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当

1.丫鬟

    
    “刘婶,已经两天了,她怎么还不醒,会不会……”年轻女子的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消散的时候隐隐发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脚步声伴随着衣衫摩擦的声音靠近,罗莹只觉得鼻下温热一闪而过,接着头顶就传来中年女子的声音:“没事没事,还有气呢!”
    “真的?”那年轻女孩声音微扬,也走近了,低头一看,正好和刚刚睁开眼睛的罗莹对着,吓了一跳,“呀!”
    罗莹原本就疼的脑袋,随着这陡然的一声,瞬间抽疼,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别怕,醒了应该就没事了。”刘婶拍了拍窜到她身后的女孩。
    “她怎么不说话,会不会烧坏了……”女该话音顿住,抬手指了指脑门。
    罗莹边听两人说话,边打量着周围环境,越看盖在被子里的手握得越紧——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入目是破了两个洞的床帘,床斜对面是糊着发黄纸张的木窗,那纸并不规整,有的位置涂了几层,应该是破了又补、重叠的部分。靠窗有一个木桌子,其中有一只桌角垫着土块,上面放着一个茶水罐和一个水杯。
    她视线往右移,却看不到屋里其余的情况,全被床边的两人挡了。
    离得近的是一个褐色衣裙的胖大婶,她身边露着半边身子的是一个很瘦小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她们身上的衣服她并不陌生,古装电视剧里看过不少。
    “你们……咳咳咳……”罗莹想问她们是谁,才说两句,喉咙便又干又痒,不住地咳嗽起来。
    女孩哒哒哒的跑到桌边,熟练地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给她喂了两口。水清清凉凉的,她顿觉舒服不少,女孩还待继续喂,她摇了摇头。
    女孩捧着水杯看她:“你发了高烧,这会儿喉咙哑的很,说话别急,慢点说。”她说着嘴角一抿,露出一抹羞涩地笑,“你该不认识我,我叫小花,这是刘婶。”
    “她去过厨房,认得我。”刘婶瞅了瞅罗莹,拍拍小花的肩膀,“你看着她,照钱副管事的意思,她醒了便和你一起扫地,你以后也舒服些。我得去厨房忙了,你昨儿没怎么休息,等会儿歇歇。”
    小花点头应道:“谢谢刘婶,我知道的。”
    刘婶摆摆手,去忙自个的事了。
    罗莹手撑在床上想要坐起来,小花见了忙道:“等等。”说着就跑到桌边将茶杯放下,然后回来扶着她,将枕头垫在她身后。
    罗莹忍受着头晕坐好,脑海突然涌现了不属于她的记忆,这让她发着烧的脑袋更加难受,她抬手想揉揉额角,手才从被子里拿出来,她便顿住了。
    这不是她的手!
    她大拇指一弯,重重在食指上划了下,痛感传来,她忍不住重重地闭上眼睛,手也无力的垂下,落在洗的发白的被面上。
    她已经不是她了,刚刚脑海中闪过的记忆,大概就是她这个身体的经历了。
    “可是不舒服了”小花见她这般模样,紧张地问。
    “有镜子吗?”罗莹睁开眼,声音嘶哑地问。
    “有,”小花说着就往床头一侧走,没一会儿便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铜镜,“这是刘婶送我的呢!”
    罗莹接过镜子,铜镜的效果并不好,将面容照的模糊,但是已经足够她验证心里的猜测,她不再是二十一世纪的财务总监,而是大庸国兴州府远安郡郡丞严府的二等丫鬟,哦,现在恐怕连二等丫鬟都算不上了。
    将铜镜还给小花:“谢谢。”
    小花笑道:“不用客气,你们在公子院子服侍的和我这样打杂的就是不一样,要是我晕了两天,醒来肯定想着吃东西,哪会想着照镜子呢。”
    罗莹嘴角勾了勾也不解释,原本没觉得饿,被她提起才发现胃里空荡荡的难受的很,她问:“有吃的吗?”
    小花点点头,从床头木箱里拿出一个馒头:“我特意留着的。”
    罗莹道了谢,就着冷水慢慢地将馒头吃完,这才觉得好受了些。许是发着烧,吃了后头又晕晕沉沉的,眼皮也耷拉着,又想睡了。
    小花道:“你睡吧,刘婶说了,没药吃,多睡觉,指不定一觉醒来病就好了。你往里面挪挪,我也要睡会儿,不然晚上要犯困。”
    罗莹依言往内侧移了移,小花脱了鞋上床,掀开被子盖上:“要是不舒服记得喊我。”见罗莹点头,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身边躺了一个陌生人,罗莹特别不自在,不过身体太差,没多久也睡着了,再次醒来,她觉得舒服了不少,头依旧有些晕,身上却不像之前那么无力了。
    身侧是空的,她睁开眼睛,屋里光线很暗,视线一扫,便见小花坐在桌旁埋头吃着饭,她没有出声打扰,重新闭上眼睛,理了理思绪。
    她如今不叫罗莹,叫罗荷花,只是这名字大概除了本人,没人知道了。四年前,她十岁那年被卖至严府,主人家赐名小荷,罗荷花这个名字,就没有用处了。
    回想小荷的过往,罗莹眉头不禁越皱越紧,这个严府,绝不能多待。
    小荷之前是严府二公子严书砚院子的二等丫鬟,之所以能担任这个职位,还得归功于她的脸,虽然年纪小,但是五官精致,完完全全的美人胚子。而恰巧,严书砚是个风流公子,最爱怜香惜玉,借故将人调到了他的院子。
    不过还好,他风流却不下流,小荷年纪小,他只是温柔款款的问候怜惜,不动手脚。且他娘赵姨娘一心盼着他考上功名,整日的耳提命面,他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长得好改善了小荷的工作环境,却也成了催命符。严书砚风流不下流,但他祖父严冲既风流又下流,常常对府里的丫鬟下手。自从府里老太太三年前病逝后,他更是变本加厉,虽瞒的好,府里传过流言的也都被杖毙,但心知肚明的人不少。
    要说小荷作为庶子院里的二等丫鬟,整日就在院子打扫清洗,轻易不出院子,和严冲碰不到面,离危险还是有距离的,但嫉妒却要人命。
    严书砚有两个大丫鬟,具是美貌的女子,不说严勤人品如何,他的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加上性子软,读了书又会说话,将两个丫鬟迷得一颗心都栽在他身上了。小荷没开窍,整日除了做活也不想别的,最近严书砚对她越发温柔,她不解其意,旁人却打翻了醋坛子。
    画面最后,是朝她伸过来的一双长着皱纹的手和令人作呕的惊喜笑声。再然后,便是感同身受的窒息感与绝望。
    罗莹深吸口气,缓解了心里的难受,睁开的眼睛里,凌厉一闪而过,不管如何,现在她就是小荷,那些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今身为奴仆,实在有心无力,需得好好计划。
    她如今十四,再过两年,容貌只怕越发出众,也就更危险了,必须想办法出府。逃是没用的,每个人都有身契,行走各处都要用到。只有天灾会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流民被安置后,也会在第一时间在官府办身契,无契的人,多会被作为逃犯或逃奴捉到大牢。
    值得庆幸的是,小荷签的,并不是卖身契。这里奴婢有两种契约:一是卖身,签了卖身契的丫鬟终身属于主人家,可以被随意的变卖送人,除非遇到好心主人家,在服侍多年后归还卖身契,剔除奴籍;
    二是雇佣,雇佣又分两种,一种月钱雇佣,和现代类似,给钱打工的,另一种则是一次性买断雇佣,小荷的契约就属于这一种——买断奴婢多少年时间,一次性将银钱付清,规定年份里,奴婢为主人家做事,主人负责吃喝不用给月钱,时间满契约结束,或者付双倍的买断钱,提前解除契约。
    严府买断了小荷十五年,从十岁到二十五岁,一共付了她后娘十两银子,也就是说,想要离开严府,需要二十两银子,要不就得等到二十五岁。
    罗莹忍不住瘪嘴,她可没有耐心做这么久的奴婢,况且以她的容貌来说,太危险了。只是这钱,还真是难办,她现在身无分文,没有月钱也就没有收入,必须想些办法。
    “呀,你醒了怎么干睁着眼睛不说话。”小花吃完饭转头想看看她的状况,却没想她已经醒了,屋内光线暗,就看着一双眼珠子,被吓了一跳。
    罗莹坐起身,抱歉道:“才醒,没有灯吗?”
    “这会儿还能看得见呢,晚点再点灯。”小花说着,将桌上另一碗饭端了过来递给她,“这是刘婶留的,你赶紧吃,吃了趁着天还没全黑去趟茅房,然后继续睡,我等会儿去上工,大半夜才回,你要是听到动静别怕。”
    小荷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小花的,她端着饭愣了愣:“你要做什么?”
    “打扫后院啊!”小荷道,“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打扫会快得多,晚上能回的早些。”
    罗莹捏了捏筷子,这会儿已经七月末了,天气会越来越冷,大晚上去打扫院子,谁想出来的?
    “不能白天打扫吗?”她问,小花白天分明就是闲着的。
    “不行不行,”小花左右摆着手,“这是老爷规定的,白日里来往的客人多,打扫有灰尘,要是冲撞了客人可怎么是好。”
    事真多!
    罗莹点点头,开始吃饭。视线打量着房间,屋子又小又窄,这要是冬天,绝对冷得很,看来,赚钱之前,还得想办法换个工作环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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