？”叶亭生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龚珍珠声细如蚊地回应：“我在这儿——”
    叶亭生打了灯往里照。
    那是前几天人家挖下水道还没封上的大坑，龚珍珠就这么掉下去了。可能哪儿伤到了，动也动不了，整个人就坐趟在里面。
    他就知道，龚珍珠做不出什么好事。
    把她带出来，再带回家洗完澡，已经是八点多了。
    两人差不多八点四十分才开始吃晚饭，龚珍珠胃口不大，饭就扒拉几口，几乎全在吃海鲜。
    叶亭生没动鱼和海鲜，筷子全程就在青菜碟子里停留。龚珍珠就算吃海鲜也吃得不多，猫一样的胃口，吃了一点就饱了。吃饱了，就开始干活——她给叶亭生剥虾皮和蟹壳，叶亭生不吃，她就塞他嘴里。
    “这些去哪里买的啊？”龚珍珠问。
    “别人的养殖场。”
    “哦。”
    想来应该很远，叶亭生都去了一天。
    “你明天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不走，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龚珍珠把虾拿到他嘴边，叶亭生别开脸。
    “你非要让我说难听的话吗？”
    “那你说啊，你要是真不想管我，刚才还去找我干什么？直接把我丢那儿不就行了。”
    叶亭生对她的脑回路感到无奈。
    “你还小。”
    “不小。”龚珍珠自己把虾吃了，“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类型的。”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你说，我改。”
    叶亭生沉默看着她。
    龚珍珠两手撑在桌上，上半身朝他靠近。
    “我说真的，叶亭生，试着喜欢我吧，我会让你开心的。”
    叶亭生眨了下眼，拿起桌上的碗筷转身走了。
    “你考虑考虑吧，我会给你时间。”
    夜里，叶亭生洗好澡上楼，见龚珍珠盖着毛毯睡在他收起放在墙角的沙发上。
    龚珍珠见他，故意拉起毛毯放在鼻尖嗅了嗅：“好香，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叶亭生去关门，龚珍珠看着他背影。
    “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吧？担心我出事，所以在店里铺床睡觉。呐，我搬进来住你就不用担心啦。”
    龚珍珠话一说完，叶亭生正好把门关上，铛的一声大响。
    他转身正对她。
    龚珍珠往里挪了一点，她拍拍身下的位置：“来吧。”
    下一秒，叶亭生用被子将她裹住，直接抱了出去。龚珍珠想拉开毛毯，却无济于施。
    这回叶亭生没扔她，但也没温柔轻放。
    屁股沾床的瞬间，龚珍珠掀开毛毯，对着空气就胡乱一抓。
    叶亭生要转身离开，被一双小手拽住了皮带。
    龚珍珠一脸狭促，叶亭生抓她手两秒，正要掰开，龚珍珠突然往后一趟，叶亭生就这样被她拽上了床。
    两人脸对脸，眼对眼。
    龚珍珠嘻嘻一笑：“叶亭生，你说要不要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