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江湖路

21痴公子情伤露水缘 聪孩儿命丧岭南毒

    
    林书因与李惜儿有男女之事,心里敬她疼她,真把她当做妻子看待。日后便同李惜儿商量,要以正经礼节同她成亲。/p
    李惜儿本不放在心上,一听林书说要成亲,神情严肃起来。“你要同我成亲?”/p
    “正是,我想让你做我妻子,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照顾你的。若是不行婚礼,总觉得亏欠了你。不能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跟我在一起,有损你的名节。”林书一本正经道。/p
    “名节?我早就没有名节了。况且我此生也是个风月女子了,本就不指望成亲,呆小子,我们这露水姻缘,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寻个好人家的姑娘,过好日子才是正经。”/p
    林书见李惜儿毫不在意同自己的感情,很是受伤,又恐她是自己出身风尘,怕自己嫌弃她,故意这样说,因此道:“此前的事我不介意,我一直把你看作好女子,这感情我也不是玩笑话,故意这样哄你,我是真的想让你做我妻子的。”/p
    李惜儿见他如此呆性,知劝也无用,遂以他言岔开话头。/p
    任谦夜间拉着林书,在纸上同他交谈。任谦想回华阴,林书不解,道:“简素心对你做的事,我们还没有报仇,叔父惨死,也没有报仇。我一定要除了简素心才能咽下这口气。就算回了华阴,她也不会放过我们。我是不会回去的。”/p
    任谦提笔写道:“江湖恩怨何时了,早去京中接阮姑娘,一同回华阴,我们几人过安生日子亦好,不要再牵扯这江湖恩恩怨怨。”/p
    林书本一心报仇,但见任谦提到阮中琴,想起自己同阮中琴有约,便略迟疑。任谦又写道:“倘若你能回华阴,不再参与江湖,我们余生可安。不然,你会失去越来越多。我失了舌头,也是我的命数。因我常替他人算命,泄露许多天机,如今亦是惩罚,此后我不再算命,不再逆天而行。林书,跟我回华阴吧。”/p
    禁不住任谦百般规劝,林书嘴上应承下来,心里委实不平。又提起要带李惜儿回华阴之事,李惜儿手中正拿着一株桃花,坐在石凳上,道:“早些时候跟你说过,我不会和你成婚的。总的来说,你还算不错,但是我游荡惯了的,不像普通女子,你回华阴,好好过日子。不必惦念我。”/p
    林书顿觉一盆凉水浇下来,道:“你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实,你如何屡屡说这话伤我?”/p
    李惜儿见他委屈,语气更柔和了些,道:“我不想成亲,若说夫妻之实,我自十三岁接客,如今所接客人,数以千计,若都要成亲,哪里成得完?公子未必太痴了些。一时之性,要成亲,日后厌倦了,必要弃我,我也不想落得如此。”/p
    他觉得李惜儿一字一句都在剜自己的心一般,哽咽道:“你非要如此说么?”/p
    “我最初只是为了好玩,不曾想你竟如此舍不下,早知如此拖累,我当初就不该招惹你。”李惜儿放下手中桃花,手搭在石桌上,不愿意看林书神情,又道:“公子也太莫把感情放在心上,我是第一个,你总难忘些,但你也总会忘了我的。”/p
    “我不会忘的。”林书急了。/p
    李惜儿手?堤一ǎ?屯沸Φ溃骸跋氩坏轿乙桓龇缌魅耍?骨废路缌髡?W髂酢!?p
    林书看着她手中的桃花,桃花已被她?道昧耍??龇壑??础A质橐蛔忠痪涞溃骸澳愣晕遥?闭妫?挥邪敕终嫘拿矗俊?p
    李惜儿停下手上的动作,她不知该如何启齿,林书一片赤诚之心,她有些感动,她不忍心伤他,又不想骗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郑重的对林书说道:“没有。”/p
    林书心像石头一样沉进了无底深渊,连回声也听不见。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一般,整个人立在那里不得动,李惜儿见状抽身走了,不去看他。/p
    林书忆起这几日的甜蜜恩爱,竟都是为了好玩。李惜儿从未有过半分真心,林书觉得自己很可笑,在李惜儿面前,自己是个玩物。那枕畔床头夜夜深情话语,竟都是假的。他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叔父婶婶长大,待朋友有情义,待金步摇这类女孩也总多怜惜,不比旁人总不把女儿家当回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打骂无常。在府中,亦待下人宽厚,奴仆们都敬服他。只是万万没想到,李惜儿竟只是同自己玩玩。/p
    他站在风里久了,染了风寒,任谦等在旁伺候他。待他醒来,见众人都在,独独少了李惜儿,有些失望。又想到,若是她来看我,恐还有情谊,之前的话恐是骗我的,因此便等着。许久也不见她来,实在忍不住,问他们李惜儿在何处。任谦默不作声,司徒逸道:“李姑娘今早辞别了,我们亦不解,你还在病中她怎么要走。她道已与你了结清楚,还有事要办这才作罢。”/p
    因李惜儿是风尘女子,她同林书在一处时众人虽知,但亦不甚看好,以为不过是露水情缘,遂李惜儿辞别时亦不奇怪。/p
    林书失望更甚,又问,“她可留下些什么不曾?”/p
    司徒逸摇摇头:“什么也没有留下。”/p
    林书瘫在床上,丢了魂一样,众人恐他要休息,依次退出房门。太阳刚落山,蜡烛还未点起来,也不算漆黑,只有些晦暗。司徒逸在前厅为人看病的声音,林忆四处奔跑的声音,还有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这一切都不那么剧烈,有些远,林书这床上还残留着李惜儿的气息。他摸下去空落落的。一天一夜没吃饭,可他一点也不饿。半个时辰后,他又睡着了。任谦等用饭时见他睡了,也不叫醒他。/p
    正吃饭间,却见有人慌慌张张跑来,林忆出事了。/p
    司徒逸同小师妹忙去看,此事亦惊动了任谦,任谦听说忆儿出事了,忙去叫醒林书。林书慌不迭从床上爬起来,赤脚就跑出门。待到于冕房间,林忆七窍流血,林书忙上前,司徒逸在替他施针,林忆通体发黑。小师妹运功替他排毒,司徒逸割开他的手腕,流出黑血来。接了青瓷碗一大碗,司徒逸上田七粉止血。道:“不能在这样下去,师妹快封住他的气息血脉。”小师妹从命,林书来回踱步,恨不得能替林忆流血。/p
    司徒逸又道:“他所中的,乃是岭南杜家的独门毒药——花过苍穹。唯有他们才有解药,我也无能为力。若是个成年男子,我尚可一试,但林忆不过是个七八岁孩童,太小了些,这等毒性,若是没有解药,我实在是回天乏术。”“谁人竟要对一个孩子下手,难不成又是简素心么!”林书愤恨道。/p
    于冕小声道:“是今日忆儿在我这里,本是县里托人送来一碟酱牛肉,我不大爱吃牛肉的,忆儿见了要吃,我便给他吃,谁知吃了三四片,竟,竟,”/p
    林书怔怔地看着他,道:“也就是说,有人想害你,但是却阴差阳错害了忆儿。”/p
    于冕心里有些愧,毕竟是自己给忆儿吃的,况且忆儿同自己要好,因此林书问时他不敢抬头,林书这两日经历太多事,无处发泄,挥拳向于冕打去,却被任谦拉住了。司徒逸亦抓住他的手喝道:“关于公子何事?找到解药救忆儿才是当务之急。我只可为他续命十二个时辰,若是没有解药,”/p
    “岭南在千里之外,我就是会飞,也没有那么快,就算去了,别人又能给我么!”林书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司徒逸看不下去,由着他也不理他。任谦拉着小师妹的胳膊,似有些哀求。小师妹心软,望着司徒逸,司徒逸叹道:“救命要紧,你去吧!”/p
    小师妹遂出,林书心疼的守着林忆,林忆神情痛苦,却不能醒来。/p
    以小师妹的功夫,拿到解药并不难,只是需快速。林书等着那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恨时间太慢,小师妹怎还不回来,又恨时间太快,林忆越发撑不住了。/p
    至次日夕阳西下时分,忽有西厂的人闯入,要取于冕性命。司徒逸上前阻止,但仅凭他一人,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林书任谦于冕皆不会武功,虽有司徒逸拼死相护,也不济事。一番厮打之间,无故伤到林忆。霎时间林忆气脉灌流,毒液四散,林书惊吓不已,司徒逸亦发现,但又脱不开身,林书忙道:“现下该如何?司徒神医你快救救林忆!”/p
    司徒逸恨不能变出三头六臂来。自己已抵挡不住,于冕将要中招,小师妹及时赶回来。小师妹出手,西厂的人皆不敌,落荒而逃。/p
    林书见她来了忙去问她可有解药,司徒逸已受重伤,于冕尚且无恙。小师妹从袖口掏出一小陶瓶,司徒逸忍着伤痛为林忆看诊,林忆已一命呜呼,终究还是迟了,只因林忆后来受伤,药石无灵。林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歇斯底里道:“他昨天还是好好的,他还要吃东西,今天就这样了。叔叔就留下这一根独苗,如今忆儿走了,我就算死,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叔叔啊!”/p
    任谦又不能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陪着他。/p
    此后林书守在林忆身边,叫他也不应,饭也不吃。于冕看不下去,走到他身边道:“忆儿他,”/p
    “你不要提忆儿。”林书推开他。/p
    “我,”/p
    “有毒的牛肉是你给他吃的,西厂的人想杀的人也是你。可是死的却是忆儿,为什么死的不是你?”/p
    于冕心里有愧,他如何不知。本来他们知道于冕身边有高人保护,就想用毒药毒死他,可惜发现没成功,所以只好再出手。但是自己没死,却两次误伤林忆,致使他早夭。/p
    于冕道:“曹吉祥等人想要我的命,却害了忆儿,是我对不住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要是你能好受些,你打我骂我都好,杀了我也好。”/p
    “要是杀了你,忆儿能活过来,我一定不会手软的。”林书瞪着于冕道:“我们同朝廷向来无冤无仇,你不配来见忆儿。”/p
    于冕知道再说什么林书也不会释然,一时间发生这样的事的确让人难以接受,遂退出房门。/p
    不多时,却有一人,身长八尺,提着一把镶玛瑙雁翅刀气势汹汹就赶过来,一来便劈开院子里的那棵梨花树和桃树。骂道:“跑得挺快,若不是沾了药酒的味道,我差点都找不到你!小姑娘,你快些给我出来,偷我家的东西,好没脸面!”/p
    司徒逸一听,就知道是杜家的人。师妹要出门,司徒逸拦住了她,取了解药,强撑着身体迎出门去。一见眼前人,心里已猜出八九分,拱手道:“杜少侠,久仰久仰。”/p
    那人摆摆手,将雁翅刀立在地上,手撑着刀道:“客套话可以免了,把东西交出来!”/p
    司徒逸将瓶子抛给他,道:“本有急事借用,如今用不上了,还给少侠,还请见谅。”/p
    他提起大刀指着司徒逸道:“借用?不问自取就是偷。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p
    司徒逸不想惹事,只连连赔礼,道:“是是是,任凭少侠责骂,是我等不该。还请少侠息怒。”/p
    那人见司徒逸好说话,又连着道歉,气也消了。抡起雁翅刀,就着石桌石凳劈下去,像切西瓜一般碎成两半。那人方道:“见你这般知礼,我也不追究,这桌凳就算是个教训,日后休要犯我们岭南杜家。不然,不是被我的雁翅刀砍死,就是被一百八十种毒药毒死。”/p
    司徒逸见他虽放狠话,但并无意伤人,只是劈了桌凳,两棵树罢了。他应声拱手,那人要走,却被突然蹿出的林书拦住了去路。/p
    “是你们的毒,毒死了忆儿,你休要走!”林书盯着眼前这人,不肯放他走。/p
    他笑起来,道:“小兄弟你好生奇怪,我何时毒死了什么忆儿?”/p
    “不是你做的,却是你们的毒害死的。”/p
    他越发觉得林书简直无理,不过看林书毕竟年轻,也不是江湖中人,遂道:“我知为何要来偷解药了,必是你们中有人中毒。但你们也赖不到我头上来。岭南杜家制毒已有百年之久,从来都是卖毒的。我们就是个生意人,谁出钱就卖给谁,就跟开药店是一个道理。至于买去的人要用来做什么,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何干?就好比我这把刀,出自第一大武器制造商关中“十八坊”,我若是现在用它来杀人,那人死了,还能怪锻造这把刀的人不曾?还能去怪“十八坊”不曾?我知你现在定然难受,所以逮着谁就怪谁。谁下的毒你找谁去,冲我发什么火?”/p
    林书被说得哑口无言,此人所言句句在理,冤有头债有主,的确怪不得旁人。一定是曹吉祥等人干的,可怜忆儿,原本只是个天真可爱,有时有些狡黠的孩童,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毒液漫及全身,最终化为滩如熟透的梅子一般的血水,实在令人惋惜。/p
    那人见林书神色凄苦,心软道:“看你这般难受,虽不是我的错,但我也很抱歉。”/p
    林书抬头看着他,问道:“既是如此,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把这花过苍穹卖给了谁?”/p
    杜南风为难起来,道:“这个我们需保密,不能告诉你。”/p
    任谦此时也跟他过来,杜南风发现了任谦,任谦身上挂着个八卦罗盘,杜南风觉得有趣,问道:“阁下可是会算命?”/p
    任谦点点头,正欲张口,又摇摇头。/p
    “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p
    任谦用力的摇头,杜南风这才叹息道:“要不然给我算算也是好的,奈何你不会。”转身离去。司徒逸在一旁看着,总算松了口气,回房对小师妹道:“日后只在此守护于冕公子,哪里都不要去。”/p
    任谦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们早日回接了阮小姐回华阴吧。”/p
    林书心里已经被恨充满了,道:“谁人害了忆儿,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p
    任谦又写道:“不要再纠结复仇了,我已算过,回华阴方可避祸。”/p
    “我不要避祸,正因为我一直在躲,所以才这么软弱。我不能就这样让忆儿惨死而自己躲在华阴过安稳日子,身是安稳的,心一刻也不得安稳。”林书越说越激动,任谦怎么也劝不住他,林书一怒之下上马跑了,任谦追也追不上,小师妹见了要去追,司徒逸道:“由他去吧,你若走了于冕公子就危险了。”她这才没有追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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