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很沉重，大家都陷入了即将失业的悲伤情绪里。
    工作总结、工作计划以前是会写的，但自从来了“天下第一”后，他们的技能几乎退化了。
    一群人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上网搜了模板，才开始愁眉苦脸的打开文档。
    这是整个上午里，卷毛上的第三次厕所。他一来一回好几次，每次都在叶亭生眼皮底下晃悠。
    卷毛回到位置坐了会儿，想到刚才好像看到叶亭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他炸了眨眼，来到他位置。
    他果然在看他们的入职表。
    那时候的大家青春洋溢，眼里闪着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光，但那光在日渐的消磨中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现在就算给他们滴点滴眼液，看上去的全都是一帮死鱼眼。
    真是怀念啊。
    “孔先怀。”卷毛指向角落里的一个男生。
    “是我们的仓库管理兼发货员。”卷毛耸耸肩，“不过现在也没什么货要发了，他大多时候都在仓库里擦灰尘，偶尔跟老板出去走市场。”
    叶亭生快速扫了一眼他的个人信息，然后拿出来放到一边。
    卷毛见他把孔先怀的入职表单独拿出来，觉得奇怪：“要裁他啊？”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转头回来看，在座位上打字的孔先怀停下动作。
    叶亭生起身，将入职表放抽屉后把孔先怀叫了出去。
    来的那天他没什么注意这大男孩，如今近距离看，这男孩实在是胆小，连看都不敢看叶亭生。
    “孔先怀。”
    “叶哥。”他怯生生回答。
    “我要去仓库一趟，你能带我去吗？”
    孔先怀以为当场就要辞他呢，没想到叫他出来是让他带去仓库，猛地抬头：“叶哥不是要裁掉我？”
    “不是。”
    孔先怀这才笑起来。
    “叶哥你等会儿，我进去拿钥匙。”
    公司的仓库在一楼，卷闸门拉起来后，里面堆满了一座座小山似的货品。地上扫得很干净，奶粉段数也依次排好了，就连金装、金钻级的奶粉也都一一分得很清楚。
    “过期的产品呢？”
    孔先怀指了指角落垒起高高的货品，“有一百三十件。”
    “过期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
    “临期的呢？”
    孔先怀又指向另一边，“在这儿，两百五十一件。剩下的这些，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凹罐跟扁罐有没有挑出来？”
    孔先怀有些为难，叶亭生看他：“怎么了？”
    “之前是有一些，不过，大家拿去喝了。”
    叶亭生拆了个纸箱，拿出其中一罐出来看，又把他交给孔先怀。
    “你拍几张照片出来，真实点，别太假。”
    “是要拿去做广告吗？之前我们拍了很多。”
    “不要那些，p得太华丽了，不真实。”叶亭生往外走，看到门口有猫在转悠。
    “这里经常有老鼠出没，老板从老家那儿带了只猫过来。”
    “哦。”叶亭生看到右手边还有位置，转过去走了一圈，“这里怎么空着？”
    “以前销量好，这里都摆满了货品，现在不行了，地方就空出来了。”
    叶亭生比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往外走。
    孔先怀锁好门，追上去。
    “叶哥，我们公司一定会没事吧？”
    “应该。”
    “我就知道，老板人这么好，老天爷不会让他走投无路的。”这个大男孩憨笑了起来，叶亭生想到昨天阿刚吼他的事，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老板带我们去外面宣传，因为我太笨了，别人问起之前的奶粉事件的时候，我没解释好，高度宇生气，就让我回来了。”
    “哦。”
    “不过老板平时对人很好的，他只是压力太大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今天能把库存表发给我吗？带有生产日期的。”
    “好的。”
    上到二楼，正好碰上隔壁电器销售公司的那男人，那男人对叶亭生嘿嘿一笑：“记得随时来找我哦。”
    别身的时候，他拍了拍叶亭生宽大的肩膀。
    待那人走远，孔先怀小声道：“那人是隔壁电器公司的老板，叫李达现。以前他们公司销量很差的，我们老板见他们可怜，还特意去他们那里买了几个锅回来，谁知道都是假货，用了没几天就坏了，我们老板什么都没说。现在呢，见我们落魄了，就恨不得天天跑过来敲锣打鼓的嘲笑我们。”
    孔先怀看起来很温润，叶亭生想不到他吐槽起人来也挺厉害。
    许是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了，他又说：“我就是看不惯他总是欺负我们老板。”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者仰视强者，强者踩踏弱者。”
    “嗯？”孔先怀愣愣看他，还想问点什么，两人已经回到公司门口，叶亭生停下脚步看他。
    “好好做。”说完，就大步往公司里走了。
    孔先怀刚进公司，一群人便交头接耳地问去干了什么。孔先怀老实回答去仓库，一帮人咦了一声表示不相信，并认定他一定跟叶亭生说了大家的坏话。
    叶亭生没理会他们的吵闹，确定了运营情况和库存后，他又开始细看报表里的各种成本。
    既然仓库里面还有位置，那这个办公室不要也罢了，省了办公室租金还有电费水费之类的东西。叶亭生看了他们历来走市场的差旅费。他打开电脑做表格，又根据本市的地图做了标记，发现他们除了在本市走动外，还时常去隶属本市的几个小地方。叶亭生把相关车票找出来，发现这几个地方因交通不便，都是乘坐大巴或者面包车过去，费用相对较贵。但不去又不行，那里似乎有几个忠实客户，隔个把月就有个十几罐奶粉的小销量。既然那里有点小水花，可以当做待开发市场进行开发维护。
    不知不觉，也到了下班时间。
    叶亭生在电脑前思索，余光里看到几个员工拿着打印好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来到他办公桌前。
    “放着吧。”叶亭生目光指着桌面的空位道。
    “叶哥，昨天都没能给你接风，我们打算今晚请你去吃个饭。”女生一开口，其他人便也都大了胆子，纷纷围上来。
    “是啊，叶哥，一起去吃东西吧。”
    叶亭生指着桌面面无表情道：“你们自己吃吧，文件放这就好。”
    大伙儿面面相觑，还想再劝，卷毛从后面冲上来，把围在叶亭生办公桌前的人冲散了。
    “说不去就不去了，这么多工作总结，总要加班看的，赶紧回去吧。”
    见叶亭生没有松口的意思，一群人拖着脚步纷纷往外走。
    卷毛拉了凳子过来，想看叶亭生检查他们的工作总结。叶亭生翻开他的文件，才看了一眼，就将文件往桌面一扔。
    “回去重写。”
    “怎么了？”卷毛把文件翻开，快速看了一眼，“我可想得脑子都疼了呢。”
    “封面有问题，还有错别字太多。”
    卷毛这才注意刚才打出来的“工作总结”，“结”字不见了，上面只剩“工作总”三个字。
    “这么严格，我找支笔写上去。”
    “我不接收。”
    卷毛看了叶亭生一眼，气呼呼的走回自己位置。
    叶亭生把他们交上来的工作总结和工作计划看完，郭涛的电话正好也到了。
    到名庭盛豪的时候，已是七点多，叶亭生刚下车，便看到郭涛站在门口打电话。他冲他招招手。
    叶亭生付了钱走过去。
    郭涛挂电话。
    “麻烦你了兄弟，今天只有你能帮我了。”
    “怎么回事？”
    郭涛看了下四周，把他往前带：“这里不好说。”
    来到门口附近，郭涛压低声音说：“我公司有个采购谈判谈不下来。”
    “这是第几次谈判了？”
    “第二次。”郭涛愁死了，“所以我不得不请你出马了，兄弟，你可一定要帮我。”
    “什么公司？”
    “一个材料进货商。”
    “之前都谈好了什么？”
    郭涛叫不远处的秘书把文件袋拿过来，“我说不清，你看文件吧。”
    叶亭生把文件看了一轮，大概知道了情况。一个想要更低的价格，一个给不了。
    “怎么样？有把握吗？”
    叶亭生眯着眼看前方夜色：“我试试。”
    地方是郭涛定的，楼上是会议室，楼下是酒会，本想谈判完成就在楼下开个酒会庆祝，谁知一来就看到对方谈判人员面无表情的样子，郭涛对此次谈判是极度担忧，这不只好找叶亭生了。
    叶亭生和郭涛的公司团队说了一下等会儿的谈判方向后，换上郭涛准备好的西装，便往会议室方向走。
    进门时，正好与谈判方碰上。
    叶亭生让他们先进。
    谈判方里来了个年轻女士，容貌姣好，气质优雅，进门前多看了叶亭生几眼。
    一入座，对方谈判方就直奔主题。
    “我们给予8折的供应价，但贵公司的每月采购量不得低于500万，这是我们唯一的让步。”
    叶亭生把文件放下，看着对方的眼睛。
    “现在我们改变方案了，我想要2折优惠。”
    对方谈判人员看着彼此，笑了。就连坐在后方的年轻女士也笑了。
    “您在开玩笑嘛？”
    叶亭生：“物流，我们自己解决。”
    对方谈判人员面色微变，就连年轻女士看着叶亭生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赏。
    “运输成本我们自己支付，其中的风险我们也自己承担。我们两家公司合作已久，相信你们财务账簿上，我们的公司没少见。就目前市场占有率来说，我们公司的进货量绝对是贵公司的大头。我们的市场遍布中内海外，如今正是市场渴求最大的时候，看看我们这一年来的进货量和进货频率就知道了，若是我们保持良好的长期合作，可以让你们公司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销售额在如今的基础上增长百分之60%以上。”
    对方谈判低头交谈几分钟，后面的年轻女士拍了拍他们的椅子，对他们耳语。
    郭涛抽了口气，侧头看了眼叶亭生，见他盯着桌上的文件看，不由心一松。
    谈判多了，什么样的谈判能不能下，他也能猜得到，这场谈判，没悬念了。
    “我们给不出长期2折的优惠，但可以根据新方案进行短期合作，合同到期后，再进行具体情况再次进行协商。”
    “ok！”
    解决得快速又利落。
    谈判结束后的酒会叶亭生坚持不想参加，可磨不过郭涛的坚持。
    “我说兄弟，今天幸亏有你，不然可就麻烦了。”
    “物流方面知道从哪儿切入吧？”
    “知道，我就绕远点，提前进货就好。”
    “嗯。”
    郭涛看了眼前方的年轻女士，“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别乱给我扯红线。”
    郭涛笑了：“你那小女朋友怎么样？”
    说到龚珍珠，叶亭生难得带了点温情。
    “很调皮，很爱闹。”
    郭涛捶了下叶亭生的胸，“不错哦，年轻人。”
    叶亭生笑笑。
    年轻女士看到他们，朝他们举了下杯。叶亭生和郭涛冲她一笑，两人并肩往里走。
    叶亭生没什么喝酒，陪郭涛走了一圈后就在沙发上回复龚珍珠的短信。
    那丫头七点多的时候就给他发信息了，那会儿他忙着准备谈判的事，也没注意看手机，这么久才给她回复，也不知生气了没有。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年轻女士端着酒杯过来了。
    “hello。”
    叶亭生笑笑。
    “我方便坐这里吗？”
    “随意。”
    年轻女士坐了几秒，意外他没跟自己搭讪，眉头微挑：“你不是郭总公司的人。”
    叶亭生笑：“被你知道了。”
    “他公司太小，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太抬举我了。”
    “叶亭生。”她突然叫出他的名字，叶亭生端起酒杯的手一顿，涩然一笑。
    “她们都说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这果然不假。”
    叶亭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冲年轻女士一笑：“我先走了。”
    年轻女士愣了一下，显然是不太适应这样被人忽视。
    “我叫霍云云。”
    叶亭生没回应，接起手机往外走。霍云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低笑一声，一口饮尽酒杯里的酒。
    “叶亭生，你在忙什么呢？”
    “有个朋友弄一个谈判，我过来帮忙。”
    龚珍珠不高兴：“是不是喝酒了？”
    “一点。”
    “现在还在外面？”
    “嗯。”
    “我想你了。”红珍珠闷闷道。
    “还没回家？”
    “在工作室，今天心情不好。”
    叶亭生往外走，出口里突然走进来个人，对方没看路，对着叶亭生就撞了上去。
    “对不起。”穆雨晴一抬头，看到前方站着的人居然是叶亭生。
    她看着他良久没说话，叶亭生看她一眼，对电话里的龚珍珠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后就走了出去。
    穆雨晴失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郑晓龙从停车场进来，叫了她名字，她才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