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是世外高人

20.书信?女鬼?

    
    姚佩瑜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匣子。
    木匣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封封整齐的信。
    她早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容沉静的如同黑夜一般,抽出一封,铺平了,递给邵清:“邵小姐,实不相瞒,我找你,是希望找到写信人。”
    邵清接过信,并未看,只是眯起了眼睛:“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她的目光有些危险。
    云颂如今还在姚家宅子,难不成姚佩瑜想以此威胁自己?邵清心中冷哼,纵然有这梧桐,真的打起来,姚佩瑜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她真的讨厌被人拿捏着软肋威胁的感觉。
    姚佩瑜察觉了她的意思,知道自己被误解了,笑了笑:“邵小姐不必多虑。这件事,不论您答不答应,我都会让您和云小姐平安离开的。倘若答应了,自然不会让您白忙活。不管成不成,姚家都不会再挪动地基。”
    听了她这话,邵清兴致顿来,收起了脸色,摸着下巴道:“倘若成了呢?”
    姚佩瑜抬头,望了望头顶闪耀的倒挂梧桐,指着道:“倘若成了,这梧桐树,我就送您了。”
    邵清瞳孔一缩。
    这梧桐对姚家有多重要,姚佩瑜比她更清楚。尽管如此,她依旧愿意以此交换。可见寄出这些信的人,对她有多重要。
    手中的信似乎沉重了许多。
    邵清又看了看姚佩瑜,却见她脸色不变,灰蒙蒙的眸子在四周的灯光下流动着淡淡的光。
    姚佩瑜道:“邵小姐放心,我定然是说到做到的。”
    言罢,她低下了头。没有了那人,守着这梧桐,守着这没完没了的岁月,只能是煎熬罢了。
    邵清沉默。眼前人心意已决,劝了反而是自作主张。
    她打开了信。
    “佩瑜:
    这两天我来到了不知何名的草原。这儿的天蓝的仿佛宝石一般,青草绵延、无边无际,真能教人忘却一切烦恼。
    草原上有牧民在放羊,羊群和天上的白云一样,又白又软。你从小就喜欢这些小动物,我多想让你也看看、摸摸它们啊。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家的。那时候,咱们一起来草原上骑马,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教你了。”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远枫”。
    邵清又拿起其他的信,也都是此人寄来的,或长或短,内容繁杂,有的讲述自己的奇遇经历,有的倾诉相思之苦。唯一相同之处是,都在告诉姚佩瑜,自己一定会回到家。
    这些信上的折纹深深的,显然是被人反复翻看。
    明黄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了过来,在姚佩瑜美丽的脸庞上投下了一道道阴影,她灰暗的眸子,低垂的睫毛,以及紧紧抿起的嘴角,都显得异常无力。
    空气中弥漫着书籍特有的气味,安详到似乎有人死在了这里,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手中许多信,纸边已经泛黄,孤寂地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邵清道:“我帮你。”
    将云颂先放在姚家宅子里安顿着,她从姚佩瑜那里,要来了所有的信。
    出发了,去找连远枫。
    *
    事实上,邵清在翻阅那些信的时候,不止看了信上的内容,她还有一个发现。
    这些信,全部来自一个地方。
    邵清身为茅山弟子时,游历九州,自然知道,不同地区,由于气候条件和环境因素的不同,寄出的东西,都沾染了不同的灵力。尽管很微弱,但灵敏如她,此时已经可以清楚判断。
    这种事,骗一骗姚家岗都没出过的姚佩瑜还凑活,但在邵清面前,一定会原形毕露。
    如此一来,事情便有意思了很多。
    明明哪里都没去,却写信说自己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还讲的和真的一样。这连远枫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使用缩地千里,从姚家岗到北京,不过几分钟的距离。
    顺着纸张上灵力的指示,邵清左拐右拐,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找到了信寄出的地址。
    荒郊野外里,一处废弃的厂房。
    此地偏远,深更半夜,寂静无声。一间小小的屋子,发出昏黄的光,照在断壁残垣上,依稀可见墙上开裂的缝隙。深秋的寒风拼命地钻着挤着,如同呜咽。一半的厂房已经拆掉了,四周堆着小山一般的混凝土渣、砖块碎片等建筑垃圾。门是蓝色的集装箱铁皮,用各种红色黑色的喷漆写着“拆”的字样。
    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唔,看来连远枫这些年过的不好啊,难怪没脸去找姚佩瑜。
    邵清开玩笑地琢磨了一下,琢磨完,又觉得这笑话太冷,特别是在北京的深秋里,不由得裹紧了下车时云颂递给她的外套,朝厂房走了过去。
    她敲了敲铁皮门,没人应答。
    遂一个法力掀开了。
    破旧的屋子里,瘦成筷子的青年女子坐在一张断了腿的桌子前,抬头见闯入者并非无灵力的普通人,目光戒备,烦躁不已,喝道:“什么人!”
    她脸颊瘦削,面黄肌瘦。五官虽是精致,却带着一种攻击性,仿佛对世界充满了厌恶。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个常年神经衰弱的病人。
    她的灵魂已经变得很淡了。
    人死后,魂魄可在世间徘徊,但若没有法力护体,又不愿堕为怨灵,将会越来越浅淡,直至透明、消失。眼下这个女鬼,已经飘了有些年头,再留下去,恐怕真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邵清嘴角无意的勾了勾。
    事情,更有意思了。
    她并没有回答女鬼的问题,而是开口道:“来找连远枫。”
    女鬼听到名字后,脾气暴躁,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冲她喊道:“这里没有什么连远枫!”
    邵清惊讶:“你不就是吗?”
    女鬼一怔。两厢安静下来。
    寒风从墙上的裂缝中钻进来,嗖嗖作响,许久后,女鬼问道:“你究竟是谁?”
    邵清晃了晃手中的装满了信的匣子:“是姚小姐派来找你的人。”
    话音一落,女鬼嗤笑两声,眼中尽是嘲讽。接着,点燃了一根烟,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默默抽了起来:“她想见的是连远枫,又不是我。”
    邵清摇了摇头:“她只告诉我,想见的是写信人。”
    女鬼许久没有作答,直到抽完了烟,随手扔在厂房角落:“她见了我,非杀掉不可。”转而又想到自己已死,自嘲道:“也杀不了,我已经死了。”
    邵清忽而回忆起什么事,笑了出来。
    女鬼见这人不但不走,还面露微笑,态度又强硬了几分:“总之,我不会跟你走。”
    “为何?”
    “还能为何,不想见她。”
    邵清走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女鬼可怖的眼睛:“你想。”
    *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一个陌生人来插嘴!”像是深藏已久的秘密突然被别人拆穿,女鬼暴跳如雷,三步并两步跳到床上,踢掉了鞋子,佯装要睡觉:“你还呆这里做什么,小心我不客气。”
    邵清思索了一下她口中的不客气,实在有些想不通,一个马上都要魂飞烟灭的鬼魂,如何对她一个世外高人不客气?所以,她决定不走,留在这里瞧一瞧。
    女鬼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转过身,恶狠狠道:“信不信我现在就魂飞魄散,教你没办法交待。”
    邵清:“……”行行行,是个狠人。
    手动调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她诚恳道:“连芦笙小姐,我来此寻人,是受姚小姐所托。但若你真不想回去,我也不会逼迫。只是……”故作为难地摸了摸鼻子:“我从姚家岗来北京,也不容易,这大半夜的没地方去,怪可怜,不知能不能在此处借宿一晚?”
    女鬼转过身,闷声道:“关我何事?!”却不复原来的强硬。
    邵清知道,她这是默许了,遂在短腿桌子前坐了下来。毕竟,连芦笙并没有如她所言,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只是怕被逼的太紧。
    她打量着这个十几平方的废弃房间。
    若要形容,就是脏乱差。
    满地的烟屁股、废纸团,墙角还时不时有蜘蛛在织网。家徒四壁,所有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一个断脚桌子,一条长凳。桌子上摆着一个有缺口的碗,碗里是冷掉的红色泡面剩汤,桌角上放了几本破旧的旅行杂志和一摞纸张。
    听那小厨娘讲,这连芦笙也算个有文化的知识青年,还挺求学上进,怎么现在竟沦落成这副样子?
    一个屋子,一本正经书都没有,还不如那半路出家的姚佩瑜。
    *
    除了平缓的呼吸声,连芦笙没有发出半点其余的声音,但邵清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于是,邵清问道:“连远枫呢?”
    果然,床上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还能怎么样,投胎了呗。”
    邵清摇着头,叹了口气,心中了然。
    她不再作声,想不到床上那人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哼,他是真潇洒,一走了之,留下那么一个烂摊子,还不得我来收拾!”语气急促,像是在拼命掩盖什么。
    邵清再次惊讶:“难道你不是自愿的吗?”
    连芦笙:“……”你这样说话挺容易挨揍的知道吗?
    邵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表示不知道。毕竟我厉害嘛。
    片刻后,女鬼掀起又脏又旧的被褥,盖住了脑袋,决定彻底无视她。
    邵清望了望窗外的黑夜,突然有些想笑。
    耳边只有凄厉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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