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独女,而且毕竟被挤兑被气了这么多年,能怎么办呢?
老父心中苦啊,也只能苦口婆心劝道:“经过这几日奔走送黄金,你爹我才算领教到了什么叫官门厉害。”
“额,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这事儿日后得...”赵锦瑟想起傅东离的嘱咐,便提醒了下赵富贵。
后者浸淫商场这么多年,自然老道,闻言颔首:“我也觉察到了,这陵城往常庙小妖风大,可富得流油,那石东成的性子太贪,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流水的贪官,这次那督查使下来,如果真有心要办他,下任知州自然是要换个德行的,我心里有数。”
顿了下,赵富贵极为正经对赵锦瑟说:“俗话说士农工商,咱是这是排最后的,真遇上人命官司,破财事小,就怕破财了无用,你这孩子吧,从小就多灾多难,我本以为家财无数多少能护你安稳,奈何你这狗都嫌的坏运,五年前差点死了不说,这次也差点背上这么大一黑锅,你说爹爹要怎么才能安心?”
赵锦瑟多聪明啊,最会察言观色,听看言行就知道赵富贵是什么心思了,“所以你想让我..."
"读书!”
“我本来就有读书,每天看好几本!”
“我说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是上进学书,是正经书册,是要能考进学的!”
“考进学做什么?小时候我想去学堂,那不是你死活不允许嘛,非要把先生请进家里。”
赵富贵闻言顿有些尴尬,也是轻哼:“那时候你才多大,长得白白胖胖玲珑可爱的,整个陵城的人谁不喜欢你,学堂那里面又多是毛头小屁孩儿,一看到你就眼睛都直了,在你上学第一天就把你骗疙瘩角落里去不知道有什么不轨,当时差点没被我打残了!”
赵锦瑟:爹啊,那是人家被我骗到角落里用先生的拖鞋底吊打,还有我小时候不胖!
不过亲爹自动美化了记忆也是不错的,赵锦瑟也没解释,就悠哉悠哉说:“所以呢?现在那些小屁孩们长大了就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轨了?”
赵富贵仔细打量自己这女儿,看着她一年一年长开样貌,都是男人么,他当然知道男人骨子里有多坏。
“呐...还是不去学堂了,我再给你请先生,反正我有钱!”
如出一辙的言论调调啊~有钱的确是一种气质。
赵锦瑟琢磨了下这厮的话,“所以你的目的是让我读书,读那些可以进学的书,这陵城的人家可都比较肤浅,虽不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也从不多求女子多才,所以你是想让我读书考试去?”
赵富贵顿时欢喜了,一拍大腿:“对头!”
“对个西瓜哦!”赵锦瑟蹭得站起来了,“天呢!你让我去考进士当秀才啊!”
赵富贵纠正她:“秀才好像在进士前面。”
“我不管!我才不当那迂腐酸萝卜头呢!”赵锦瑟也不是没见过读书人,什么陈子东张如岩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满口之乎者也,其实骨子里烂到家了。
当然,也有好的读书人,品格言行皆是上乘,可她就不喜欢那调调。
更遑论让她自己变成那种人。
“呸,谁让你当那酸萝卜头!只是让你考个进学名分,等朝廷排了名次,官秩到手,你就不是商家女了,大大小小也是个女官,咱再花点钱找关系走动走动,把你安插在陵城女司或者城卫备司,在里面打打杂,做作书案,虽说薪水微薄,但咱家不缺钱啊,要的是这名头跟官身,有了这个,日后谁敢小瞧你?谁敢把注意打你头上!”
这是一派老父亲的拳拳爱女心啊,赵锦瑟满肚子的吐槽都没法发出,只能郁闷说:“那您就不怕你女儿我貌美如花,吸引了那些官家纨绔们觊觎啊。”
听着是有道理,可从你嘴里听出怎么就这么别扭。
赵富贵皱皱胖嘟嘟的五官,回:“你除了这张脸,也没啥可吸引人的了,这狗脾气能把人气死,谁家瞧得上你。”
嘿!赵锦瑟瞪眼,可赵富贵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也是担心的,思虑一转,“这简单,你成婚不就行了!”
逼我读书也就算了,顺带还相亲是吧。
赵锦瑟不吃他这路数,冷笑:“跟谁?我那七位表哥抓阄选一个?”
“呸!那几个鹌鹑!”赵富贵否认,“那天不是有个傅先生,他不是穷吗?”
这不提还好,一提,赵锦瑟整个蔫了。
“别提他了,一开始还以为他穷,我倒是想哄骗一下拐进门入赘,结果人家不穷,而且背景挺深,如今还要离开陵城了。“
赵富贵也蔫了。
“这样啊,那是好可惜啊。”
两父女对视一眼,齐齐叹气——诶,那真真是长得好看啊,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肯定好看极了。
还好两父女心也宽,很快重整旗鼓,其实赵锦瑟也明白自己这处境不太妙,虽蜀国女子地位不低,亦可继承家产,可赵家背后宗族甚多,上面还有个官身本家,三十多年前赵富贵这一脉是分在陵城的,虽说血脉久远,但放在哪儿都是同一宗,按蜀国宗法,那本家是有权插手管两父女家事的。
这万贯家财真没人看得上?
当官的更需要钱!
赵富贵一直小心翼翼,也曾想过还不如舍这家财父女远遁,可想到无钱无势的小老百姓更受欺凌,最近这庄案子就可见一斑,而且穷吃穷住也未必幸福,他这女儿也该娇生惯养的,他就罢了心思。
但是两父女都想起多年前的一庄旧事。
“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那般狠辣,那会你差点就死了,一整个人都飘在水上,我那时候见到的第一眼就在想,如果你真的去了,我舍了一切也要把凶手弄死,然后再随着你一起去找你那早早离去的娘亲,可还好,这些年都有惊无险,对方也好像不曾再出手,我这心才渐渐松开呢,哪想陈家那破案子也能把你送进大牢,差点就当了别人的替罪羊。”
赵富贵唠唠叨叨,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赵锦瑟也没打断他,因知道他这些日子跑来跑去打通关系,定是吃了那些官家不少亏的,他可以忍,怕她将来受欺负,也不愿她忍,所以为她早做打算。
其实赵锦瑟也觉得只经商无权,又无兄弟陪衬,将来必然要吃亏的,就算能应付,也是极累,因为世道人情如此,律法也还未通达到这个地步
“诶,我考,我考还不行么~~”
赵富贵瞬时收了眼泪,跟赵锦瑟商议了下,很快对外编纂说赵锦瑟从小就有一门婚约,乃是指腹为婚,以前不说,只是因为对方举家失踪,踪迹全无,如今已得了对方联系,想重提此婚约,因此不打算将她婚配任何人。
这满城通过赵锦瑟下狱而赵富贵焦心奔走的事儿看出一些门道的人家本看不上赵锦瑟,觉得这姑娘行为出格,容貌太甚,将来家宅不安,可如今都想让自己儿子把那赵锦瑟纳了占便宜,却不想出了这消息,于是只得扼腕可惜。
最愤怒的还是那几个表哥家里,大人纷纷去赵富贵那打听消息,都被他强硬怼回去了,“诸位,别怪我赵富贵不讲情面,我女儿出事那几天,可没少听人说你们几位嘴巴恶毒,到处编排我女儿,你们也都说是亲戚,关系近,却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让人齿冷!就是你们今日出去说我赵富贵不通人情,不认外家,也没人肯偏帮你们吧。当然,若是你们还敢乱说,我赵家在陵城的根基也不是说着玩的,大不了花点钱雇点人把你们那几个宝贝儿子的腿打断!”
赵富贵狠辣,众人纷纷吓到。
表哥们不知爹娘吃瘪,却有心攻克美貌小表妹,轮番上阵却连赵锦瑟的面都没见到,往后几天倒是打听到赵家请了好几个学问大家,薪资丰厚得让隔壁城的老先生都不远而来。
这是什么路数?
赵家要干嘛?
两月后,他们就知道干嘛了。
赵锦瑟参加雍国各州府的秀才进学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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