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之浮生如梦

    
    “怎么倒霉的事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件接着一件往小姐身上撞。”织锦穿过厅堂恨恨地嘟囔道。
    绿柳扯了扯她衣袖，娥眉深蹙冲她无声地摇摇头。织锦恨恨地咬牙，乖乖闭上嘴巴。
    内室里，袅袅的熏香仍掩不去苦涩的药香。
    二人轻轻走到床榻旁，绿柳俯下身子轻轻唤道：“小姐醒醒。”
    夜云夕徐徐睁开朦胧的眼眸，似梦似醒，眼神迷离，如慵懒的猫一般，轻“嗯”一声。
    “三小姐又闯祸了，苦主已经寻上门来，正在前大厅闹腾呢！夫人压不住……” 绿柳的话半响才溶进夜云夕心里，猛的睁大眼扶着绿柳的手坐起身子：“那个该死的放她出府的。”夜云月虽然性子顽劣，但对她的话却是言听计从，从未违背。
    怒气铮铮地一口气吼完，不禁掩唇猛咳起来，停罢，暗骂自己愚笨，偌大个夜府除了她那软糯的哥哥，还能有谁？
    织锦忙扶住夜云夕的身子一面劝道：“小姐莫要动气，怕是夫人小气舍不得银子，小姐多给些便是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古如此。
    绿柳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正红色落花流水织锦长裙给夜云夕换上，二人搀扶着坐在梳妆镜前，菱花镜里，一张脸，颜色惨白如鬼，若要以这幅摸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传扬出去，明日的夜府又该在青州人口相传的口舌间，再一次变得风雨飘摇……
    她是不在意的，怕只怕，自己那位多愁善感的哥哥又该伤春悲秋，愁上一阵子了。在织锦给她梳理发髻之际，无奈地打开那盒静放多年的胭脂盒，点指抹去，叹道：“不愧是春满堂的胭脂，颜色依旧鲜艳如初。”沾了少许点在苍白的唇上，又沾了少许抹在脸颊上，整张脸远远望去，倒有几分面若桃花。
    绿柳挑了一支金蝶镶珠嵌宝的金步摇递给织锦，斜斜的插在凌云髻上，长长的流苏垂在颊畔宝珠生辉，显得贵气逼人。
    织锦拿过架子上那件银白色绣金牡丹的披风，轻轻披在夜云夕肩上。
    扶上绿柳的手摇摇起身，缓步踏出无心阁的房门，再急的事……奈何她……力不从心。
    阳光，温暖而耀眼，走在回廊、甬路间，一阵阵花香随微风扑来，夜云夕微微喘息的驻足在流水石桥上，眼前的园子里梨花柳树，白的白，绿的绿，再用不了几日，又该到了柳絮飘飞的时候，那似冬日里鹅毛飞雪般的柳絮……哎，姐姐在府时都会紧闭门窗，不喜的絮叨上几日……姐姐……一晃已有三年多没见了。
    时事经迁，哀叹着扬起目光，一轮红日，霞光万道，刹那间刺痛了她的眼，白茫一片，恍如坠身于云里、雾里。看不清前路漫漫……
    穿过四层院子，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绕过假山就是夜府用来待客的正厅“富贵东来”夜云夕的心突然不安的突突激跳两下，一股莫名的不安快速笼罩上心头。
    夜云夕黛眉微动不由加快步子……
    待三人绕过层层叠叠的假山，皆是一脸惊愕地止住脚步呆呆地杵在原地。
    “我的娘呀！三小姐这回的祸是惹到天上去了吗？”这阵仗也忒吓人了。织锦吓的脸色刷白，一手捂住心口。
    “小姐。”绿柳亦是胆怯地侧目，忧心重重地望向夜云夕。
    一瞬间她面色以恢复平静，可一颗心早已被丝丝缕缕的不安所包围，不免在心底暗暗讽刺：“足不出户的日子，竟连胆子也被关小。”
    轻轻微叹一声，沉缓下心气，冲着绿柳叮嘱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看护好云月，无需管我。”
    说罢，松开绿柳的手，无视那群横竖几排几乎站满庭院，腰挎弯刀，露出膀子的精壮武士，无视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精锐目光，莲步轻移……
    绿柳眼望着消瘦单薄的背影，一把捞过织锦仍在瑟瑟发抖的手，紧步跟在夜云夕身后。
    同时心头涌起一阵呛鼻的辛酸。泪，悄然涌出眼眶。那消瘦的肩膀肩负着整座夜府的兴衰荣辱，为此呕心沥血，放弃了太多太多……如今，为救大小姐不惜赔上一生的幸福，赔上对沈少爷的一腔爱意……谁料？一桩不了，又添一桩，眼前的情形，里边必定更加凶险。难道……当真如老人们说的那般，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吗？
    料定他日，沈少爷回府知晓一切，不定还要闹出怎样腥风血雨的事情来……激灵灵打一冷战，脚下不慎拌到门槛上，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幸亏回过神来的织锦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子，惶惶的不敢再想。
    守在门里的一众手拿刀枪棍棒的家丁、护院、连厨房掌勺的几位厨师傅都手拿菜刀堵在厅堂门口，紧张地和几尺之外的敌手对峙。众人一见久不露面的二小姐夜云夕盈盈款款而来皆都看直了眼，待缓过神儿，要张嘴问好时，被夜云夕含笑止住，轻轻说道：“辛苦各位。”
    众人心中更为激荡，彻底驱散那仅存的一份胆怯，激昂着让出一条路来。
    触目所及，不同外面的剑拔弩张，厅堂里热闹的如同一台戏，你来我往，言语相激，一台正唱到高潮的戏，极是热闹。
    厅堂中央，李氏由两个婆子搀扶着，一只手臂颤颤指着对面一脸桀骜不驯的夜云月，低声喝骂道：“小冤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顶嘴，给老夫人和慕容公子，恭谨跪下陪个不是，慕容夫人待人一向宽和定不会再和你和相公计较。”话道最后一脸谄媚的冲着正座上气度雍容华贵的慕容夫人笑着。
    “她为老不尊，骂我在先，我又没错为何要跪？”
    “放肆，混账东西，你夺我家宝，动手打人还有理了不成？”主座端坐的慕容夫人一拍桌子，沉声喝叱。
    “打人是我不对，我已经道过歉了。可这手串是我在‘甄宝斋’买的，你这老妇要我说几遍才能听明白。”夜云月很是无奈地白她一眼。
    夜夫人双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夫人息怒，小妹年幼无知，不知轻重……”
    “哼，妄你们夜府还是青州首府，管教出的小姐竟还不如乡下村姑，守规懂礼。”慕容夫人轻蔑冷哼：“野丫头。”
    “夫人教训极是。”李氏以首伏地。
    “喂！”夜云月很不服气地冲着慕容夫人吼道，然后掰着手指给她数道：“我有爹，有娘，有兄，有姐，不是什么混账东西，更不是野、丫、头。”
    “夜、云、月。”李氏险些气背过气去，顾不得身份，爬起身子脸色铁青冲着夜云月咬牙切齿地吼道。直恨不得找把斧子把她脑袋劈开，瞧瞧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怎么就油盐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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