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火光林林,见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纪桃夭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夏逢生将四周新草拂开,便见到躺在树干上的魏菱,脸色苍白,一脸难受,夏逢生将火把交给了身后的小厮,伸手便将魏菱打横抱起。
他抱着魏菱往外走了没两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火光之中,站着一人,一袭青衫,似乎与这山林之色融在了一起,火光摇曳,他朝着夏逢生走了两步。
夏逢生没来由的有些心虚,路缓皱着眉头,瞧着夏逢生怀中极其狼狈的魏菱,沉了沉声音说:“你将阿菱放下,谁允你动她的?”
夏逢生看着路缓的双眼,之前瞧着,明明带着些温和,可是现在看着,却像是野兽一般,让人心惊胆颤,夏逢生抿了抿唇,低声解释:“我是瞧着魏二姑娘她……”
路缓逼近,青衫摇曳。
他从夏逢生怀中接过魏菱来,皱着眉头说:“你这个小兔崽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闺女,若是再来纠缠,本相便将你门牙打掉!”
他目光逼人,夏逢生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门牙。
夏逢生:“……”
睡梦之中的魏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便往路缓的怀中移了移,路缓垂眸见到魏菱身上的衣衫,又看向了一边趴在地上的纪桃夭,让人顺手将纪桃夭给带了回去。
那一夜,皇城贵门皆是动荡,只因为那一场百日春宴中,失了两名贵女,大家彻夜寻找,终于是寻到了二人,还将那几个盗匪给捉了起来。
·
初春之时,乍暖还寒,最是难熬。
魏菱睡了整整两日,在寒冷之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便见到路缓坐在她的床边,眼底乌青尽显,似乎是许久没有休息过一般。
魏菱伸手揉了揉眉心,路缓欣喜地问道:“阿菱,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魏菱摇了摇头,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定然会来寻我的,还好你来得早,不然我可就折在了那儿。”
“什么折不折的,有为父在,你决计不会出事的。”
魏菱心中一暖,微微笑着,路缓让后厨给魏菱熬了粥,她也是饿的久了,一连喝了两碗粥,喝过之后才想起来纪桃夭。
得知纪桃夭也是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眉眼一动,便瞥见了被放在一边窗台上的牡丹花,赫然便是那日崔静如作为头筹的紫牡丹!魏菱心中一喜,忍不住下床去,连鞋也顾不得穿了,便去把弄那株紫牡丹。
路缓看不下去,又将魏菱给拉回了床上。
路缓皱着眉头说:“你这身体才刚好,这几日又凉了,你这般模样,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魏菱微微笑着:“不会的,我这身子,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呢。”
路缓抿了抿唇,一时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从一边拿出了一本诗册来,放到魏菱的手上,温和地笑着:“既然身体好着,那便多读些书吧。”
魏菱:“???”不不不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现在很虚弱!
路缓假装没有察觉到魏菱的表情,继续说着:“毕竟为父将近三十年的科考题都收集了来,全给你准备着呢。”
魏菱:“你……”
路缓:“呵呵,阿菱你别慌,为父还在给你收集棋谱与琴谱,也请了女红师父来,这一次百日春宴,为父也是瞧见了你许多不足,这些都要慢慢改过来……”
魏菱:“你是魔……”
路缓:“你可莫要学你那恶毒的娘亲,尚在闺中时便不喜读书,许是习得书少了些,不知道这些大道理,竟然如此恶毒,将你扔在了泔水之中,为父生怕你长成这般,更是对你寄予厚望……”
魏菱将诗册翻开,朝着路缓微微一笑:“好的,我很好,我要温书了,你不要打扰我喔。”
*
江关皇城最新谈资,百日春宴上路丞相冲冠一怒为红颜!
说书人纷纷在说,路丞相乌桥半山上一力擒匪徒,不顾性命只为魏二姑娘。
于是路缓的形象从衣冠禽兽渐渐转变成了痴情丞相,赚足了皇城百姓的眼泪。
那时候,天早已回暖,纪桃夭身体也是恢复了许多,叫纪家小厮买了许多补品,亲自送到了魏家去,可是到了魏家,才听说魏菱早就不住魏家,而是去了路家。
纪桃夭去路家的路上,心神不宁,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谈资。
到了路家,路家小厮将纪桃夭带到了拂雪亭中去,拂雪亭外,便是路家的池塘,魏菱在里面种了些鱼苗,纪桃夭到的时候,魏菱正在温书。
厚厚一摞书摆在面前,纪桃夭远远看着,只能瞧见魏菱半个脑袋。
走近了去,纪桃夭顺势坐在了魏菱的身边,凑过头去瞧,见到魏菱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考卷,纪桃夭看了那考卷半天,觉得还是有些生涩难懂,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考题?”
魏菱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写着:“十二年前的科考题。”
纪桃夭:“哼,魏菱,你可别诓我,就你这样还能做科考题?”
魏菱手中的笔顿了顿,终于是睁眼看了下纪桃夭,她咧开嘴笑了下,纪桃夭只觉得后背有些凉,只听魏菱对身边的丫头说:“给纪姑娘也拿一套科考题来。”
纪桃夭:“???”
魏菱伸了一个懒腰,懒懒说道:“纪桃夭,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有好东西自然不能少了你的啊,咱们一同来做科考题吧!”
纪桃夭勉强笑了笑,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科考题:“……”
拂雪亭中的二人,埋头奋笔疾书,纪桃夭咬着笔,写着写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出来,晕染在考卷上,墨染开来,花了试卷。
纪桃夭:“呜呜呜这是什么日子啊。”
魏菱微微一笑:“呵。”
正巧路缓下朝归来,见到纪桃夭与魏菱一同写着科考题,心中欣慰,觉得近来贵女公子之中风气改了些,走过去看了眼。
纪桃夭愣了愣,起身来作了一揖:“见到丞相。”
路缓摆了摆手,示意纪桃夭继续做下去。
路缓眸光一瞥,落在纪桃夭晕染的科考卷上,不禁问道:“这墨……是不是不太好?”
纪桃夭:“纸上的墨啊我的泪……”
路缓笑着:“这套科考卷花了也无妨,一会儿本相送三十年的科考卷到纪家去,纪姑娘不必在意。”
纪桃夭:“……多谢丞相。”
她看向一心扑在科考卷上的魏菱,报以同情的微笑。
路缓很快便去处理别的问题,只剩下魏菱与纪桃夭在,纪桃夭感慨地和魏菱说:“原来我……一直误会你了!原来你这般厉害!”
这科考题,她决计是做不出来的!
魏菱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样的话她已经在崔静如那里听过了,所以现在听着这话也没有别样的情绪,看着纪桃夭同情的眼神,更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她早已经被科考题折磨的不成人样。
纪桃夭不敢在路家多待,生怕路缓会再多送她几十年的科考题,她将补品留在了魏菱的身边,便匆匆告辞,出了路家,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魏菱做完了一套科考题后,注意到了身边纪桃夭带来的东西,随手翻了下,翻到了最下面送来的虫草。
她想了想,对身边的丫头说:“这虫草给后厨送过去,给丞相炖汤,刚刚瞧着他有些疲倦,还是补一补好。”
丫头点了点头,将虫草接了过来:“好的夫人。”
魏菱手中一顿,可是她脸皮厚,也没有脸红,装作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微微笑着说:“你可不要乱说啊,要是叫旁人听到了……我这脸可往哪里放啊。”
丫头嘴一顺:“夫人哪里来的脸……唔,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说,姑娘在奴婢心中,一直都是丞相夫人呢,等到老爷病愈了,夫人与老爷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魏菱掩唇笑着,用私房钱给丫头打赏了一两银子。
丫头欢天喜地地一口一个夫人,然后拿着虫草去了后厨。
临近午后,还未用过午饭,魏菱从后厨将虫草炖鸡汤端到了正堂去,路老夫人常年避于后院,此时魏菱来了之后,更是鲜少到正堂来用饭。
所以许多时候,也就只有魏菱与路缓两个人在。
路缓见到魏菱端着的汤,心中一暖,更是觉得多让魏菱读些书是极好的,这不过是短短几月,便已经如此懂事了,实在是让人欣慰不已。
魏菱笑着给路缓舀了一碗汤,刚送到路缓的面前,路缓接过碗来,手不小心一抖,汤尽数洒在了桌上,路缓心里一凉,这可是他家乖女儿的心血啊!
他、他这个没用的老父亲!
路缓眼里一酸,看向魏菱,魏菱拿出绢帕来,将洒了的汤都擦得干净,又重新给路缓舀了一碗说:“这下可得小心了,你赶紧尝尝,这是纪桃夭早上送来的虫草,我让后厨炖了汤。”
路缓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汤极其鲜美。
魏菱撑着下巴看路缓,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路缓:“尝的出来,这不是你做的。”
魏菱:“……”
魏菱今日脾气好,也不多计较,原因只是因为房中那盆紫牡丹花苞已放,开得甚是璀璨,叫人瞧了便心生欢喜。
这盆紫牡丹是路缓赢来的,她自然也是对路缓和颜悦色了许多。
可就在路缓细细品尝之时,小厮忽然闯了进来,说是纪家小姐带着药铺掌柜来了,魏菱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路缓便让纪桃夭与药铺掌柜进来了。
魏菱不禁好奇:“纪桃夭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纪桃夭进门来一眼便瞧见了路缓手里的虫草炖鸡汤,脸色一白,嚷嚷着:“完蛋了魏菱!”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