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裴羽懂得见好就收, 看宋笙弦被逗弄着唤了声羽哥哥, 弄得他心头痒酥酥的,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好生温存一番, 可惜眼下还不到时机。裴羽把日子定在明日,说好待宋笙弦放课后就来接她。
苏敬是刚回了京城不久的, 他原先的那处宅子已经不住了, 在城东买了处宽敞的宅院住着,将夫人也一并带了过来。关于此前宋笙弦提出的没有她表哥的消息,裴羽派人去查了。这一查立刻就明白了为何苏敬态度如此怪异。他按下这些消息, 等到第二日宋笙弦上了马车才同她说起。
第二日却是个下雨天。这深秋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让人心烦, 宋笙弦看着雨丝发愁。担心裴羽不来了,她早早就撑着伞等着。裴羽迟了一会儿, 看到那马车慢悠悠地走过来的时候, 宋笙弦大石落地, 走到马车前。裴羽立刻伸出一只手来扶她,她看了一眼, 手轻轻扶住他的手臂, 被裴羽用力一带如同扯风筝一般就上去了。
裴羽皱眉,再次感叹宋笙弦还是太瘦了些。以后要是成为孩儿他娘, 这身子骨太弱了没得受不住啊。他眼前已经浮现出孩子满地跑的样子,自个儿倒先美滋滋地笑起来了。宋笙弦坐定, 就见裴羽笑得猥琐至极, 说道:“裴羽, 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裴羽清醒过来,敛了笑容正色道:“不过是替你高兴。不过我这次查到一些东西,你得提前做好准备。见还是不见,你心里得有数。”
宋笙弦感觉到他的郑重,说道:“什么事?”
“你此前不是问我说,记得舅舅家中有个表哥么?他出事了。而且是为了来给你送东西的途中出的事,人跌落到山崖之下,摔断了腿。你舅舅没有纳妾,你舅母似是身子不好,总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你舅舅恐怕是迁怒了你。”
表哥出事了?宋笙弦不太记得表哥的模样了,只是印象中有这么一个表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不会就是舅舅跟我断了联系的那段时间罢?”
“正是。情况大致如此,细节已经无从考证了。”
宋笙弦想到之前裴羽所说的,舅舅来信恐怕是经了人手之事,看来的确是对的。表哥给她送东西,她怎么毫不知情?
马车已经靠拢了苏敬的新宅。秋雨缠绵,依旧不肯断绝了声响。裴羽先下了马车,将伞撑着,又把宋笙弦扶了下来。
“想好了吗?去的话我就去叩门。只是你还记得上次你去苏敬是个什么态度。他那日不过对你冷言冷语,你便气不过扭头就走,甚至还哭了鼻子。这次估计也不会好太多。”裴羽看着宋笙弦苍白的脸蛋说道。伞下光线暗了许多,她的脸隐在阴影之处,尖尖的下巴颏显得整个人愈发的纤弱。裴羽心中一动,道:“其实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误会慢慢地解开之后,你再来比现在要好很多。”
宋笙弦转过脸,看着裴羽,道:“帮我叩门吧。我今日一定要见舅舅的。表哥的事虽然我不知情,但他的确是因为我出的事,舅舅的气我应当受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坚定。
裴羽走到朱红大门前,抬手用力叩门,不多时,有门房过来应门。“劳烦你禀告一下苏老爷,忠勇侯府裴羽求见。”他有意亮出自己的身份,好让门房重视些。那门房听了果然瞪大了眼睛,道:“小的这就去通传。”
宋笙弦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裴羽问她:“冷不冷?”
宋笙弦摇了摇头,眼巴巴地看着大门。那门房走出来,却道:“老爷说了,不便见客。”
看来他是连裴羽的身份也一同记住了。上门来就吃了个闭门羹,裴羽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就要说话,就听到宋笙弦对门房说道:“小哥你再通传一声罢,就说是苏老爷的外甥女求见。若是他不肯见,我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那门房见对方是个女子,说话温温柔柔的,无奈道:“老爷说谁都不见,还特意问了是不是有个姑娘随行。姑娘真是我家老爷的外甥女么?按理说这亲戚不可能不见呐。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老爷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我这也没办法不是?”说完把门闭了,心里头却也纳闷着这两人同自家老爷的关系,看着倒也不像坏人。
“怎么办?你若是想见,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裴羽说道。
宋笙弦摇了摇头,道:“裴羽,你不是还忙着比试的事情吗?要不然,你就先回府,我想下这里守着。舅舅明早总要出门的,我不信他不出来。”
裴羽被她气笑了,不仅仅是因为她急着同他划开界限,更是因为她现在犯着傻气的想法。他忍不住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宋笙弦的额头,道:“宋笙弦,你是不是傻?哪家的宅子只有这一个门可以出入么?他要是不肯见你,你在这里等多久都没用。再说了,明日你不去书院上学了?”
宋笙弦吃痛地捂住额头,道:“我就想等着。而且,知道表哥的事情之后,我心里很不好受。我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裴羽劝不动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傻姑娘柔弱是柔弱,倔也是真的倔,较起真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他说道:“你乐意站就站着吧,这大晚上的又这么大的雨,看你等会儿不冷得打摆子。行了,我先走了,你慢慢等着。”
宋笙弦见他真的走了,心里有涌出一股失落来。幸亏苏宅大门口两排灯笼明晃晃照着,否则这又黑又冷的天气,一个人光是待着就已经够毛骨悚然了。宋笙弦打了个寒战,猛然想起那个煞星那双眼睛。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大半夜的他应当不会那么凑巧遇到她吧?这般想着,宋笙弦悄摸着把自己的身子隐在石柱之后,挡风之余也安全感倍增。
苏府内,苏敬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他的妻子罗氏站在他身后,道:“这么大的雨,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老爷若是担心,就让她进来住一晚罢。就当是招待个不紧要的陌生人,你是知道的,她从小身子弱,打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在外面站久了还不知道又受多大的罪……”
苏敬沉着脸,道:“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糟践,你何必在意。随她去,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过站一会儿就会走。你且等着罢。”
罗氏瞧着他挺直的脊背,眼里闪过一丝忧愁。对于自己的儿子出事这件事,她不是没怨恨过。只是自己相公对姐姐,对外甥女的感情她亦清楚。怎么做都是两难。
宋笙弦冷得发抖了,饶是出门之前穿了夹层的衣服也没能抵抗住夜里风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蹲下身子抱成一团。
雨不见小,反而越发大了。冷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灯光照在地上透着斑驳而摇曳的影,宋笙弦觉得手指都僵冷了。她伸出手掌在手心哈气,暖意稍纵即逝。雨水漫上台阶,雨滴落下在地上积水处打起豆大的气泡又破开,滴滴点点的湿意。
苏敬本已经睡下了,半夜十分却被大雨声惊醒。罗氏其实一直没睡着,感觉到苏敬翻身,道:“也不知道那孩子走了没。”
苏敬一语不发,半晌翻身坐起,拿了一把伞出去。罗氏起身把屋内的灯点上。
“她还在?”门房打了个呵欠,冷不丁看见自家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面前了。
门房道:“小的也没打开门再瞧过。不过外面没动静了,又大半夜的,许是已经走了。”
苏敬道:“把门打开。”
门打开了,却看到门口石柱旁瑟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外袍,看起来倒不像自己的,已经受不住困意打起瞌睡来。
苏敬蹲下身子推了宋笙弦一把,宋笙弦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是苏敬,笑容立刻浮上来,梦呓般地唤了声“舅舅”。苏敬带着她走进去,门又重新闭上了。
待四周又重归沉寂,裴羽才慢慢走出来。
宋笙弦被苏敬接到府内,苏敬领着她去了客房,道:“你睡一宿,明早便离开。”
宋笙弦睡意全无,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扑通一声跪在苏敬面前,道:“舅舅,是我的错。我向您认错,只是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我只剩下你这个对我真心真意的亲人了,你若是不要我了,我就真的孤苦无依了。”
苏敬脚步顿了顿,却不肯回头。声音冷冷地道:“你先睡,余下的话明日再说。”
宋笙弦跪着挪到苏敬身后,扯住他的衣摆,道:“舅舅,我知道明日你便要撵了我出去。我现在便同你说,好不好?表哥的事我是才知道的。这么多年,我最欢喜的一刻就是接到您的来信,你跟我说您故乡发生的小事,问候我的身体,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还记得。表哥他现在身体如何了?”
苏敬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她脸上带着泪痕,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执拗的模样神似她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姐姐。他心口堵得厉害,因着长姐的缘故他怜惜宋笙弦,宋笙弦在信中开口向他要钱要物,他都通通满足。那段时间天气不好,路上时有山洪爆发。宋笙弦来信说要珊瑚手钏,京城买不着成色好的,务必要外邦商人来卖的才最正宗。苏敬说等这个月过了再说,宋笙弦那边却来信催促几次。最后是苏敬的独子苏清泉便主动请缨要来给宋笙弦送东西。谁知在路上碰上暴雨,山体滑坡,苏清泉跌下山崖断了腿。他狠狠避开宋笙弦,道:“你没有资格问他如何了。宋笙弦,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没少关心你,你却越发贪得无厌,害了你表哥我才清醒,我不该一直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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