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政上楼,将楼梯踩得阵阵响,多少年前的老巷子楼了,次卧开个窗户都怕碰到对面楼的窗户,要不是新房子等着散味,周开慧老早就想搬走。
徐家政一进门,周开慧就沉着脸走上来,面色不佳的给他拿拖鞋。
“你怎么又跟她一道?”
语气里很是明显的不悦,徐家政刚刚的好心情一下沉了底,对于母亲对张洋洋的偏见很是无奈和不满。
“就是在巷子口碰见的,她回张叔家吃饭。”
周开慧撇嘴,“指不定就是在巷子口逮你呢,就你傻。”
徐家政心累,“妈!什么跟什么,你怎么老爱瞎想这些有的没的!”
自己儿子的心思,周开慧一早就看出大半,“你趁早断了对她的念头,那丫头心思沉着呢,指不定就是等着你自己上钩,咱们家条件那么好,你找个什么样的没有,偏要跟她处。”
徐家政不愿应话,周开慧跟着他到房间里,“妈说的话你别不爱听,你都听进去了没?”
“妈,我自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有时间跟人出去跳跳广场舞不挺好的吗!”
周开慧一想着自家儿子可能要跟张洋洋好,心里就揪着揪着的,很不是滋味,要张洋洋做她儿媳妇,她可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的,说道,“她无父无母的,跟着自家的姑妈算什么事,大学没读完还被退学了……”
“妈!”徐家政算是真来气了,语气跟神情都凌然一变,“你对洋洋有偏见我不说什么,别说我们就是朋友,就是我真要追她,这种话也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儿子大了,发脾气威慑力还是在,周开慧气势一下弱了半晌,又小心又气,“我就是这么跟你说,谁还有那么多闲工夫天天外面说来着。”
事实是,这些事不知早在外面谈谈论论、猜猜测测多少回了。
徐家政彻底黑脸无话,周开慧识趣的往外迈步,“赶紧出来洗手吃饭。”
“我公司附近的房子租到了,我下星期就搬过去啊。”
周开慧疑心病又来了,回头,“你不是为了跟那谁谈对象,特意租的吧?”
“妈!”
周开慧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反正只要你俩不谈,你怎么都行!这次我们过去新房子那边,对门刚好也在,我看他们家那女儿就很不错的样子,说话谈吐相貌什么的,都是讨人喜欢的呀,我特意问过了,还没男朋友的……”
徐家政自动上前将人推出房门外面,“行了妈,我换衣服行吗?我换衣服!”
张洋洋那边倒是一派祥和,姑父这几天值白天的班,晚上时间倒是空了出来,能帮着姑妈出夜宵摊,诚诚跟淼淼要上晚自习,张红梅提前让他们吃了饭去学校了,张晓雯虽在本市上大学,但因为离得远,基本周末才回来。
张红梅非不让张洋洋到厨房帮忙,赶着她到外面休息。
小茶几上,遥控器压着两大小孩的月考成绩单,张洋洋拿起一科科细细的看过去,“诚诚跟淼淼成绩都还行,淼淼倒是稍稍靠前些。”
姑父张守福搓了搓粗糙的手,憨笑道,“男孩子就是没女孩子静得下心,刚刚我也说他来着。”
张红梅端着菜出来,听到笑了,“你那也叫说?就跟平时说要吃饭了的语气一个样,洋洋,你姑父一辈子老实人,也没跟谁红过脸说话,训小孩全都是得我来。”
张守福还是笑,一脸慈祥,“城市念书多不容易,小孩在学校够辛苦的了,骂他们做什么。”
张红梅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态度。”
看是气话,语气却是柔和的很,张洋洋抿嘴笑,“姑父人好。晓雯呢?最近有没有回来?”
“她说这学期课多,估计着也是一个月才回一次。”张红梅想到什么,“对了洋洋,你别再给她打钱了,我们这边都有钱呢,够她用。”
对于此类话题,张洋洋只是笑笑,不再接下去。
饭桌上,张红梅想起什么,“上次你帮我出摊,小政送你到家了吧?”
张洋洋点头,“嗯。”
张红梅欲言又止,“我看,小政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人相貌好,性子好,心也善,又是个懂礼貌的,你们一向都是巷子里玩的比较好的,洋洋……你跟姑妈说,是不是在和小政谈朋友?”
“咳咳咳!”张洋洋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偏到这来,被米饭呛到,满脸通红,“姑妈,你想哪去了!”
张红梅还以为她是害羞,“我不是反对你们俩,小政这孩子真是不错的,就是他妈妈势力得很,怕你受委屈。”
张洋洋哭笑不得,“姑妈,我跟他真不是!你想多了!”
张红梅说不出是放松还是惋惜,“真不是?”
“真不是。”
“巷子里人聊天总是说你们彼此有意思。”
张洋洋不以为意,“他们就是没事闲的,你别信。”
说着说着张红梅就叹了口气,“算算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男朋友谈谈了。”
张洋洋口上应着,张红梅知她是敷衍,“有好的,要留意。”
“我记着呢。”
走的时候,照例是大袋小袋的提着给她送出门,“都是自家亲手做的,卫生,我都分好了,回去放冰箱里,要是下班晚了,就别麻烦煮了,直接热了吃吃。”
“哎!”
“你二舅那边的那个什么兼职,能别做就别做了,有时间就多休息休息。”
“嗯啊,现在做的这个到期就不做了。”
张红梅欣慰了些,连连点头,“嗯,那就好,行了,回去吧,一会再晚就该不安全了。”
于妙希的邀约,黄柏炎是按时按点到的,对方是东道主,自然是提前到。
看到黄柏炎的时候,于妙希不禁回想起之前种种,一般都是他请的她,每一次都是他等她,这回倒是反过来了。
以往要是她请他的话,估计他早早就直接将车开在公司门口等她了。
他果真还是在冷着她。
于妙希心不自觉下沉。
黄柏炎从容入座,侍者上前,黄柏炎礼貌的抬手指向女士,“你先。”
于妙希没拒绝,随意点了样,黄柏炎接过,倒是认真的将菜单看了一遍,随后点了份自己常吃的。
侍者离场之后,就剩两人相对,于妙希落在膝上的手来回捏了捏,终于是鼓起勇气抬眸对上他的眼,诚挚道谢,“谢谢你啊,何律师的事。”
黄柏炎无所谓的耸耸肩,不以为意,“不过一个电话的事,举手之劳而已,毕竟还算是朋友。”
于妙希垂眸,膝上的手紧了又紧,她松开轻咬的下唇,“之前的事……对不起……”
“嗯?”
于妙希放下一直以来的倔强,终于肯心甘情愿的在他面前服软,“是我误会你了。”
黄柏炎顿了会,随即低低笑了笑,“在你心里,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
于妙希如鲠在喉,张了好几次的嘴,也还是没能开口。她自小就习惯的所谓清高与倔强还是占了上风,没能立马在他面前完全的放下。
她想说不是,但“不是”两个字却怎么都脱不了口。
黄柏炎点了瓶红酒,侍者端上来的时候,他亲自起身来开,倒之前他看了眼瓶身,对着坐着的于妙希笑道,“点了瓶好酒,于小姐应该不会不舍得吧?”
于妙希苦笑,“怎么会,这次全靠你相助。”
黄柏炎挑眉,“客气。”
淡淡又疏离,惹得于妙希心里情绪变化微妙,这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让她坐立难安。
以前黄柏炎死死追她的时候,她肆无忌惮的拒绝,如今他真的做到退而避之谦谦有礼,她却并没有觉得解放。
她没开车,但这次,黄柏炎没有送她,甚至,他连礼貌的开口询问都不曾有。
望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于妙希在原地站了好久,失落的情绪瞬间被无限放大,身在局中任性妄为,真正抽离出来之后才惊觉,原来最不舍的人,是她自己。
好友奚姚驱车找到她的时候,她还站在原地,神情落寞。
“你今天不是都放下面子主动约他了吗?怎么,你又犟了?”奚姚最了解她的为人,当局者迷,恐怕真正看出于妙希对黄柏炎上心的也就她了。
被巨大失落包围的于妙希也并没有大醉一场的感性,她捏着一小杯酒,久久才轻轻抿一口,目光却迷离。
“他直接走了,甚至都没有问我要不要他送,哪怕礼貌性的都没有。”
她说的落寞,奚姚却一下笑了。
于妙希蹙眉,“我很好笑,是吧?你肯定是想说我自作自受。”
奚姚摆手,“自作自受肯定是的,但是你也不必那么悲观。”
“嗯?”于妙希低下眼睑,“他这几次恪守之前的承诺,对我彬彬有礼,所以是让我放下面子,重新去追他吗?”
奚姚挑眉,反问,“为什么不呢?”
“……怎么可能……”
“于妙希啊于妙希,你就是太要面子,既然你也属意于他,又何必把对父母那一辈的怨恨无缘无故的转接到他的身上呢?你一直拒绝他,不过就是不愿自己再次做父母的棋子罢了。”
“母亲冒死生下我,丧失再次生育的能力,却成为他赶走她的借口,从小到大,他来看过我几回?每次我听我妈的回那边,他露面的又有几次,就连奶奶,也不过是不咸不淡的过问几句,在他们眼里,唯一看得见的是那个儿子,我算什么?如今我有了价值,就想着把我做个顺水人情推过去拿利益,凭什么?我是木偶吗?”
于妙希将心口的不忿倾吐出口。
奚姚一直细细倾听,而后按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所以,因为这个就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又觉得值得吗?”
“至少他不能拿我去当筹码。”
“你傻呀,他们的阶层圈子什么至上?利益啊!只要有利,结合的方式千千万万,你不过是其中的一条小捷径,即使你有脾气有骨气拒绝,他们又损失得了什么,不过是另找一条路,你就不一样,错过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你跟谁哭去?再说,黄柏炎是谁?黄家就他一个独子,得天独厚,以后整个黄家都是他的,你爸爸那边都得仰仗他,到时候,谁求谁,谁帮谁,谁知道呢。”
“……”
于妙希咬着唇,将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嚼透了落入心底,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傻。
“可是我们早已经说明白了,他今晚也说了,只能算朋友……”
“朋友还会那么帮你?男人嘛,也是有自尊心的,你稍稍不要那么强势,在他面前再低低头,他明显是还没气消,你现在放弃才是最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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