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容老太太换完衣裳出来即刻就想发作容拂,周老太太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越看容拂越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见容老太太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便劝道:“我看良哥儿媳妇也不是故意的,一会儿还要去赵家,去晚了难免让主人心生不快,你就莫要与良哥儿媳妇计较了。”
良哥儿媳妇=容二太太,良哥儿=二老爷容德良。
容老太太哼道:“我那好孙女如今是越发无状了!再惯着岂不是要上天?”
周老太太忍笑道:“阿拂也是小孩子心性,毕竟还未及笄,那《孝经》那么厚一本什么时候抄得完?你也莫要对她太过严苛了。”说着又补了一句,“贺礼都装上车了,再不走只怕要迟。”
容老太太一噎,赵家确实是得罪不起的,等她回来再处置容拂也不晚,哼了一声,便随着周老太太往外走。
容拂却还等在一旁,见容老太太过来,立刻上前一脸孺慕的望着容老太太,声音中满满的关切,自责道:“祖母没事吧?都是阿拂不好,那时就不该说话,倒让二婶婶滑了手,祖母千万不要生气,要气便气阿拂吧,祖母想罚阿拂什么阿拂都不敢有二话。”
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容老太太被她堵得难受,脸都涨成了酱紫色,这个时候罚什么?现在她能说罚什么?可是现在说不罚,等从赵家回来还怎么罚?她还能当众出尔反尔不成?
容老太太只当没看见她,僵着脸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周老太太却在一旁暗暗叹了口气,她这表妹幼时就心性狭小,如今这把岁数了还跟小辈儿过不去。又想起容拂那关切的模样,心里倒是越发觉得容拂懂事,对容拂的喜爱之心从原来的二十点蹭地涨到了八十。
流朱却在一旁替小主子担心,看老太太那气得不行的模样,等从赵家回来还指不定要怎么发作呢?正想着,目光就忧心忡忡的落在容拂身上。
容拂看她那一副小媳妇儿似的模样,心想她这两个贴身大丫鬟怎么相差就这么大呢?
另外一个阿翠她都见不着人影儿!
她也就是这么想了一想,哪知道她带着流朱从长廊过去准备出垂花门,路过长廊下的假山时,忽听假山内一个声音娇嫩嫩的喊了声“老爷!”
这声音她倒是听过,好巧不巧,就是她刚刚不经意想了一想的阿翠。
容拂歪着头努力地从假山缝隙里看到了阿翠一双盈盈如水的双眸,大冷的天儿,她穿得十分轻薄,两只饱满的那啥几乎呼之欲出,那柔美的姿态再加上温柔潋滟的眼神,比之花/楼姑娘也毫不逊色了。
她自己却不甚满意似的,挺着两那啥往站在一旁的容德才身上蹭了蹭。
容拂这才明白阿翠为何不怎么搭理她了,人家的志向是当她小妈。
抱着跻身二/奶行列决心的阿翠十分豁的出去,一双雪白的膀子都快冻紫了,却仍努力的往容德才身上贴。
容德才犹犹豫豫的,两手虚揽着阿翠,嘴上说着:“你怎么不去伺候二小姐,倒跑这里来了?”手便在那啥上摸了一把。
容拂对她这个爹半分好印象也没有,除了一副好皮囊,扔到人渣堆里他都能排倒数。
心里吐槽着这俩人辣眼睛,身子却没有挪一下的意思。
流朱自然也听出这是阿翠的声音了,她虽没敢像小主子似的扒着缝隙看,却也听出来阿翠对面是什么人。
她吓得脸都白了,当初阿翠与她是一起被送来伺候二小姐的,因是伺候容家长房嫡长女,自然是极好的差事,还是阿翠的娘与冯妈妈相熟,托了冯妈妈在老太太面前说好话儿才能得来的!开始阿翠对小主子伺候的也十分尽心,后来见小主子性子软懦便有些松散起来,阿翠没少犯错误,曾经还偷过小主子的首饰送人,差点儿没忍出一桩官司来,小主子也保下了她。
流朱本以为经了此事阿翠会对小主子感激不尽,谁知阿翠见小主子好性儿竟然越发过分,如今竟然还……还想爬老爷的床!
此时突然听假山里头传来几声莫名的水渍声,还有“吭吭哧哧”的声音,流朱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儿,拖住还在津津有味看个不停的小主子就走。
容拂正看到两人搂抱到一起、容德才脱裤子的关键时刻,冷不丁被流朱一拽就被带跑了,一直过了长廊,流朱才停下来。
容拂不满地道:“你拉我干什么?咱们又不着急去赵家,此时赵家门外指不定堵了多长一溜儿的马车呢,咱们去了也是堵着。”
流朱无奈的瞥她一眼,这是着不着急去赵家的事吗?看您亲爹脱裤子,您不怕长针眼哪!
不过这话她敢想却是不敢说,叹道:“二小姐,阿翠她……就是心高了些,竟然不知耻地做出这种事……”倒底有这么多年的情份在,如今阿翠做出这种事也不知道下场会如何。
容拂却觉得阿翠“有胆有识”,选在今日下手并非没有缘故的,今日上自容老太太,下至一众小丫头们全都忙着前往赵家之事,连冯妈妈都被支使的团团转,自然没有哪个有闲心从长廊这头绕一圈儿再去垂花门的,当然容拂这种不愿意跟他们挤做一堆、想绕开这个时间段的除外,所以此时看上去好像全府的人都出动了,但实际上除了前院到垂花门,其他地方恰是最安全的时候。
而阿翠将地点选在了假山,非书房、厢房等地,就是防着被抓到了也可以说是与容德才偶遇于此,书房厢房等地就难免让人觉得有意相约或是算计了。
她只需想个办法将容德才叫到假山这里来即可,而这对于容德才这种心里脏烂臭却还要硬装一副清高读书人模样的并不难。
至于事成之后,她自然早就看透了沈意缕在容家的境况,否则也不会对容拂如此不屑一顾,而她的出现在容老太太眼里是能恶心到沈意缕的,即便不乐见其成也不会狠狠处置她,再加上她娘找冯妈妈求情,在容老太太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准一个妾室的位置还真能让她博到手。
倒是也好,容德才既然如此荤素不忌,往后她想办法算计长姐与他和离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流朱还在等着小主子针对阿翠一事发话呢,谁知小主子只是拍了拍方才扒假山缝儿时沾在手上的土,小爪子一挥,道:“去看看老太太她们是不是上了马车了?咱们另外坐一辆,去赵家!”
~
赵家此时一派热闹景象,与宴的姑娘们都被安置在锦园。
锦园是暗合赵明锦之名的,修得极为精巧,赵明锦是赵家除赵皇后以外唯二的嫡女,其受瞩目程度可想而知,想要与赵明锦交好或者只是与她说上两句话的姑娘们差不多都挤在了锦园后的一排屋宇里。
赵明锦此刻已经上好妆,正在其中的一间屋子中。
只是之前就有妈妈出来得体又不失威严的告之一众姑娘们“闲人免进”。
容拂自然是属于“闲人”那一部分的,进不去。
不过她也没想着进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明锦了,赵明锦看似在赵家风光无限,实际上现在的赵夫人并非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在赵皇后成为皇后之后暴毙而亡。
赵皇后生母原赵大人的妾室被扶正,赵皇后与赵皇后的兄长赵明枢一跃成为嫡子嫡女。
出嫁前是要辞别父母的,赵明锦定会掩人耳目去一趟祠堂,与她生母牌位拜别。
祠堂那一带颇为冷清,皆是古木松柏,容拂带着流朱往祠堂的方向去,流朱只觉得阴冷阴冷的,将小主子身上那件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二小姐咱们回去吧。”她实在不明白小主子为何非要想尽办法见赵二小姐,容拂也不知道,但她就是想在赵明锦出嫁前见她一面,一定要见!
还未到祠堂时,容拂突然一愣,目光掠向一旁几株松柏中间的一座小小的石碑。
石碑上没有名姓也没有立碑之人,只有一行四个小字:惜花主人。
她双腿忽然重得仿佛坠了千斤,整个人呆呆立在那里,头脑中轰然一片,耳畔嗡嗡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呆愣愣的望着那座小小的石碑。
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流朱戳了小主子好几下,见小主子毫无反应,眼看那两人越走越近,忙拉着小主子拐到另外一条石子路上去了。
来的人一身大红喜服,身旁跟着一个丫鬟。
容拂整个人都懵住了,隔着松柏枝叶,她怔怔的望着赵明锦将一碟子糯米糕放在石碑前。
丫鬟道:“前几日不才来过,二小姐今日何必又非要过来呢?一会儿前头喜娘找不到您指不定又要惊动夫人。”
赵明锦道:“我也不是来看她的,恰巧路过罢了。”
那丫鬟却不给她面子,直接戳穿了道:“您每个月十五都恰巧跑到这里来路过,今日出嫁前又非要过来,说不是来跟她辞别的谁信呢?”
赵明锦也没反驳,半晌才道:“她若还活着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她从小就乍乍呼呼的,一定更讨人厌了!还爱哭,明明是她占了上风,却还哭得比谁都可怜!”
她声音轻了轻,“若是她还活着,我也没脸见她了。”
那丫鬟道:“二小姐查出来是谁害她了吗?”
赵明锦冷嘲道:“即便没查出来,也逃不过咱们赵家人。”
“二小姐过几日还要进宫见皇后娘娘呢,可别露出情绪来。”那丫鬟劝了一句,又道:“二小姐您当年在这石碑底下埋了什么啊?连奴婢都不让看。”
赵明锦道:“不让你看你还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丫鬟吐了吐舌头,“咱们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她扶着赵明锦往回走,不知道听没听到赵明锦最后说什么,一阵风吹过来,容拂听到赵明锦说:“是一串碧玺珠子。”
容拂靠在树上,眼泪忽然汹涌而出。
当初,她们一帮小姑娘起诗社,她给自己起的名字就是“惜花主人”,她自己很喜欢,却被沈意行笑话她矫情没文化,她一生气就在沈郁面前哭了半个时辰,最后以沈意行罚跪抄家法而告终。
不过她后来就不用这个名字了,再起诗社时她就随便瞎起了许多个,但是她都忘记是什么了,只有这个名字她一直记得。
她没想到赵明锦也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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