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时来运转[重生]

18.红烧肉 吃过一次没有下一次

    
    何桂花是从外村嫁到张家村的,原本媒人介绍是来相老大的,结果进了门她看不上老大,倒和长得更俊的老二看对了眼,没过几个月就嫁过来了。
    头胎生了个闺女,后面连着几年的灾年,人啃树皮跟猪抢食的年头,生的孩子都因为营养不良,要么没生下来就咽气了,要么活不了几天就早夭了。为这,她没少受两个老人的气,尤其是她那婆婆,天天指桑骂槐,从村头抱条小狗还要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嘟囔说“公的好,是个带把的”,大冬天的让她洗衣服,冻得两只手都没知觉了。
    何桂花知道,老两口其实是偏爱她男人的,正是因为偏爱,所以对她男人“无后”这件事更着急,变了法地催她生儿子。
    一直到怀上正富,日子好过些了,婆婆把棺材本都挪出来捐给山上庙里的子孙娘娘了,但求子孙娘娘开眼,赏一对大胖小子;寒冬腊月里,竟然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给她炖鸡汤。兴许是子孙娘娘收了棺材本终于开眼了,正月里她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后面又生了正豪,她在这大家里的地位一下崇敬起来,不得了了,这是两个带把的妈呀,功臣啊,好歹使她男人张国海这一支不至于绝了后。
    至于之前她受的苦,当然不能怪婆婆——不为抱孙子,花钱娶儿媳妇干吗?什么,做家务?那不是女人天生该做的吗?不在娘家做就在婆家做,都是管口饭就行,两边差不离儿。
    大哥那边虽然有两个男娃,可老二一看就憨傻,上次他奶给他开小灶给了一包麦乳精,这傻子转头就调了喂他一岁不到的六妹,直教他奶恨得哟——你说老四?老四就是个皮痒的,没少惹祸,被大嫂教得和他爷奶又不亲,怎么看还是她家正富正豪乖,聪明!
    至于让大富去偷米——那怎么能叫偷?那叫“借”!再说了,两家人又没分家,拿点自家东西怎么了?!难不成大哥家还敢吃独食?
    她当然也不是傻心眼的,“借”了米,头一碗蒸出来的白米饭自然要拿去孝敬公婆的,人人心里有杆秤,半斤八两各自清,她婆吃了白米饭,还能说什么吗?不,心里大概还要埋怨老大家不懂事不孝顺不主动端到他们面前呢!
    再说了,有句话说的好,不偷不摸,日子难过。
    就说那些年,大队光景还不好的时候,锅都拿给公家炼钢的时候,哪家不偷?大人大偷,小孩小偷,公家的就是自家的,顺手牵羊牵的粮食和瓜果盖在筐里的猪草下面,要是队里干部要查,老年人坐地上嚎一顿,实在不行装个架势要撞头,保准没人敢翻背篓!
    山上的林子要是不派民兵夜里守着,第二天就能秃一片——都被村里人趁夜砍了呗!
    所以她何桂花,让自家孩子借点自家大哥家里的米,有错吗?怎么会有错?
    可恨的是,她大哥家不知道把肉藏到哪里去了,就那么一间破房子,居然翻遍了也找不到,一定是大富这小子没认真找!
    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过年才宰一头猪,母猪肉还不能吃,吃了皮肤发黄还会呕吐。大部分的肉都要卖了换钱,再买几个小猪崽(当时的猪金贵,不一定每一头都能活下来),剩下的钱要供全家人一年的开销,要是遇到猪瘟,一家人一年的盼头可就打了水漂。
    所以,大哥家吃肉,却不给弟弟家尝味儿,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何桂花打定主意,自己今天非得把大哥家藏着的肉翻出来不可!
    至于她男人张国海会不会生气?哼,别人她不知道,张国海嘛,也就会装装好人,虚头巴脑地吼两句,真到吃的时候他比谁都香!
    主意既然打定,一进自家门,她就跟张国海哭闹起来,“你个杀千刀的砍脑壳的啊,跟了你没有享过一天福,现在自家大哥大嫂合起伙来诬陷自己儿子你个背时鬼连句话都不敢说……我好命苦啊……”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抓挠着张国海。
    张国海也是没辙,他本来就是泡桐树锯菜板——心虚,要说昨天何桂花让大富去偷米他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晚饭时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碗白米饭。他只是气何桂花居然让他儿子去做这种事,其它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唯独儿子的教育问题,不能让何桂花乱来,他儿子将来是要考大学当大官的!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让何桂花教育成小偷绝对不行!
    何桂花冷笑一声,张国海那点小九九她还不清楚?直接推搡着他进了里屋,立刻红脸变白脸,好声好气道:“国海,你去给我请一天假,就说我心口疼。”
    反正她一天挣的那点工分到年底分红还抵不上昨天“借”的半袋米,更何况,她今天不仅要借米,还要借肉!
    这一算,可不划算吗?
    四下无人,张国海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日头渐渐升到半中拦腰的时候,据说“心口疼得走不了路”的何桂花就蹑手蹑脚绕到了张时来家后门处。
    院里几个小孩毫无知觉地正玩的开心。
    原来,张时来家灶台后边还有道后门,她家和院墙中间隔出了一条巷道,堆着柴火和红色玉米瓤子,玉米瓤子是剥了玉米粒剩下的,也可以当燃料烧。
    门拿链子锁锁着。
    她大哥家当然也不傻,昨天才被偷了一遭,今天可不敢不锁门了。
    “咔嗒——”一声,锁开了。
    何桂花把钥匙重新揣到包里,呵呵,估计她大哥大嫂怎么也想不到,老两口早就把整个家的一大把钥匙给她了,别说是大哥家后门,前门她都能开。
    不过前门太引人注目了,还是稳妥点。
    她四下打量,有些嫌弃地看了一圈这破旧得不似人住的地方:一张旧床,一床破棉絮,角落里立着一架泛黄梯子;啧啧两声,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得意。
    别看她大嫂年轻时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美人,娘家又是本地很有名的乡绅,祖上是中过举人的,按大家闺秀养大,从小裹了脚,可谁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搞地主批斗那时候,她爹一命呜呼,留下她娘一个人带着她哥和她还有一个幼弟,从小那真叫一个苦,担茅粪、扫大街、苦活脏活都是他们三兄妹的,不给钱,叫“义务工”。
    当时村里还有个把戏可以围观,就是在一根凳子上再顶一根凳子,让被斗人站上去,然后主持人发言,大家喊完口号,主持人就一脚踹翻凳子,大家坐在底下看被斗的人摔得鼻青脸肿,哈哈大笑,也算是当时难得的娱乐活动。
    地主子女要嫁要娶,都很困难,男的在当时是娶不到大闺女的,只能找二婚的;女的自然只能找村里实在找不到老婆的老光棍,还得战战兢兢生怕对方嫌弃自己。
    老两口不喜欢大哥这一家子,自然也有大嫂成分不好的原因在。
    而且相亲时她看不上大哥,不仅因为看脸,还因为无意中看见大哥若无其事地捏死了一只掉下树的麻雀。果然,大嫂比她晚过门,头胎也是个闺女,自此,她经常撞见大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虽说男人打女人在这里是天经地义,只是夜里听见大嫂从撕心裂肺的哭声到哭都哭不出来,同为女人她还是有些害怕。
    要是张国海敢这样打她,她就立马回娘家!
    她不同情大嫂,只希望自己能过得比大嫂好就够了。
    她甩甩头,把无关的思绪甩掉,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肉和米了。
    翻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瞄见床底下有个竹篮,勾出来一看,里面有个纸包。
    她心里一喜,肯定是肉!
    当时还没有塑料袋,肉都是用纸包的。
    打开一看,果然,是肥瘦相间的一块五花肉!表面一层白灰,何桂花满不在意地拍了拍。
    她不死心,又翻找一圈,奇了怪了,怎么这屋里就只这一块肉了?
    正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四哥,我们回家玩吧。”
    何桂花立刻慌张起来,把竹篮踹回床底,匆匆抱着肉从后门离开了。
    ……
    冬日的太阳并不灼人,日头慢悠悠地走到最高点,队里也下工了,院外的路上慢慢有了人声。
    张国海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馋虫都被勾上来了,只见桌子上摆了一盘红烧肉——颜色红亮,晶莹剔透,酥烂挂酱,可别提多香了!
    他急忙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块,顾不得烫,一口吞了,肉味还没在嘴里散开就喂了五脏庙。
    何桂花拍了他一下,嗔怪道:“等儿子回来!”
    张国海只是嬉皮笑脸,又夹了块,这次来得及尝了,边砸吧嘴边摇头,“你手艺是不是退步了?这肉咋有股怪味?”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不是叫你们从后门进——”
    话说到一半,何桂花开门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门口站着的不是她那俩宝贝疙瘩。
    是大哥家的老四老五。
    老四她见惯了,印象里就是个熊孩子,老五以前很内向,她也没什么印象,今天一见却是暗暗吃惊。
    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水润的小脸洗得白白净净,嫩得能掐出水,一双瞳仁秋水,花瓣似的小嘴,笑眼弯弯,配着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极为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放软语气。
    “什么事?”
    张民安也吃了一惊,印象中他这个母夜叉二婶对他们一家可是非骂即哭的,怎么对小五语气这么软?
    张时来睁大眼睛,一副天真可爱模样,“二婶,你看到我家肉了吗?”
    何桂花自然是不承认,横眉倒竖:“冤枉了一次还不够哇,你家大门锁着谁能进去?滚滚滚!”
    张民安不服气,手指着里面桌子,“我都看见你家吃肉了!”
    “嘿你个小杂种,天天惦记着我家的东西,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我家难道不能吃肉吗?”说着说着何桂花从门边抄起一把扫帚,啪啪地打在张民安和张时来身上。
    扫帚是用竹枝扎成的,打在身上像鞭子抽一样。张时来怯怯地拉着张民安后退两步,“我们、我们只是问问,四哥,我们回家吧。”
    何桂花见张时来小脸梨花带雨,不知怎么心里一软,住了手,哼了一声就作势关门。
    突然,张民安回过头问张时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传到何桂花耳朵里,“小五,你说你在肉里放了耗子药是真的吗?”
    张时来小声回答:“早上二婶说什么被耗子咬了,我以为家里有耗子,就拿了包耗子药倒在肉上面,打算毒死耗子……结果中午就不见了,四哥,你说是不是被耗子吃了啊?”
    正在餐桌上大快朵颐的张国海筷子一顿,听到这话,顿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双腿打颤,竟然晕了过去。
    何桂花此时也回想起肉上那层奇怪的白灰,脸一下变得煞白,“扑通”一声,一屁股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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