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皇上说得没错,若是再不治理治理靖州这嚣张的气焰,怕是以后更要肆无忌惮了。”
“你们看看刚才,哪有一点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的!”
“可不是吗!对着殿下都敢这般放肆,可见这靖州怕是要忘了自己隶属大梁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
见萧珩没有说话,蒙荃赶紧向众人示意安静。
“恩?怎么不说了?”
“属下惶恐。”
来到一处凉亭,萧珩示意众人坐下,“诸位都想要治理治理靖州这嚣张的气焰,可诸位倒是来说说如何来治理?恩?”
众人语塞,面面相觑。
是啊!怎么治理?
且不论沈昭齐和靖州的开国之功,惠元帝传位于先帝前的最后一道圣旨便是册立大梁二十四州诸侯王族,以靖州沈氏为尊,位于各州之上,是为二十四州之首。
再者,靖州乃百年城池,自古便是天下盐铁之都,军事要塞,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非天大罪名,谁敢乱动靖州?
众人皆无言相对。
“好了,靖州的事,诸位就不必操心了,眼下还是将平乐关的巡视之责担起便好。”
“谨遵殿下之令。”
正殿之中,沈韶脸色异常冷冽,沈启以及平乐关一众将领大人们都不敢直视,只垂首以待。
“我说了多少次了?啊?我说过多少次了?!豫王此次前来,说是巡视西境边关,你们还以为他就是来简简单单巡视平乐关的?啊?”
“郡主的意思是?”
沈韶斜向沈启,“沈大巡抚!巡视边关这种事让堂堂一个王爷,还是圣上最器重的王爷来做,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难道豫王是替皇上来打探靖州虚实的?”
“打探虚实那都是说得好听了。”沈韶神情肃重,目光担忧,“如果我没猜错,豫王此行以巡视边关为由,实则就是在替皇上试探靖州对于皇室的态度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倒好!还敢拿靖州法令跟他萧珩说事!你们真是要气死我了!”沈韶一口气没提上来,又咳了几声。
“郡主息怒!保重身体!”
沈韶烦躁地摆了摆手,“出去出去都出去。”
“遵,遵旨。”
沈韶见众人惶恐地退了出去,面色忽然缓和,朝内殿一笑,“出来吧,豫王殿下。”
“果然啊,他们倒是真只听你的话。”
萧珩慢悠悠走了出来,手上把玩着一盆水仙,“看,怎么样?”
沈韶看着他手里那盆被修剪得十分有条理的水仙花,“豫王殿下若是在京城玩腻了,不如过来我靖州侯府长住啊?我府邸里正好缺个花农。”
萧珩笑,“可以考虑。”
“今日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陪我演这场戏,怕是他们又还不知道收敛,只是…”
见沈韶依旧颇为担忧,萧珩边修剪花枝,边轻飘飘地回道,“放心吧,今日在场之人除了今日受皇兄之命来给我传话的使者以外,都是我府上的人,方才我已经敲打过了,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那个使者呢?!若是将刚才沈启他们的言论告知京城,怕是会引起皇上不满。”沈韶说着便准备派人去做点什么事,却见萧珩悠悠然开口道,“他可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银子怕不管用。”
沈韶一拳锤在桌上,颇为恼怒,“那怎么办?”
萧珩不紧不慢地剪下最后一根杂枝,“不过巧的是,他夫人是蒙荃的表妹。”
“你!”沈韶愣了半晌,才微眯着眼看向他,“你早说他也是你的人不就行了!”
害她又白白担心!烦人精!
“早说不就没惊喜了。”萧珩将水仙花放在桌上,眼神明光泛泛,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你就是平日里操心靖州的事太多了,都不知道什么叫生活情趣了。这花送给你,不必谢我。”
沈韶摆弄了几下那盆水仙花,“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放她走了?不后悔?”
面前之人清润的目光明显一滞,终究多了些沉意,“她铁了心要走,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别忘了,有人可跟我说过靖州美人多的。”
沈韶爽然大笑,“放心,我已让人将青云榜上榜的靖州美人画像画了出来,过几日便拿给你挑挑。”
“咳咳咳咳咳”
门外一阵咳嗽之声。
萧珩瞥眼,“蒙荃嗓子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王妃万安。”门外响起蒙荃的请安声,声音洪亮,显然是在给里面的人提醒。
明程走进房的时候,萧珩和沈韶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两人都笑得十分开心。
“明程?你怎么来了?”沈韶见她进来,又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和萧珩,便开口问道。
“过来看看沈郡主有没有好一点。”明程看着桌上的那一盆精心修剪的水仙花,眼角流露出一丝难测的情绪。
“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
明程正欲离开,却见萧珩慢慢站了起来,将一朵水仙花蕊插在了沈韶的发髻之上,眉目含笑,甚是愉悦。
“不打扰了。”
明程快步离开的房间,经过房外那一片花丛之时,猛的将手中柿饼给扔了进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几日城门守卫想来很幸苦,今晚让他们歇歇吧。”
萧珩边将那朵水仙花蕊摘了下来,边微微说道,雍容之色,并未有伤分毫。
那个人,他依旧矜贵浅雅,如立云端。
天色渐暗,如漆如墨,微风拂来,淡香沁脾。
然而,美中不足的便是今晚,无月,也无夜。
“王妃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听说,今晚西街有庙会,我去凑凑热闹,好感受一下靖州的风土人情。”明程将手中的包袱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需要奴婢陪您去吗?”
“不必,豫王殿下会陪我。”明程果断地说道,随后又看了看天色,“不与你俩说了,免得殿下久等。”
“恭送王妃。”
明程快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沈府守卫见她那么晚还出去,不免都有些疑惑,“豫王妃这是要去哪?”
明程没有看他们,只是径直走了出去,“看庙会。”
“恭送王妃。”
明程快步朝城门方向走远,留下几个守卫不明所以。
“州侯明令。”
明程早已备好的明令递给他,可是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守卫见她面色紧张,又见她拿过来的是京城处的明令,不免多了几句,“姑娘是京城人?”
明程点头。
那守卫继续道,“过境令。”
明程颤颤巍巍地将那封盖有沈韶印鉴的伪造过境令递给她,手抖得更加厉害。
“姑娘请稍等。”
那侍卫将两张文书拿到一边进行核实,许久才走了过来。
明程强压着心中忐忑,看着他们。
“我等已经核实,姑娘可以出关了。”
“多,多谢。”明程收好那两张文书塞到包袱里,朝前疾步小跑而去。
“姑娘!姑娘!”
明程只得停步,不知他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心下却越来越紧张。
“姑娘不必紧张。”那守卫十分友好地说道,“我看姑娘是京城人士,想来不清楚这边关风气,所以在下特来告知,出了这平乐关,便不再是靖州地界,周边流匪颇多,姑娘孤身一人上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多,多谢。”
明程抱着包袱便朝城外跑去。
只是踏出城门口的瞬间,急促的步伐却又生生地停在了那里。**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等知晓郡主的印鉴若非特殊情况,绝不会出现在过境令这种小事上,只是今晚守卫可能并不知晓,我等也不敢擅作主张,所以特来请示郡主,出城之人是否确为郡主特批?”
沈韶看了看一旁心无旁骛,修剪花枝的人,点了点头,“难为你们跑一趟了,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确是我的特批。”
“如此,我等便放心了。”
沈韶望向窗外夜色,问道,“她走了多久了?”
“据守卫回禀,好像”
来报之人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响亮刺耳的枝断之声。
“好像走了不到一炷香吧。”
来报之人的话音刚落,下一秒,那抹华白身影,便猛的冲了出去。
“允”
沈韶甚至没有来得及叫住他,整个房间,便已然没有了他的气息。
平乐关城楼之下,明程驻足许久,像是在凝思,像是在回忆。
夜风将她的长发微微扬起,荡漾起丝丝凉意,那张清丽绝伦的容颜,即便在这无月无夜的黑暗下,依旧显得明亮耀眼,好像只要她站在那,就仿若又一轮明然之光,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对不起,允煦。
我,要去找他了。
就此别过,愿此生不再见。
**
“对不起!豫王殿下!没有州侯明令和靖州过境令,我们不能让您出城!还请您体谅。”
“让开。”
萧珩的声音低沉至极,可城门守卫却依旧十分尽忠职守地挡在他面前,半分不退。
“我说让开。”
“殿下请回。”
守卫刚说完,腰间佩剑倏然被人抽出。
“让开!”萧珩手中之剑又离守卫进了半寸。
“疯够了没有?!”
沈韶从后面跑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把剑放下!”
“你来得正好,我要出关。”
“你要出关?!呵!”沈韶冷笑,“你要出关?行啊!拿出京城明令和过境令,我就让他们放你出关!”
“沈漫雪!”
“萧允煦!”
两人怒容相视,针锋相对!
“你当我平乐关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帮你配合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别太过分!还有!”
沈韶一把抓过他的衣袖,近乎低吼,“当初是你自己要放她走的!没人逼你!”
空荡的城楼下,沈韶的那句话显得异常清亮,似重锤一般让人疼痛却清醒。
沉默。
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
眼前那张谪仙般的容颜,像是历尽鬼蜮,饱尝挣扎一般痛苦哀伤,然而却又在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消失不见,仿若千帆归来,留下的只有那一份释怀和寥落。
“可我后悔了。”
一句话,让之前所有硬撑的一切,荡然无存。
萧珩抬眼,那双深眸,仿佛身处万丈深渊下的皓月繁星,就这样安静从容地看着她,“我后悔了。”
“允煦你放手吧!我求你放手吧!”沈韶握着他的双臂不断摇头,跟他一样痛苦不堪,“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就这么难吗?就做不到吗?!啊?!”
城门口,安静地似乎能听见沈韶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珩将她的手慢慢扯了下来,一个人转身离开。
空旷的街道,只有他一个人。
隐云之月,渐渐浮出,繁星烁烁,晶莹纯透,倒逆着那抹孤寂的身影,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亮。
**
**明程沿着从沈歆那得来的地图,走了三日,便到了附近的潼城。
她曾听很多人提起过,平乐关外,人流复杂,又是流氓土匪的聚集之地,甚为危险,所以她的包袱里除了衣物和过关文书外,她还带了一把匕首,和迷雾散,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从平乐关出来的这一路,别说流氓土匪,就连一个问路的人她都没有碰到过。想来是大概是因为他这位西疆战神威名在外,那些人才不敢乱来。
“姑娘一个人?”
潼城守卫显然不信,朝她身后望了望,却又没见到其他同行之人,“姑娘真是一个人从平乐关来的?”
明程被他问得十分不舒服,语气也有些不好,“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明程,打量了好几回,突然朝她有些钦佩地鞠躬,展颜笑道,“看来姑娘绝非一般的普通人,是在下看走眼了,里边儿请。”
明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虽不知他话中何意,但也没有心思去计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他。
“对了,这位大哥,我想请问一下,陵王殿下可还在潼城?”
那守卫点了点头,“不过好像听说,今天下午就要启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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