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叶亭生把她脚放下。“不行。”
“为什么啊?”
店员把面端上来,叶亭生没说话,把面给她摆好。
“叶亭生。”龚珍珠使出了撒娇手段。
“先吃东西。”叶亭生把酱汁放她面前,“要放什么自己放。”
龚珍珠两手趴在桌子,上身靠过去:“叶亭生,你回答我。”
“我说了不行。”叶亭生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服务员端来了另一碗面,但因龚珍珠挡着,她没法放,只能站一边。叶亭生从她手里接过面,对她说了声“谢谢”。
叶亭生端着面看她,“你到底还吃不吃?不吃我去别桌吃。”
龚珍珠这才重新坐好。
她一不高兴,吃东西就跟挑米似的,一根一根的吃,叶亭生碗都空了,她那碗还是满满的。
叶亭生看了眼时间,现在九点二十分。“我九点四十分就走。”
龚珍珠听他这么说,这才加快动作。
最终龚珍珠也只吃了几口面,剩下的叶亭生全包了。出去的时候,龚珍珠揽着叶亭生的手臂不住撒娇。叶亭生听了一路,除了不行,也没其他话要说了。
“为什么不行啊?”龚珍珠抱着他腰看她。
叶亭生:“不行就是不行。”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龚珍珠说,“是我表现得不好吗?”
“嗯。”
龚珍珠原本只是乱猜,没想到他还敢应声了。
“你骗人!”
“你工作室现在怎么样了?”叶亭生见她闹得厉害,赶紧转移话题。
“不就那样。”
“说给我听听。”
龚珍珠眼睛一转,“你想知道啊?”
“嗯。”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一开始也就那样了,运营模式好像也不乱,大家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布料库存也充裕,部门之间安排也是井井有条,虽然刚开业,但也有不少订单。”
龚珍珠说得挺轻松,不过本来也轻松。带着光环的创业,她根本不用体会很多创业人的艰辛和无奈。
“员工争气。”
“都是我哥帮我选的,我都没插手。”龚珍珠有点郁闷。虽然一切都很好,但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我妈让我走中端市场,但我比较想做高端定制。”
夜风吹拂,龚珍珠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叶亭生替她抚了下去,道:“中端市场缺口很大,你妈妈说得没错。”
龚珍珠转头看他,目光清澈。
“叶亭生,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叶亭生的手一顿,喉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好久才说出话:“怎么这么问。”
“就是不安。”
“不要想有的没的事。”
“那你给我保证啊。”
“我保证。”
龚珍珠这才高兴。
“对了,你住的地方在哪里?”
“说了不谈这个。”
“问一下都不行。”
叶亭生耐心道:“哪里地偏。”
“我又不走路,我开车,开车又没什么事。”
叶亭生看了下手表,“时间准备到了。”
龚珍珠不满了:“才出来几分钟!”
“刚才谁吃东西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我不管,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跟你走,你选一个。”
“我明天要上班。”
龚珍珠没想到他找工作了,表情一下变得谨慎起来。
那次辞职给他造成不小影响。他全面退出,不再涉足这个圈子足以证明他对以前的工作有多想逃避。如今不仅出来了,还一声不吭地出去找工作,龚珍珠不知道他经历了多挣扎的心理斗争,才做出这样决定。但光是想,她都觉得很心疼。曾经好几次都想开口,让她帮他,可又不敢说,怕伤他心。现在听到他淡淡一句“我明天要上班”,龚珍珠就难过得想流泪。
被打倒的英雄要站起来了。
见她表情莫测,几分钟里各种情绪在脸上不停变换,叶亭生不由微笑。
“怎么了?”
龚珍珠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叶亭生,你要加油哦。如果有谁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叶亭生一只手放在她后脑勺,笑:“谁能欺负我。”
“谁知道呢。”
“好了,你该回去了。”叶亭生说。
“你送我回去吗?”
叶亭生静默几秒,龚珍珠解释:“我不住家里。”
“我送你到门口。”
叶亭生说送她到门口还真只是到门口,走前一个吻别也没有,叮嘱龚珍珠早点睡觉后就走了。
次日叶亭生很早就去公司,他以为公司里没人,就在门口守着。过会儿,昨天去隔壁借钻孔机回来探头说话的男人走过来,说:“阿刚在里面。”
“谢谢。”
男人对他笑了笑,拿出钥匙开门时,又说:“我看你身子挺硬朗,如果想换工作,可以来我这边。”
叶亭生看了眼他公司门牌,是一个电器销售公司。
男人打开公司门走了进去。
叶亭生敲门。
里面传来瓶瓶罐罐倒地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沉重的说话声。
“谁啊?”
“叶亭生。”
几秒后,公司门打开,里面飘出一股宿醉的气息,十分浓郁。
昨天的黑框眼镜就是阿刚,这家公司的老板。如今他没戴眼镜,头发也乱糟糟,半点都看不出与昨天的人有何相似。
“抱歉,把你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地方弄脏了。”
“没事。”叶亭生往里走,阿刚也踉踉跄跄跟上。
地上东倒西歪躺着一堆喝完的空啤酒罐,围成一个人形的圈,旁边还放着一条毛毯。
叶亭生过去把毛毯捡起来,阿刚把毛毯抢走。
“我可以自己整理。”
他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这些我来弄。”
这个年轻的老板,还在用他最后的力量撑起他身为老板最后的尊严。
“没关系,我来早了,也没事做。”
叶亭生把毛毯拿过来,折好放在桌上,又弯腰把地上的啤酒罐捡起,丢进垃圾桶里。阿刚这时候却哭了起来。叶亭生停下动作,看他:“还有机会。”
“公司到目前为止已经亏损了五十万,我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公司还有库存吗?”
阿刚点了点头。
“多少?”
“四十几万。”
叶亭生捡起最后一个罐子,看着洒了满地的啤酒,又问:“都过期了吗?”
阿刚趴在办公桌上摇头:“有一些过期了。”
“这里能抽烟吗?”
阿刚被他这思维跳跃的跨度惊到,泪眼婆娑看他:“你也烦得想抽烟,是吗?”
“不是,我烟瘾重。”
“抽吧。”
叶亭生把烟掏出来,吸了一口看他:“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商品没问题,就能卖出去。”
阿刚又哭了:“关键是卖不出去。”
“别的地方试着卖过吗?”
“去了,没什么效果。”
“去了哪些地方?”
“市里的几个县。”
叶亭生吐出烟:“这地方不行。”
“以前卖得很好的。”
叶亭生夹着烟看他,“你先去把自己整理一下,我们再谈。”
阿刚呼了下气,闻到自己满嘴的臭酒味儿后,嫌弃不已。
“那你等会儿。”
阿刚去洗漱,叶亭生开窗透气,再找拖把拖地。
弄好阿刚也出来了,他一脸的水,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
叶亭生抓起桌上的纸巾给他,阿刚胡乱抽了几张,抹了下脸后看他。
“去吃早餐吧,边吃边聊。”
虽然也没抱多大希望,但阿刚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再者这叶亭生沉默稳当的样子,看起来就很让人有信服力,阿刚原本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点。
因为时间尚早,下楼的时候没碰到什么人,两人在楼底的广东卷筒粉小摊前找了位置坐。
阿刚跟老板娘很熟,刚入座,就拿着筷子在桌面轻敲了一下,老板娘忙中抬头,笑:“又在公司睡了?”
阿刚抽了下鼻子,“省钱。”他又看一旁的叶亭生。
“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财务,叶亭生。”
老板娘摇头:“这么小的公司,请这么多人。”
阿刚眸光涌动,用笑掩饰难过。
“人总是要请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可能。”他看叶亭生,“你说是吧?”
“老规矩咯?”老板娘问。
“我的老规矩,亭生来四根肉的。”
“天天吃肉也不好,搭配着来吧。”
阿刚看叶亭生,“你年纪比我大,以后我叫你叶哥吧。”
“嗯。”叶亭生很自然的答应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方法把公司的状况扭转过来?”
“嗯。”
阿刚笑得像孩子。
“我就觉得你看起来不一样,顶天立地的,给人安全感。”
叶亭生瞥他一眼,见他嘴唇颤动,好像是哭了,道:“做生意,都会有困难的时候。”
阿刚看他:“叶哥你也开过公司?”
老板娘把卷筒粉端过来,“酱料自己放吧。”
“谢谢老板娘。”阿刚道。
“没有,”叶亭生说。
“我还以为你开过公司呢,但如果你没开过公司,是不会了解我这种心情的,感觉整个灵魂被禁锢在某个狭小的空间,很痛苦,很压抑。”
“嗯。”
第二份上来了,叶亭生拿起筷子开动。
两人上公司的时候,门口一堆人在等候。男男女女围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讨论昨晚去哪儿逛街,看了什么电视剧,哪种化妆品好看,好不热闹。
卷毛跟杨笑笑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玩手机,偶尔还骂出一句粗话。
听到上楼声,一帮人齐齐回头。
“啊,老板,你怎么那么晚。”
阿刚走过去,人群自动让开道。
“刚才跟叶哥讨论了一下裁员的问题。”
原本闹哄哄地人一下子安静了,个个面面相觑。完全没注意到他对叶亭生称呼。
“这……不好吧?现在人手刚好够呢。”
阿刚把门打开,回头:“我倒觉得多了。”
没一个人先进去,大伙儿都懵了似的。
“老板,这玩笑不好开。”
“我觉得挺好啊。”阿刚往里走,卷毛和杨笑笑挤到叶亭生身边,跟了进去。
“下班之前,每个人写一份工作总结,还有以后的工作计划交到叶哥那里。”
几个人交头接耳,准备对这起突如其来的考验进行反抗。谁知,阿刚突然把头凑了过来,残忍一笑:“谁没交的,下班领了工资,明天就不用来了。”
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阿刚满意一笑,“好了,大家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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