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逢危急,顾不得多想。刘小浑下意识的一缩头,脚尖在地上一借力,猛得就往后方撞去!
刚才已经进去了半个身子,此时刘小浑的侧背后就是门框,他这一撞,左边肩膀正好撞在门框上。
魁五家这门框是老榆木做的,外面还刷了清漆,平常拿把斧子砍都费劲。此时被刘小浑肩膀撞上,却在‘咔嚓’连声中,就碎成了漫天的木屑……
木屑翻飞中,刘小浑后背贴地,双腿蜷起在门框边的粉墙上一蹬,平地蹿出去七八米远,才翻身站起,那枚漆黑的半仙门掌门令牌,也已经被刘小浑抓在了手中。
刘小浑这几下兔起鹘落,从遇险到做出反应都在一瞬间,看着碎掉的门框和粉墙上的脚印,魁五瞪大了眼睛一脸呆滞。
魁五身后的门里,出来一个身穿青衣的女人身影,这身影一出现,刘小浑的瞳孔就是一阵收缩!那是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似是不喜欢外面的阳光,这青衣女子半藏在门后,一头长发斜着披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那一小半脸上苍白一片!此时也微微透出些惊讶,看了看院子中的刘小浑,这青衣女子才对着魁五轻轻弯了弯腰,“魁五爷您回来啦?”声音清冷,听着年岁不大。
“呃……啊,是啊回来了。”魁五答应了一声,没跟青衣女自多说,就赶紧跑回院里来扶刘小浑。那青衣姑娘则又放下挡门的布帘,转回了屋中。
“这位姑娘难道也是魁五爷你请来破煞的高人?五爷您可是看走眼了,这位比你家这断头煞要厉害得多了!”刘小浑眼睛盯着屋门,不着痕迹的将魁五护在了身后。
看刘小浑谨慎的模样,魁五一脸愁苦:“哪儿跟哪儿啊,介似街坊家的一小姑娘,叫周莲,是我请来照顾家里人的,跟您说的这些都不挨着!您就别再这跟我逗闷子了,咱赶紧的吧!”魁五绕到刘晓辉身前,抓着刘小浑的手,就往屋里带。
刚才的危机感,绝对是真实的。那股阴风是刘小浑生平仅见,在没搞清楚之前,哪里敢再轻身涉险?魁五这一拉就没拉动,不由有些急躁的回头看着刘小浑。
刘小浑甩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您说的这个周莲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不然怎么能不怕你家中这煞气?要知道,即便是我,也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待在这里。整日被煞气冲体,不用多,天就得大病一场!你在看这周莲姑娘,没事儿人一样!所以魁五爷您得给我交个实底儿,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刚才那阵阴气,让刘小浑怀疑这周莲根本就不是‘人’!
魁五这时候也没办法,虽然不耐烦,但是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长既然对大莲儿这丫头有兴趣,我就跟您索道索道。”
“介也似个苦命的主儿,好好一个姑娘家,一落生脸上就长着老么大一块胎记,家里人嫌弃、外边儿人笑话,所以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没成想这丫头却是个热心肠儿的,听说我家出了四,磕巴儿都没打就过来给帮上忙了。确实也是奇怪,别人一进我这家门儿,身子立马凉半截,这丫头却没事儿人一样!不过也多亏了这丫头,要不然介俩月饿也把我这一家老小饿死了!唉!”说到伤心的地方魁五一拍大腿。
又想到周莲对自家的恩情,魁五就有些反感刘小浑对周莲刨根究底的行为,“我索小道长,大莲儿这丫头四我看着长起来的,您可不能瞎白话,坏了丫头的名声!”
“那哪能啊!”刘小浑急忙一摆手,“周莲姑娘平时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吧?先说好,您别多想,我就是问问。”
魁五一皱脑门子,很是不耐烦,“小道长你还能不能行?不正经干事,老打听人家姑娘干甚么?我一家老小还搁屋儿里躺着呢,我求您开开恩,麻溜的行不行?”
魁五是真让刘小浑烦着了,心说:“大莲儿喜欢往坟地跑这个事儿,打死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没完没了的!”
要按魁五说的,这周莲倒是也没什么怪异的地方。刘小浑艺高人胆大,这又是出山接的第一单生意,不能就让人小看了。见魁五一直催促,刘小浑也就加上几分小心,任由魁五拉着进到了堂屋之中。
进了屋子,就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十来处煤炉的火光,暗红暗红的。就听魁五喊:“丫头你恁么又不开灯?都索了多少次了,不用替我家省电!”说着,魁五就走到墙边拽开了电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眼前的景象凄惨至极!堂屋中间,几块大木板用砖垫起来一个大通铺,大通铺上,一拉溜躺着大小十一口人,五个孩子六个大人。
这大小十一口,都拿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着个头在外面,刘小浑数了数,一扎厚的棉被足足盖了三层!大通铺的四周还生着十来只炭炉,窗户都用棉布帘子堵了,就这么个情形下,大通铺上的老小十一口人,还都冻得脸色发青。
更加诡异的是,现在刚进秋天,天气本就不冷,按理说这间屋子应该热得待不住人才对,可是现在却还有丝丝凉意。伸手一抹摸床上躺着的,更是触手冰凉!
那周莲,在魁五和刘小浑一进屋的时候,就掀开里屋的帘子,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对刘小浑有意见。刚才刘小浑一见她就跟见了鬼一样,蹦出去多远,可能是伤了人家自尊心。
魁五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自脖子以下都动弹不了,只有头能轻轻转动,五官虽然能动,只是都口不能言。
从年龄上看,床上最中间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应该是魁五的奶奶辈儿。两个花白了头发的男女,应该是魁五的爸妈,两个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不是都是魁五的老婆,还是一个老婆一个妹子,再有,便是三男两女五个孩子!最小的,只有三四岁,见爸爸回了家,就转过头来看着魁五,一双大眼睛里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泪!魁五过去摸着小儿子的头,憋着不想哭,眼泪却成了串儿的往下掉!
人间惨剧!刘小浑最看不得这个,也就不再耽搁,往床上看了看,选了个身板儿最硬实的,伸手一指问那魁五:“这个是谁?”
魁五满眼都是泪,拿手背擦了,才带着哭腔说那是他老婆。
魁五这老婆长得虎背熊腰,三十四五上下的年纪,被煞气缠了两个月,那张大脸盘子却依然油光锃亮!
心说:“就你了!”刘小浑两步走到魁五老婆头前,伸出两指按在她脖子靠中间的位置,这里是断头煞的分界处。
果然,两只指肚上传来的触感不一样,靠上的这一侧手指摸到的感觉,皮肤有正常人的弹性,温度也不是太低;而靠下的这根手指,摸在魁五老婆脖子上就跟摸到一块冻肉似的,又冷又僵!
用两只手指仔细体会着,找到两种触感的分界处,用大拇指的指甲,顺着分界的地方绕颈一圈,就在魁五老婆的脖子上划出了一圈血痕!
血痕中鲜血流出,速度极为缓慢,而且有两种颜色,靠近头的部分是正常血色,靠下的部分却是蓝黑色的脏血!闻着还有股子臭味!
刘小浑伸出指尖,蘸着那血,在魁五老婆的脖子里勾勾画画,不大一会儿,就勾勒出一条道家的疆祖纹。疆为‘疆良’、祖为‘祖名’,乃大傩十二神之二,专吃磔死寄生之鬼。
这疆祖纹,对肢体不全死状惨烈的鬼怪,还有附身人体的鬼怪,都有很强的驱逐作用!
断头煞便是一种因为头颅被利器砍下,而生出的一种煞气,所以刘小浑这疆祖纹一画出来,魁五老婆的脖子里,立刻现出一道黑线,这黑线与疆祖纹触碰之后,道纹闪出一道金光,那黑线立刻“吱吱”惨叫着,飞也似的往魁五老婆肩膀下褪去。
刘小浑左手勾住魁五老婆的脖子,右手掀起棉被,将魁五的老婆使劲往外一拉!这位女大汉就被拽到了地上。为了方便照顾,床上所有人都只贴身穿了两件小衣服,刘小浑看了看魁五这老婆,不由暗赞,“好一身五花膘肉!”
喊过旁边看傻了的魁五,让他托着他老婆的头颈,刘小浑用指尖蘸着疆祖纹上的血液,就往魁五老婆脖子下面划。来到胸口膻中穴位置,还没有遇到黑线。刘小浑就捏个指诀用力在膻中穴上一戳,又是“吱吱”惨叫传来,那黑线就又显现出来,被疆祖纹一催逼,就急速往魁五老婆的左脚根窜去。
刘小浑的右手一直空着,此时出手如电,五指微蜷成虎口印形状,一把扣在魁五老婆脚跟处,用力往外一挤!一股黑色的血箭,就自足底涌泉穴喷了出来!血箭喷出,在空中就凝结成冰,落地,碎成几段。
就在血箭喷出之时,魁五老婆突然狂性大发!一口就咬在魁五的胳膊上!咬得魁五“嗷!”的一嗓子,撒了手往外一扯,“刺啦”声中,魁五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往被咬的地方一看,不光衣袖被扯掉好大一块,小臂上也被咬下酒杯大的一块肉!
魁五撒了手,他老婆的脑袋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只是他这老婆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光一声未吭,还歪过头来看着刘小浑,示威似的嘿嘿笑着,把魁五的肉连着衣袖,慢慢的在嘴里嚼。
“哎呦!你个虎娘们!咬我干什么!摔着没有?”魁五看不到他老婆的正脸,不知道现在这诡异的情况,虽然挨了咬,骂了老婆一句,可还是心疼摔到了老婆,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过来扶。
刘小浑赶紧过去拦下,把魁五拽到他老婆的正面,“看清楚了!他现在不是你老婆!”
魁五一看,地上的老婆此时正野兽一样大嚼着自己的血肉,不由吓得“啊”的大叫一声,又坐倒在地上!
刘小浑已经祛除了魁五老婆身子上的煞气,所以那东西只能控制魁五老婆的脑袋,见魁五看过来,冲着他呲牙一笑,就把嘴里的肉和布,拼命往下咽!
刘小浑骂一声:“孽障好狗胆!”伸手一捞,就捏住了魁五老婆的牙关,手上一推一带,就把她下巴卸了下来。这时候魁五的老婆已经被喉咙中的布团噎得直翻白眼,刘小浑顾不得埋汰,手指伸进她嘴里一阵掏挖,费半天劲,才把那团布掏出来!
见这东西想要魁五老婆的命,刘小浑也动了真怒,从火炉里夹起一个烧红的炭块儿,捏碎了用碳末在左掌心画下一道火雷印,一巴掌就拍在了魁五老婆的前额。
凭空闪过一道红光,伴着一声霹雳炸响,“咔!”,一道人头形状的虚影就被这道火雷印震出了体外,虚影一离体,魁五老婆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拿条被子来!”刘小浑的右手抵在魁五老婆的额头,不敢稍离,魁五见刘小浑喊的焦急,赶紧在大通铺上抻过一条棉被来。
“裹上,抱出大门去!”
“哎!”答应了一声,魁五胡乱把被子往老婆身上一裹,抱起来就往外跑!要说人这种东西就是潜力无穷,往日里他这老婆,魁五背着都费劲,现在遇到危急,打横就给抱了起来。
人头虚影见两人要走,不知在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冲着魁五的后心就撞。刘小浑早就等着他呢,横身一拦,将双手拢在口边,作喇叭状,默念了个‘喧字诀’,张口就是一声爆喝!
这声爆喝听在普通人耳中没甚么,只是声音大些,听在鬼怪异类耳中,便是一道九天惊雷!
这声爆喝过后,屋子里同时传来两声惨叫!一声,是眼前这人头虚影发出的,另一声,却是从里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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