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与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
这种鹤立鸡群的优秀彻底隔离了她,没有朋友,因为谁都不想当衬托娇花的绿叶。
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讨厌她,说她的坏话,男孩子喜欢她,但也欺负她,也说她的坏话。
因为初心是个狐狸精的女儿。
因为初心的父亲是个大贪官。
因为……
马天宇想着从旁人那听到的话,抿紧了嘴唇,不是这样的,她不是……
他曾经红着脸和别人争辩,却寡不敌众,反而又流言四起。
初心垂下眼睛,她看着手心里的糖果,轻轻的说,“可是他们说的是事实啊。”
她歪着头笑,可是眼睛里泛了点波光,“我以前叫唐糖,唐朝的唐,糖果的糖,后来妈妈给我改名字了,她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也不希望我像他们那样犯错。”
她剥开糖纸,把糖块放进了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人心情变得也甜蜜起来。
“哦”马天宇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哪怕她并不需要。
“我妈妈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种人,她只是太傻了。”
鬼使神差的他抬起右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可是我笑起来最漂亮啊。”她抓着他的手放下,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好看极了。她凑近了点,皮肤细嫩的看不出毛孔,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草莓味,不知道是吃了草莓糖还是抹了草莓味道的儿童霜。
他有些恍惚,却一时不察被她掐住脸蛋,轻轻的拽着他的嘴角往上扯,“天宇哥笑起来也最好看了。”
他抚掉她作恶的手,“别闹,”然后不自然背过脸,却怎么都掩饰不了泛红的耳尖,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使得他耳尖要着火一样。
秋季多雨,淅沥淅沥的连绵不断。
马天宇撑着伞,裹紧了外套,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几声,高瘦的身子套在简单的衣服里,显得更为单薄了。明明离返校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但是他每次都会在午饭不久就在这里等她。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因为知道那个孩子的善良,想和她多待一些时间,总是提前一点时间过来。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的发圈,上面坠了两颗小樱桃,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一模一样的。但是,要怎么给她呢?他有些踌躇。
这么想着,就看见初心跑了过来。
“跑什么?”这么说着,他也脚步不停的跑过去接她。
初心背着书包手里还提了一个袋子,冲他甜甜的笑,“天宇哥”声音轻快带着点甜意,他顺势接过,打着伞的手不住的往她的方向倾斜,“东西都带好了吗?”
“带好了,我们走吧。”
“嗯。”
她伸出手不出所料摸到了冰凉的手指,嘟着嘴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热牛奶,把吸管插.进去,一直递到他嘴边,笑的狡黠而天真。
马天宇微微叹了口气,他的两只手都被占用了,只好微微低下头,唇瓣含住吸管,三两下就喝完了,身子有了暖意。虽然伞很大,但是往她那边倾斜了一大半,很快,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湿了。
初心看了看他,把手臂搭了上去,紧紧的挨着他。
“这样我们就都不会淋到了。”她仰着小脸,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握着伞柄的瘦削的骨节干净清隽,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
“天宇哥,我又长高了,都到你的肩膀了。”她紧紧的抱着他的右臂,圆溜溜的杏眼睁大了竟也有了猫眼的感觉。
“嗯。”他不着痕迹的去看她脚下带了跟的鞋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笑脸都跨掉了,撅了撅嘴巴,马天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去摸摸头。自从她一出现,他微微上扬的弧度就没有放下来过。
因为下雨,没有办法骑车,两个人在最近的站点上了车。
车里有一股霉味夹杂着烟味汗味并不好闻,但是他鼻尖里萦绕的全是少女独特而甜蜜的馨香,他腿上放了两个人的包,衣服装的鼓鼓囊囊的,敛去心神,“你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她挪了挪,往他肩膀上靠了靠,“天宇哥,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坐车就犯困,但如果不睡觉就会晕车。
“还晕车吗?”他伸出手,终于还是揉上了她柔软顺滑的发丝,大概被顺毛顺得十分舒服,她又蹭了蹭,“只有一点点。”
她头也不抬的伸出细嫩雪白的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点,他伸出胳膊直接圈住了她,外面还下着雨,车里也有些嘈杂,但是他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雪白的脸蛋泛出浅浅的红晕,呼吸声很轻,乖巧的让人心软成一团泥。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他坐在这里看她一整天都不会厌烦,就算一句话不说也不会觉得不安为难。
“初心,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她,这个时候她还不是很清醒,头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细软的发丝蹭的他心都痒了。
但是司机已经开始催了,他牵着她的手,初心闭着眼睛懵懵懂懂的跟着他。雨已经停了,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直到走到学校门口,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初心的手。
这么多年,她一直喊他天宇哥哥,其实只比他小半岁而已,但是他一直尽可能的宠着她。以前是疼妹妹,后来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惶恐,也拼命的掩饰。
有时候他觉得他们很像,但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他看着她的笑,好像从来没有过忧愁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
初心的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在去看望初心的父亲的时候,路上被一辆大卡车撞飞了。至此,李然和唐骏山的老套又俗气的爱情,划上了句点。
外婆一瞬间就苍老了很多,如果不是记挂着初心还小,还没有成年,恐怕也要撒手人寰了,但是身体也渐渐的大不如前。
她歪在桌子上,白色的毛衣衬得她又娇又软,头发流云一样的自然滑下去。她捏着笔算题,头发滑了下去,有些不耐烦的挠了挠,早上起的匆忙,忘记扎头发了。
马天宇放下手里的笔,轻轻的拍了她一下下一秒宛若无骨的少女坐姿就变得端正优雅,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发绳递给她,初心也没有问他拿来的,接过来三两下就挽了一个丸子,上面缀的两颗小樱桃晃了晃。
他眼睛闪了闪,有细碎的光。
初心察觉到他的视线,趁着老师在板书,扭过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小舌头。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他有些失笑,但是心里酸涩还涨得发疼。
只是,有些人他再喜欢也只能是喜欢了。
他怀揣着爱恋上了一把又一把的锁。
那是他最甜蜜的秘密。
马天宇退学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本身就被病痛折磨,还有一大笔债压在头上,为了生计不到16岁的马天宇就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北漂去打工。
没有通知任何人,走的悄无声息。
他本来就是一个腼腆安静的人。
初心光明正大的当着全班人的面翘了课,年久的院墙有些滑,她怎么都爬不上去,气的要哭,最后拖着伤赶在了他走之前。
明明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但是怎么都开不了口。她明白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的好,他的辛苦。
所以不可以再任性了,初心。
她擦了擦眼睛,还是有点红,不过已经好多了。
马天宇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时不时的嘱咐着什么,大姐送他来的,看到这情景,悄悄退了出去。
“天宇哥,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我会想你的。”初心轻轻的抱了抱他。
少女纤细柔软带着馨香的身体贴着他,马天宇不自然极了,眼神里挣扎了良久,才紧紧的抱着她,很轻很轻的,微不可查的在她头上落下一个吻。
在北京的生活真的很苦,马天宇咬着牙坚持着。偶尔他会想家,更多的是想,她过得好不好?
谁都没有想到初心会连跳两级,她在出尽了风头,她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人生在世,她不能永远只活在别人嘴里。
班主任很无奈,但是她强烈要求,最后校长也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拿出几张卷子让她做。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她一直都很聪明,现在更是拼了命的学习,成绩很快就追上来,并且甩出他们一大截。
只是又变成了独来独往的样子。
蝉鸣的那一天,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这一刻他们释放的毫无保留。
初心远远的看着外婆小心的避过身边的人,往她这个方向走,她抹了抹眼睛,快步跑过去,“外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外婆扶着她,笑眯眯的,“外婆在家也没事,你”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又咽了下去。
初心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掺着她来到边上,虽然她个子娇小,但是外婆更娇小玲珑些,她微微的低下头在外婆耳边说了一句,就见老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初心叫了车回去的,途中路过一家熟悉的老房子,她趴在车窗上,天宇哥,你还好吗?
她已经一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外婆摸了摸她的头,含笑而终。
初心在别人的帮助下办理了丧礼,整个房间空了许多。她觉得冷,要是天宇哥能抱抱她就好了。
她终于无家可归了。
收拾好东西,她又去看了母亲。
唐骏山和李然葬在了一起,照片上的两个人眉目如画,宛如初见,
她蜷缩着,倚靠着冰凉的墓碑,“妈妈,外婆也去了,我,我没事的,不要担心我,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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