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气不似北方的春寒料峭,反而格外的温柔,不负春城的好名字。 S市一下子变了天,站的最高的那个人倒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样的剩下的人自然遭了秧。
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唐糖被妈妈紧紧的牵着手,看着来来往往的公务人员认真的查封。
李然虽然补了妆,但还是难掩伤心之色,倒不是流连这繁荣富贵。她低下头,摸了摸唐糖的细软的头发,侧身挡住了那些人恶意的或好奇的视线。
唐糖穿着一身精致的公主裙,脚下的小皮鞋崭新的似乎从来不曾沾染半分尘泥。
她已经十二岁了,不是无知的孩子,看到他们一点一点的搬空这个家,她有些慌乱,张了张嘴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问什么呢?
她很小的时候,以为自己没有父亲,妈妈虽然不说,但是她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后来唐骏山出现了,纠缠了两年在一起了。唐骏山对她很好很好,几乎要把她宠上了天,她想没有亲生父亲也关系,至少妈妈很幸福。
但是一切都是个幻影。泡沫般的幻影,越是五光十色,七彩琉璃,就越是脆弱不堪一击。
有时候她也痛恨自己这样的早慧。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那些被故意忽视的细节一幕幕的格外清晰。
她觉得无比讽刺。
她的爸爸是个大贪官,而且她还是个私生女。但是她同时又隐隐作痛的庆幸,她真的不是野孩子。
十二岁的唐糖在那些视线里从天堂跌落谷底。
唐骏山穿着统一的橘黄色的衣服,高大英俊的男人在这一刻稍微佝偻了身子,看到唐糖的身影,眼睛都泛出泪光。
“爸爸。”这并不是唐糖第一次叫他,但是男人很快就捂着脸,唐糖手抓着栏杆,眼睛格外的明亮,“我不是野孩子对不对。”
男人听了这话,渐渐的弯下腰,“糖糖,爸爸,对不起你。”
这次的检查来得迅猛又让人措手不及,虽然男人一直留有后手,但是还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钱财都被收缴一空,唐骏山是联姻,和妻子关系并不好,十年的婚姻有名无实,出事后第一时间就离了婚,带着儿子移居国外。
或许李然还是幸福的,虽然那个男人没能给她婚姻,却给了足够的关心和爱情。
他留给李然还有唐糖一大笔巨款,在追查的时候拒不松口。
后来李然主动坦白,把钱都上交了,给男人减了刑。
“我在老家等你,你好好的。”
男人哭的不成样子。
李然带着唐糖回到了老家,给她改了名字。
初心。
不忘初心,也不要再犯错。
这样狭小的县城,虽然交通不便,但是小也有小的好处。至少消息不那么灵通,初心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但是秘密早已被曝光,风平浪静的日子很快就过去。
毕竟,初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很小的时候,她就被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指着鼻子骂野孩子,现在同样的被人拿着小石子追着欺负。
李然也失去了新工作,虽然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但是多年的养尊处优,外加这样敏感的事,她也找不到好的工作。
“你看,她的妈妈是小三,不要脸。”
“就是她,怪不得长得就像狐狸精的样子。”
“呸!你离我们远点。”
……
初心躲在角落,她看了一眼渗出血丝的柔软白嫩的手掌,苦笑,也不知道野种和私生女哪个更好听一点。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泥土,又仔仔细细的擦干净鞋子,才背上书包回家。
你看,人们只愿意看到听到他们想要看到听到的事实。人心,向来可以最明亮,也可以最黑暗。
不过是再老套俗气不过的故事,校花校草的爱情本可以成为一桩美谈。
但是校花是平民百姓的大一新生。
而校草却是高干子弟即将从政的大四毕业生。
待我功成名就,我就娶你为妻。
承诺是真的,真心也是足够真挚,却抵不过物是人非的冰冷现实。
一个黯然神伤带着身孕远走他乡,一个心死如灰娶新嫁娘。
“外婆,我回来了。”她推开大门,笑的格外乖巧,像一块草莓糖被阳光暖化掉的模样。
马天宇回过头,猝不及防被她笑的心神一震。
直至很多年的午后,他还能记起她的笑,和颤抖着如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眼神澄澈干净明亮。
是砒.霜,亦是他的蜜糖。
外婆戴着老花镜,正在给一副锦绣江山的刺绣图仔细的收尾。听见乖乖外孙女的声音,抬头慈爱的笑了笑,“回来了,你先去写作业,一会儿外婆就把饭做好了。”
“知道啦,我还不饿,今天中午吃的很饱的。”她放下书包,冲他笑了笑,柔软而无辜。
外婆收起针,放进一旁的绣包里,“那你去厨房洗点水果,给这个哥哥吃,先填填肚子。”
马天宇连忙站起来阻止,忙说不用,他不饿。可是他中午为了省钱,一直吃的很省,饭菜没有一点油水,他又是长个子的时候,肚子响起来的那一刻他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外婆,你锅里炖的什么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好香啊。”她抽了抽精致小巧的鼻子,像一只雪白的团子。
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她递给他一个又圆又大的红苹果,她手里拿了一个小一点的,“咔嚓,”一口咬下去,露出里面甜蜜饱满的果肉,她舔了舔小虎牙,“好甜啊,外婆买的苹果真好吃。”
“你这丫头,吃东西都不忘往嘴巴上抹蜜。”老人笑呵呵的把绣图收好,装进袋子里,“天宇啊,一会儿尝尝奶奶的手艺。”
“李奶奶,我得回家了,爷爷奶奶该着急了。”他面上格外真诚,只是羞涩又腼腆的舔了舔唇珠,有些为难,“而且,老板还在等着这幅绣图。”
外婆放下手里的青菜,想到什么,轻轻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就不留你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奶奶再见,……,再见”马天宇看了初心一眼,初心抬起笑脸,晃着白嫩嫩的小手,“天宇哥哥拜拜,我叫初心喔。”
初心。
他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格外的缠绵,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额角,又继续赶路。
少年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赶在昏暗里,夜色越来越深,他裹紧了衣服,捏着可怜巴巴的一点钱,回到了老房子。
姐姐端着碗正要进门,被他接了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晚?”
“绣图没绣好,在那等了会儿。”他垂下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看了看姐姐的手,莫名的想起了那抹洁白如玉的颜色,连指甲都粉嫩嫩的,干净整洁,纤细柔软,那是被一双被神偏爱着的手。
连手指都透着暖意。
自从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因负债远走他乡,他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他和两个姐姐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家庭的变故让他过早的成熟,沉默。
虽然长得好看,成绩不错,但是他一直不合群。更年幼的时候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事在人为,他很小的时候就帮忙做事,领一点微薄的薪水,虽然车水杯薪,但是总好过聊胜于无。昏黄的灯下,他把零零散散的纸币展开,一一归整好。
————
马天宇不过中秋节,初心也不过。
明明不是同类,却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被面具包裹着的甜蜜与忧伤。
初心白净的手心里放了一块包装好的月饼,面前的男孩虽然肤色较黑,但还是掩饰不了羞涩,带点恼意一样的,“喂,给你的,不用谢。”
初心愣了愣,透过人群看到沉默的纤细的少年,礼貌而微笑的拒绝了。
男孩一下子失了面子,有些不甘,“我才不是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不过是看你可怜而已。”
马天宇平日不是埋头学习就是偷偷的打工,倒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他走了过来,牵住她的手想要带离,却见她看着他的眼神澄澈明亮又温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他喜欢她的眼睛。
老师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她的眼睛比婴儿还要纯净。
初心很会长,父母的样貌本就不俗,她更是完全挑着他们的优点长得。杏眼琼鼻,淡色粉唇,眉眼精致,肤色莹白如玉,嫩的可以掐出水来,黑亮柔顺的长发。
最美的是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底。
从小被娇养着,一身说不出来的气质。还说着一口字正腔圆没有口音的普通话。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讨厌这样的初心。
如果她是他的妹妹,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她微微一笑,露出嘴角的梨涡,神色平静,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是笑。这样的她,让人移不开眼。
男孩闪烁了一下眼睛,没了脾气,把东西随意的扔在一旁的人的怀里,推开众人走开了。
众人没了热闹可看,也自动散了。
露出了站在人群里的马天宇。
她笑的更甜了,眼睛好像有星光,又宛如潋滟海洋,“天宇哥哥。”像招财猫一样的招了招手。
马天宇见了,眼睛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放学后,我送你回家。”他的嗓音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不像平常人变声期的喑哑。
她抬头,看到了他被刘海掩盖住的琉璃一样的眼睛,有些失神,乖巧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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