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身影动了动,好看的眉紧紧的撇着,陆晚萧打开床头的灯坐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看着格外温暖,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这样重复的梦了,开头总是那么温暖,结局却痛彻心扉。
隔壁传来酒瓶子被踢到的声音,哪怕紧闭着房门,她都能闻到那浓烈的酒味,然后又传来一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让人听得头皮发麻,可是她已经习惯了。
兀自下了床,没有穿鞋,光着脚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外,透过缝隙看到女人狼狈的痛哭流涕的场面。曾经娇俏如花的女人也已经有了西山迟暮的样子了,被多少女人艳羡的青丝也夹杂了白发。
因为酒醉越发的癫狂,她颤抖着手指去点烟,明明灭灭的火光里女人看到了她,愣了一下,又继续喝酒,她好像很累了,发出急促的喘息,像一只小兽,绝望后悔压抑又带着恨意。
陆晚萧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那扇门把她们隔成两个世界。
药品和平日的磋磨让女人几乎老了二十岁,而陆晚萧抽条的个子和淡漠寂静的眼神,谁也想不到她才十三岁。
陆晚萧微冷的眉眼变得更加高不可攀,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也更加像那个人了。
女人捂住眼睛尖叫一声,让她滚开,玻璃酒瓶砸在门上,碎了一地,有细小的玻璃碎片划过她的脸,有些刺痛,冒出血·珠,女人有些慌张的想要过来,却又想到什么,厌恶的大骂着让她滚开,陆晚萧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仿佛在她面前发疯的不是她的母亲。
“清醒一点,就算你酗酒猝死,你也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女人绝望的哭声中夹杂着那个人的名字,阿桥。
康桥是她父亲的名字,她的母亲陆笙,还有她的名字陆晚萧,小名悄悄,都来自同一首诗。
再别康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意味着这是一个没有意外的悲剧。
陆晚萧回到房间,风很大,吹得她越发单薄。“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整个房间空洞洞的。
过了很久,她都要放弃了,起身去睡觉,那个声音渐渐明朗,“悄悄,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我给你留了东西,你再给我念一次诗吧。”那是十年后的另一个陆晚萧。
“悄悄是别离的笙萧,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两段记忆融合在一起,脑袋胀痛的不行,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十三岁的悄悄还是二十三岁的陆晚萧。
她垂下眼睛,“我讨厌这个名字。”
自从那个冬天起,陆晚萧就再也不喜欢她的名字,也不喜欢自己的小名,悄悄。
大概真的应了那一句:悄悄是别离的笙萧。
她的短暂的前半生总是充斥着离别。
甜蜜过后的无尽空虚总是格外的伤人。她的名字曾是他们最甜蜜的果实和见证,随着背叛、报复又堕入深渊,令人作呕。
今天的阳光格外好,明媚的让人只想放空心情,陆晚萧背着书包带着温热的早餐离开了。
阳光孤儿院。
逼仄的小院子,这里的一切都破败不堪,只有小院子里的柿子树露出一抹生机,偶尔会有童言稚语传来,轻轻的,带点天真的怯意。
“院长妈妈,那个漂亮姐姐还会来吗?她是不是已经忘了”
“吱呀~”门发出年岁已久的声音,这个铁门早已经锈迹斑斑,墙皮也已经脱落,让人惊讶在这个无比繁华的大都市里还有这样破旧的房子,但是很快连这破落的小房子也不存在了。
院外的拆迁两个大字明晃晃的写在墙上,明天在哪里呢?谁也不能保证。
陆晚萧看了看天空的飞鸟飞过,垂下眼帘,遮住了眼睛里的波澜,她有些不甘,若是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她伸出细白的手,那个孩子怯怯的样子看的让人心酸,眼里的孺慕却是那样的明显。
‘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做点开心的事。’
幼年的她不懂父亲的笑,现在她依然不懂,却无法再违背自己的心。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五岁大的孩子看着依然很瘦弱,面容却生的格外?i丽,像极了她的母亲。
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脸上也没有笑容,但是那双眼睛却灿若繁星。
院长看到她叹了口气,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带点泪意,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阿义,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她带着他回家,女人看见那个孩子仿佛看到了恶魔,带着强烈的恨意,尖叫,然后上来捶打。
陆晚萧挨了不少,却紧紧的护住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也知道她的举动无疑给女人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妈妈,我昨天梦见爸爸了,他说他原谅你了。”从七岁那年起,她就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却总是昭示了现实。
女人怔愣了一下,这是陆晚萧时隔六年来再一次叫她妈妈,但是她不想被原谅,为什么要原谅她,阿桥那种爱憎分明的性子怎么会原谅她呢?
她更恐慌了,又哭又笑,整个人入魔了一样,闹了好一阵,渐渐的好像被抽空了力气,空洞的可怕。她低低的笑起来,带点年轻时候的娇俏,她明白的,阿桥早就不爱她了,所以她宁愿他恨她。她看着面容和康桥极为相似的女儿,爱恨交加,一瞬间老了十岁。
“悄悄,”
陆晚萧牵着小孩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只听见女人说,“如果我从来没有生下过你该有多好。”
陆晚萧没有回头,眼角有颗泪滑过,她的身后是看不见的鸿沟。
妈妈错了,爸爸也错了,高叔叔也错了,就连她曾经也做错了很多事,但是只有高义梦是无辜的。她无法容忍那个孩子有那样惨烈的结局。
那个女人又喝得醉醺醺的,又哭又笑,时不时的还会发疯。
陆晚萧冷淡的看着她嘴里咒骂不断,那些肮·脏的恶·毒的字眼让她撇了撇眉,她伸出手捂住了高义梦的耳朵。
高义梦紧紧的依偎着姐姐陆晚萧,有些瑟缩,因为妈妈只要喝酒就会非常疯狂,总是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好几次他都快被掐·死了。虽然他不明白,但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不喜欢他,甚至是憎恶他。
他紧紧的抱着陆晚萧,全身心的依赖,仿佛只有在她旁边他才有安全感,陆晚萧安抚性的拍了拍高义梦的背,哄着他去睡觉。
她哼的调子温柔极了,高义梦的手还紧紧的抓着她,每次陆晚萧都要哄很久他能才睡得着,他还是极度的缺乏安全感,陆晚萧明白,所以很疼他。
看他睡沉了,她才抽出手给他盖好被子,调好床头的小灯,关上了门。看着客厅一片狼藉,大门敞开,外面男女的调笑清晰的传过来。
陆晚萧沉默了很久,轻轻的闭上眼睛,遮挡住刺激的灯光。
她想,爱情真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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