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树为槐

    
    三五日平淡而过，桃安将洗好的那身青衣放在白绫夜的房间里，她却迟迟没有派人送回璋卿的洞府。
    她这几日常常失神地站在莲池边上，看着水中的红莲想起那日在凡间的景象。想着想着心中便生出几分窃喜，嘴角勾着暖意的笑，红霞爬上脸颊。她用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想到的是那一日璋卿拥她入怀的温柔，想着想着竟有些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她坐回凉亭，望着另一头栽种的海棠，她曾答应过要请璋卿来洞府中赏花的，如今花已开的正好，也是时候了。她唤来承焕取来笔墨，即使字迹拙劣仍是一笔一画地将那封帖子写好。承焕见她模样认真仔细，也不敢作声，只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她将最后一笔写完，吹干墨迹，合上帖子递给承焕说道，“让云轻送去璋卿神君的洞府。”
    承焕微有些诧异，因为这些时日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璋卿神君的名号，但他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将帖子递到云轻手里。
    不多时璋卿便腾云到了白绫夜的洞府，承焕引着他一路到了后院，只见白绫夜穿着与他相同的那身青衣，坐在凉亭中远远地看到他就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仿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璋卿这些天渐渐冷却的心意一下子就被点燃。他快步走进凉亭，白绫夜起身对着他盈盈一拜，目光扫过他身上时竟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他看到她鬓边别着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她身后不远处那株海棠也长得正旺。
    她目光明亮地看向他，没有躲闪也没有犹豫，像是直直望进他的心底。她说，“你来了。”
    “你下了帖子邀我来赏花，我自然是要来的。”
    “我这几日常常坐在后院赏莲，看得时间长了才发现池中的莲花早已开的繁盛，只是我当初总看着那株海棠忽略了它们。眼下花开的正盛，也是该应了承诺邀你前来赏花的。而且……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要交给你。”
    白绫夜说着从石桌上端起一个木盒递到璋卿手中，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置的是他曾经送给她的那些诗文。他那颗欢欣雀跃的心立刻凉了一半，低下头轻抚着木盒的边缘，问道，“你是打算将这些诗文还给我么？”
    他的心思一下就被她看穿，她也故意压低了嗓音回道，“这些诗文留在我这里再没有别的用处，自然是该还给你的。”
    璋卿的双肩一抖，手指紧紧扣着木盒，他低着头不愿去看她的表情，害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伤及肺腑，只冷下脸来说道，“既然如此，你今日请我来的意图已经一清二楚，我也不必继续留在这里自取其辱。”说罢抬腿就要走，白绫夜见状慌乱起来，快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这才强行止住他的脚步。
    “你听人说话只听一半的么？气势汹汹的就要离开，可是洞府中留了什么美艳的仙子？”
    璋卿抬头就要反驳，看到的却是她有些张皇失措的模样，回道，“我洞府中何来仙子？是你要将诗文还给我的，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如今我要走你又用这样的话来激我，到底意欲何为？”
    “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将这些诗文还给你，是让你把它们带回去一同放在你房间的红木盒子里。随便找一棵长势极好的海棠，连同盒子一起埋进树下。这些诗写尽了相思断肠、求而不得的愁苦，以后的你却不会再需要看到这些诗文了。我们两个人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你的海棠树下写下更好的诗文，你也不必再把相思挂在心头，自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相思断肠。”
    璋卿一把将手中的木盒丢开，反抓住她的手臂，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刚才那些话可是认真的？”
    “字字真切，句句真心。你知道的我跟慕谦有一段情劫，从那之后我没想过再沾染情爱之事。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竟会对你如此难忘。你为我写诗，为我动武，你我二人在凡间的夫妻之名，还有在海棠树下的林林总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竟在我的生命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你送我的这身衣裳我本来让桃安洗干净要送去你的洞府，可是我舍不得，好像衣服送回去之后你我就真的再没有其他联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说的合不合你的心意，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一颗爱慕别人的心。但是璋卿，在这段时光里我想和一起坐在树下赏海棠，坐在亭中赏红莲，就算只是坐在天边望着云海，有你在我身边也是好的。”
    他红了眼眶，喜极而泣，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你把这些话再说一遍。”他较真儿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璋卿神君，倒像是个小肚鸡肠的妇人，白绫夜正想着那些说过的话该怎么重复说上一遍，璋卿已经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浓烈的归属感，她回应着他的拥抱，也紧紧地抱着他。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些命令的语气，说道，“我不是让你把这些话再说一遍么？怎么到我怀里就安静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埋怨道，“我这不是正在措辞么……方才说了那么多，若是说的不同，你岂不是又要埋怨我？”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心意通明的这天等了有多久？每一天，每一晚，每一朵花开，每一朵花落。我等到自己都快要失去耐心，偏偏还是要一遍遍地等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为何会喜欢上你这个一无是处的仙君。可是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这一切都不重要。绫儿，我很庆幸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此生此世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脚边跌落在地的木盒撒出的诗文随着清风飘落在整个后院里，红莲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白绫夜融化在璋卿的怀抱里，伴着他的柔情，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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