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有女翩跹

40.归来

    
    在张府被人闹了这么一出, 回去的路上马车还没走出去半里, 明琳已哭湿了三张手帕。
    明琅来时同她一趟车,回来自然也是一辆。如今她这边安慰地口干舌燥头昏脑热, 可明琳倒是一点不累,大有一副哭倒长城的架势。
    明琅觉得自己大概将这一辈子安慰人的话都说了个遍了, 于是也不再管她, 任由她一个人声势凄惨去好了,自己掀开马车窗幔,就着耳边明琳的哭号, 目光在青石板整齐铺就的长安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如今正是夕阳将垂未垂之时暮色将合未合之际,正是长安街最热闹的时候。
    长安街是上京最宽阔平整的主城道。上京有头面的酒楼客栈青楼楚馆都沿着长安街宽宽的街道一字排开。
    如今正是晚饭前夕, 和光楼的厨子一向爱用滚油呛出五香大料的香味儿来,如今整个街道上飘荡的都是花椒的咸鲜香气。
    各家门前的大红灯笼在夕阳里次第亮起, 虽没上京夜景里的璀璨耀眼, 如今沐在这鸭蛋黄似的夕阳里, 反倒多了一股人世恍惚的温和疏离感。
    此情此景,明琅忽而没来由的觉得浑身疲软起来。
    她没来由的想到那个人。
    那个她恨的、恼的、想要放弃却偏偏生生世世纠缠的爱人。
    那大约也是个这般温和的傍晚, 空气里是农人焚烧秸秆后留下的干燥烟气。
    那时她才嫁给他不久。她刚刚沐浴完, 在王府院子里披头散发地仰躺在一株桂树下赤脚假寐。
    不知何时,杨潜来到了她身侧坐下, 随手拿了帕子都在她头上,自顾自地给她擦起头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她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好不容易七分干后, 他的指尖袖口早已染上了桂子皂角的气息。
    “阿琅从前可取了小字?”
    “小字?好麻烦......从前在家, 祖母母亲都直接叫我阿琅, 如此想来倒不曾起过小字。”
    杨潜的手法太过温柔,明琅在他的怀里几欲昏睡,听了他的疑问也不认真,只迷糊回答。
    “那正好。”
    “晖。这个字便很好。阿琅,以后你的小字便是单字一个‘晖’字如何?”
    “单名一个‘晖’?”
    “单名一个‘晖’。”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取这个字呢 ?
    明琅正想着,忽是一阵朔风刮过,冷不防地直直撞入她的肺腑,惹得她一阵猛烈咳嗽。
    *
    晃晃悠悠的马车终于在秦府大门停下之后,明琅仍没想明白那个困扰了她太久的问题。
    明琅同顶着一双红肿眼眸的明琳一同下了车后,才发觉秦家众人似乎气氛不对。
    明琼这一趟被老夫人拉上同一辆马车,走在前面。待明琅下车之后,明琼早就下了车同藕白两个人立在门口等她了。
    明琳本就心里有气,此时哭了一路正是狼狈非常。一下车,也不同旁人打招呼,带着沉碧低着头一股脑地往疏影院里钻。
    明琅见明琼这般笑盈盈的,便知她不曾生气。明琅上前挽着她,亲昵地附耳道,“我还以为你因着我在张家替琳姐出头生气呢。”
    明琼拍了她意思,“你可真会腻歪我。我在你心里便是那是那种人么?我虽恼了琳姐,可终究是骨肉至亲,我不帮她已是不地道了,难道还要亲眼看着自家姐妹被作践才甘心么?那我可成了个什么人了。”
    明琼正色说完,又玩笑道,“再者说了,谁说我是在这儿等你呢?若非奶奶有事,谁稀罕受冷风吹着等你呢。”
    说到老夫人,明琅这才像是想起来哪里不对,连忙悄声问,“对了,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我本一下车便想问你的。”
    明琼偏头看了近处的明莹一眼,同明琅极有默契地放慢了速度。
    “方才在马车上,就有秦家的小厮跑出来通传了......”
    “说是......午饭时节三哥哥回来了。”
    “坤颛回来了?!”
    一听这话,明琅的眼睛都激动地瞪圆了一大圈。吓得明琼连忙去捂她的嘴,“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儿!”
    明琼瞪了她一眼,她又悄悄告诉告诉明琅——坤颛一回家还没喘口气儿就被老太爷叫到外院去了,如今还没消息传出来。
    如今已是晚饭时节,明琅二人虽则还没聊尽性,但仍各自回了自家院子里歇下。
    因着坤颛忽然回府,温氏也是一下轿便跟着老夫人走了,及至掌灯时节也不见人回来。
    不过坤霈今日倒是回来的早,他这几日从蜀地回来之后要么便自己一人温书要么就跟着秦二爷评诗论画。
    今日坤颛回来,外院正闹得厉害,他一个人倒不如先回来了省的添乱。
    明琅一个人正无趣,见了坤霈回来连忙拉着他一同下棋打发时间。
    坤霈被她闹得没办法,值得同她坐在窗边,二人对着一盘棋杀了几盘。明琅今夜心思浮躁,随说拉着坤霈要下棋的是她,可满心其他心思的也是她。
    明琅没下两盘,就缠着坤霈说说坤颛近况。
    “三哥啊,”坤霈挠挠头,想了半天。
    “他委实瘦了许多,还很黑,口音也变了些,有些南方味道,呃.......感觉有些大舌头,他那个腔调也有点怪......咱们的确有些听不惯。”
    明琅暗恨自己哥哥是个榆木脑袋,她捡了几颗黑子握在手心里趁坤霈想的认真去丢他。
    “诶呀,哪个问你他口音有什么变化了!”
    明琅撅着嘴瞪了他一眼,“我是问你,这三哥哥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去啦!”
    坤霈一见明琅好奇,少不得又是要吃茶又是要吃点心的摆谱。直等着明琅好一阵伺候,才缓缓向她一一说明。
    原来坤颛在秦老太爷面前什么都招了——坤颛自小便对写勾股算术感兴趣,不喜读书。可秦家这般世家大族,怎么能容忍出一个经商的子弟。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去。
    而坤颛一向心思活络,也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一个不喜读书的远方亲戚。那亲戚一开春便邀他去八闽做生意。可坤霈一直被圈在府上,如何出的去呢?
    直到几个世交子弟一同去蜀地求学的事敲定下来,坤霈一琢磨这委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况且妻子也娶了,孩子也有了,闫氏交给他的两项重大任务都完成了。他哪里还在蜀地呆得下去,到了蜀地没一月便称病跑到八闽去跟人家一块儿下海经商去了。
    按坤颛原本的计划,他算着日子是提前坤霈回来的。这法子原本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偏偏天有不测的风云,他在回途赶路的时候害了场大病,反复将养了半月才好,是而坤颛一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
    秦老太爷听了他这番荒唐事迹,气得是直接抡起两斤重的黄杨木鸠杖就往坤颛的身上砸去。
    可坤颛此番倒像是铁了心似的,也不像从前那般嬉皮笑脸的说着俏皮话求饶。老太爷打他,他也不避只挺着背结结实实的受着。
    明琅听及此处倒是叹了口气道,“得,从前他没回来的时候府上日日不安生,如今回来了又不知是福是祸了。‘
    坤霈毫不在意道,“你叹什么气,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便是闹上天气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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