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天帝先后三次派仙侍过来安置居住事宜,都被润玉挡了回去。明昭也直言并不久留,只是暂居,这才让天帝再次打消了为她另辟宫殿的打算。
因为失明,润玉的帝君授封大典一直未曾举办。据天界流传是天后在背地里极力阻止,鸟族也跟着煽风点火。
可现下的润玉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夜神了,他是玄灵斗姆元君认可的帝君,也是冥神尊者的友人,更是天道亲立神格的未来至尊。哪怕天帝未表态,天后视他如眼中钉,帝君润玉的名号也慢慢传遍了六界。
众仙似乎都忘了过去他们是如何称赞火神的,如今一个个都巴巴地跑来这小的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的客居宫,又是为润玉分析形势又是对他表忠心的,墙头草的本领直让明昭自愧不如。
而其中最为含蓄却最是大胆的,当属太巳仙人。
说起这位仙人,明昭对他倒算客气,这也主要是看在他女儿邝露的份上。故而当他提出请将女儿送来为她作伴的时候,明昭只是略感诧异却也并不拒绝。
上元仙子邝露,忠心耿耿,陪伴陛下身侧直到他身归天地后,请辞一切职务归隐洞庭,再不问世事。
明昭曾想,如果润玉在那漫长的岁月中接受了邝露,那她也许不会选择玉石俱焚。可话说回来,万一他真的接受了邝露,那恐怕也不是她心之所系的陛下了。
这样的想法直到明日午后,身着浅绿色衣裙的仙子恭敬地朝她行礼时,她心中更加确定。
“可曾拜见过帝君了?”
“未曾。”
见她神色中带着一丝慌乱,明昭抬手让她去往正殿,“去向帝君问安吧,若他留你,你便不用回来了。”
闻听此言,邝露直接俯身跪下,“尊者,邝露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对?”
“并未。”明昭起身扶起她,“不管你父亲是如何交代你的,我只同你说两点。第一自是忠心,我与帝君乃生死之交,若你对帝君不恭便是对我不敬,我不会手下留情。第二却是傲骨,你既来我这里,便是代表了我的颜面。在六界中除了斗姆元君与天帝,其余任何人你都不必低头。”
说罢明昭幻出一根簪子为她戴上,“此乃先天灵宝,若遇袭击可阻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琉璃净火。”见她又要行礼,明昭拍拍她的肩补充道,“邝露,你天生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去吧。”
然而直到傍晚时分,明昭都没等来邝露的复命,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见过尊者。”
自打斗姆元君为她斥责天后以后,所有仙家见她都称一声“尊者”,倒是比称冥神时真心了许多。
“穗禾仙子不必多礼。”明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圈,随手摆出一桌茶点,“请。”
穗禾犹豫了几分,想着姑母与她的谈话,直接双膝跪地拱手道,“穗禾前来向尊者请罪,不敢与尊者坐谈。”
“不知仙子何罪之有?”
“洗尘宴时因穗禾不懂事差点误会了尊者,心中一直有愧以致久久不能安眠。”见她没有搭话,穗禾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描补,“我乃小女儿心性,一心、一心爱恋慕火神,当日怕火神见了尊者天人之姿心生旖旎……请尊者不要与穗禾一般计较。”
冷眼看着这出戏,明昭调整了面部神态,拉着她的手却不让她起,“当然,本座自然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只是不知天后有何‘吩咐’,不如直说。”
吩咐二字,像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穗禾只觉得眼前人看着她又不在看她。她一代鸟族族长,在她面前不过蝼蚁。既是蝼蚁,何谈计较?
如此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冥、神!
穗禾怒火中烧,面色上却不敢表露一二:“不敢提吩咐,只是姑母嘴硬心软,心中对尊者甚是感佩,希望尊者明日夜间往省经阁一聚。”
“本座应了。”
不问任何缘由,甚至连讥讽都没有。这冥神果然如姑母所言,太过狂傲。可就算你是半步天神,但毕竟还不是天神。
穗禾恭敬地走出宫殿,再回头,目光森然、戾气满身。
该是旭凤的,迟早她会为他讨回来!
而在殿内的明昭连一点探寻她此行目的的欲望都没有。
省经阁?夜间?
她都不知道那位天后是怎么想的,难道真以为一次次的她都没脾气?如此简单的鸿门宴,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上当,她凭什么觉得来一个根基不稳的鸟族族长就足够让她轻敌?
正思索间,门口的禁制又被人触发了。本以为是那去而复返的穗禾,没想到是润玉。
明昭快步迎上去,见他没有束眼且仅穿着单衣,忙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没系丝绫?是有哪里不适吗?”
自从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高热,灵力窜动不止后,明昭就从静海深处寻了一条海晶矿将它打造成一条丝绫系在他双眼处。那条丝绫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只是它可源源不断地滋润受神力刺激而暂时失明的双眼,顺带舒缓经络增强体魄,也勉强算是上等的养身之物了。
润玉本是带着一丝气来的,尤其是听闻邝露那句“尊者吩咐,若帝君留我,邝露便不用回去了”,让他很想马上当面问她,自己在她心中难道是那等见色起义之徒?但冷静下来便知她恐怕是想让邝露继续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但这样随意地往他身边送人,到底让他有些不快。
“出门匆忙忘记了,并未有什么不适。”捉住她想要撤回的手,润玉顺着力道让她带着自己坐下,而那一丝不满也随着她紧张的语气烟消云散。昭昭总拿他当个病人,唯恐他有一点不妥。那日不过是他梦到她过往时没控制好情绪才导致的灵力不稳,却害她着急上火,愣是从那个一毛不拔的静海王手下硬生生抢回来一条海晶矿,奢侈无比地融成了一条丝绫送给他。
幸而那静海王虽然吝啬却是个不爱挑拨是非的主,否则这事闹起来只怕又要被天后抓到把柄。
“那就好。”仔细地看了看他,发觉他没有偷偷隐瞒病情后明昭才舒了口气,“夜里到底寒凉,你该早些休息的。如此而来,是有要事与我相谈吗?”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邝露一事,润玉笑着摇头,“我做了多年的夜神,怎还会怕夜深露重?只是要辜负昭昭的美意了,我并不缺侍奉的仙侍,邝露还是让她跟着你吧。”
太巳仙人是个聪明人,知道与他从未有过交集贸然效忠只会引来反效果,故而便在昭昭身上下功夫。自入天界以来,众仙皆知冥神身周未有一位仙侍,只是肯舍得将唯一的女儿送来差遣……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邝露自己的心思?
邝露。
想到这位性情倔强的臣子,润玉难免在心底叹了口气。
万年的君臣相伴,说没有一丝情谊是不可能的。但除了那一点默契,他从未对她生过半分男女之情。
从前如此,今后亦会是如此。
没想到他来竟是为了这个,明昭为他披上外衣,“毕竟她陪你多年又一直忠心……罢了,你既不留她,那就让她回来。”
“如此甚好。”将话题轻轻揭过,润玉想起来时看到的人影,顿了几秒后问道,“可是天后又来寻你麻烦了?”
“托穗禾邀我明日夜间省经阁一聚。”
“夜间?”
这个时间范围也太广了,而且在省经阁……
润玉失笑,天后一贯的行为是连掩饰都疏于的,但她难道还以为此时是她能够一手遮天的光景吗?过去的自己太过软弱退让,天真以为一味的示弱便可换来安宁,才一步退步步退,直到身后断崖无处可逃。
明昭看着他嘴角若有似无的一抹嘲讽笑意,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她为何一定要置天后于死地?
只要天后活着,她的罪孽就永远无法洗清,润玉就一直是受害者。这会是天帝一生的耻辱,也将是整个天界难以抹去的烙痕。
一生作孽、杀人无数、养蛊灭族……桩桩件件,等彻底暴露于六界之时,便是她名声扫地之时。让她被世人唾骂尝尽冷眼,一生所求化为泡影,这恐怕更能让她痛苦。
而旭凤,作为被她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永远都会有人记得是他母亲杀害了先花神。堂堂战神,家风不正、行事乖张,过去种种都会成为他人攻讦的目标。
当然,这一世所有人都会帮他们记得,他到死也始终是锦觅杀母仇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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