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礼来来回回几遍,大业盛大的中元节终于就在明日,今日的弘文馆学生尤其的少,各大家族自有自己的祭奠仪式,据说明日连朝会都是罢免的。此刻无论是家族中的老人还是孩子皆在为明日而做准备,就连蒋戚光这个闲来无事的人今日都没有来上课,讲师加上学生笼统才四个人,苍沐瑶第一次主动瞄着门口等沈煜来,然而一直到晌午,讲师散课,那人都没有出现。
苍沐瑶心里着急,她怕圣人先去问了沈煜,沈煜那耿直的性子定然会一脸的纠结,如实告诉父皇,什么婚约?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是恶劣,到时候她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业元帝定然会直接下旨赐婚,无论是柳升桓入赘皇家,还是她下嫁柳家,这都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大玉,去给东宫递个帖子,明日我想出宫去,让太子殿下着人安排一下。”苍沐瑶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大玉接过帖子本想说中元节这样重要的日子公主不该出宫,话出口的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在宫门口跪的那一场,赶紧咽下去,应诺一声,去东宫送帖子。
小玉的重点和大玉从来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端着茶进来便只听到了出宫两个字,立马惊道,“公主明日要出宫玩?!可白日里还有祭奠,等祭奠结束还有家宴,您哪有时间出宫?”
苍沐瑶自然知道中元节身为长公主有多忙,她是苍家的嫡长女,是这大业除了皇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明日便要在同青台为众生祈福致辞的,皇家仪式就没有简短的,何况这要出动整个大明宫的盛会,整整一天,她得顶着长公主的朝服在同青台上当一个端庄的摆设。
“这不是还有晚上吗?中元节没有宵禁,听闻护城河也会开放让百姓们放河灯,我想去看看,你难道不好奇吗?数以万计的河灯随波逐流是个什么模样?”苍沐瑶算盘打得挺精的,她这传信一是为了见到沈煜,二则是一个未完的心愿,她两世为人,可中元节鼎鼎大名的放河灯却始终没见过。
上辈子镇远侯府的沈三小姐就是在中元节河灯会上出的名,红袖添香,一抹面纱遮住了脸庞遮不住冲天的才气,与柳升桓各占一角,为长安名士们传颂许久,都道这便是长安城最为般配的才子佳人,那一年她才嫁入柳家的第二年,掏心掏肺为了掏得婆母的欢心,费尽心思希望夫君对自己刮目相看,灰头土脸的让圣人太子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今生她不再被困守柳府,倒是想瞧瞧这令文人们趋之若鹜的河灯会到底是个什么盛会。
小玉被苍沐瑶说的也蠢蠢欲动,“那公主……明天能不能带我一道去呀?”
苍沐瑶勾了勾手指,“想去呀?”
小玉点头如捣蒜,苍沐瑶勾唇,桃花眼一挑,“那你要陪我演一出戏。”
小玉对自家公主哪里来的戒心,满口答应,“公主您尽管吩咐,小玉定然万死不辞。只是,演戏是要骗人吗?”
“万死不辞倒不用,便是明日咱们倘若真能出去,太子一定会派人来保护我们,到时候你扮演我引开那人,可好?”苍沐瑶心底下在盘算着,太子在弘文馆便让沈煜照顾自己,明日当真允她出宫的话,派来保护的人十有八九也会是沈煜,虽说太子麾下人才济济,但是能让太子完全放心,且有武艺傍身,还要认识自己的人,仅有沈煜一个。
小玉想思考,但好像大脑容量不够,寻思半天,没想出点什么来,“奴婢去引开那人,那谁保护公主?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奴婢如何担待得起?”
苍沐瑶点了点她的脑袋,“我让你引开太子派遣来保护我的人,又没让你把我自己带出宫的侍卫也一并引开,能出什么事儿,我便只是想同太子哥哥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小玉恍然大悟,“奴婢知晓了!一定办到!”
苍沐瑶满意的点头,“那你先去拿件你的便服来给我,明日咱们换着穿,出宫门以后切记不许对我行礼,更不许暴露声音,咱们到时候偷梁换柱,才能成功,明白?”
小玉颇为重视的记在心里,当即去拿了一身便装来,苍沐瑶又提了一句,“这事儿不能告诉大玉,听到吗?”
小玉自是闭紧嘴,大玉什么脾气哦,让她知道能反了天。
不多时,大玉带着太子口信回来,道看河灯会可以,但是只能看河灯会,别处不可乱跑,他会派沈煜跟她一起出宫,到时候切不可离开沈煜半步,他若是有时间亦会一道陪同。
苍沐瑶含笑听大玉传话,和她所料一丝不差,太子缘着上次的事情愧对于她,什么都会答应,而陪同的人沈煜最合适,至于太子嘛。明日他身为储君,能有时间那大概是天方夜谭。
中元节当日,苍沐瑶四更天便被大玉从床上挖了起来,闭着眼睛开始上妆,穿朝服,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待日出时分,她已经站在了同青台外面,一步步的朝里头走去。典雅高贵的宫装,十足的雍容华贵,宽大裙幅逶迤身后,美轮美奂的衣衫却抵不住上头那修长细嫩的脖子和线条优美清晰可见的锁骨。同样是从被窝里挖出来了诸位大臣们,在看见来人皆心头一震,长公主的盛世美颜每一年见着都令人过目难忘,然今年似乎与往年又有不一样,看似相同的步伐,却骤然多了沉稳肃穆的气势,不过是金莲走过面前,便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劲气压,生生的压下了诸位大人的脖子,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对长公主俯身行礼。
而理直气壮接受他们行礼的女子,目不斜视,唯有在经过柳尚书令身侧的时候微微停下了步子,柳不言三朝元老,胆气和底气皆不是旁人所能够比拟的,他只是欠身行了个虚礼便与苍沐瑶正面对上了。
垂垂老矣的男人眸色清明,苍沐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打量,恰巧她也在打量这个柳家的主心骨,上辈子她被柳升桓一个就控制的死死的,这位最后爬上了丞相之位的老头,她倒是没有接触过,如今细瞧,这眼神当真是锐利,在他的面前便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苍沐瑶没有久停,一瞬的时间便又迈开步子走上了同青台。
要说这一眼,不止苍沐瑶心里警惕满满,柳不言阅尽众生竟也有些紧张,他发现自己似乎看不懂这位长公主,探究的目光只看到一张温柔贤淑端庄的面孔,却看不透她眼眸里那浓浓的一团墨色,这是很少见的,能做到尚书令柳不言自诩可以看透人性,怎么会在一个只有十五的小姑娘这里着了道?
这位长公主不简单,和柳升桓所言相差太大了,他原本还觉得柳升桓执着这场婚事,并无大碍,就算孙子想不通,真的和圣人硬来也未必不能实现,可当他看到苍沐瑶的那一眼,便知道不同意的人不会是圣人,真正拒绝自己孙子的人是这位长公主,她不止拒绝婚事,甚至对柳家有着不小的偏见,可为什么?
冗长的仪式,竟不能没有让柳不言分心,他始终焦虑着,柳升桓那里决不能和这个长公主再继续纠缠了,断,要断的当机立断,不然柳家危矣!
另一边台上的苍沐瑶也在开小差,她热,很热,别看她的朝服已经是最轻薄的了,但一层又一层,加上脸上的妆,上头的发饰,还要在这烈日下晒着,当真是热不可耐,她便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盘算晚间如何行动,不然恐怕站着便能睡过去。
晌午之后,大臣们可以散去,苍沐瑶简单的用了些糕点,便要换个地方去后宫礼佛堂继续另一项仪式,祭拜苍氏先祖,她在这终于瞧见了穿着太子朝服的苍羿,两个都磨去半条命的人在圣人和皇后的身后对视苦笑。
不过没了外臣在看,自家人的祭拜比外头那一场要宽松许多,待上完香磕完头,苍沐瑶总算能凑到太子苍羿身边去说上两句话。
苍羿也有话对她说,且比她还着急,“你昨日给我的书信,说你愿意考虑镇远侯府的婚事,可是真的?”
苍沐瑶怕圣人找沈煜,自然也怕圣人找苍羿,苍羿一头雾水的样子,但是皇兄拆穿自己的可能性较小,她只是以防万一提上一句,这会儿被问自然坦诚,“是,父皇竟让想让柳大人入赘,柳家哪里能同意?且上次南山寺皇兄你也瞧见了,他那唐突的样子,我原本还当他是谦谦君子,结果……但是沈子墨虽说平日里性子不太好,但皇兄既然这般引为知己定然有其好的一面,我相信皇兄的眼光,是以……想试一试。”
苍羿不疑有他,南山寺也是他对柳升桓颇有意见的一桩事,沐瑶能看清算好事,再说沈煜他知根知底,有武艺傍身,又是绝对忠于大业,忠于他的人,没旁人比他更合适了,苍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沐瑶但凡愿意试上一试,定然能看上沈煜的,到时候他们二人琴瑟和鸣,太子想想都觉得美满,可不是比柳升桓好多了?
苍沐瑶并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反正和太子那里打了招呼,她便高枕无忧,接下来便是晚间如何“说服”沈煜陪她演这一出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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