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圭进院子的时候,二女在桌前对坐着发呆。“张公子怎么样了?你们两个怎么都到外面来了?”
看到有人来,谷雨连忙收回思绪:“公子服了药,这会儿睡得正熟。我们怕打扰他,就出来透透气。”
看白露沉着脸不说话,高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帮张公子抄了一篇经,希望佛祖保佑他吉人自有天象。你们两个,谁能帮我送进去,放张公子身边。”
二人对视一眼,没做声。
“哦,我自己进去也行,你们歇一会儿。”高圭挠了挠头就要进屋,谷雨急忙拦下:“高公子,给我吧,我来就好。”
高圭的手都已经搭在了门上,被谷雨死死地按住,奇怪地道:“好吧,交给你。”
白露眼神中带着几分恐惧,几分担忧地看着谷雨,想说什么又没敢出声。
谷雨将东西接过,尽力不被看出异常,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除了床上熟睡中的张不周,没有别人。
将那几张经书放在张不周的枕头下,谷雨打量了一下,相比于之前刚回来时候的面如死灰,这会儿脸色好了不少。
高圭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见没什么情况,疑惑地回了自己屋。
白露匆匆跑过来:“走了?”
谷雨变了脸色:“闭嘴。”
赵光年轻时候杀伐果断,登上帝位之后手段反倒变得柔和起来。这几年来,也不是没有犯过错的大臣,可是赵光向来宽宏大量,并未真正严苛地处罚过谁。国朝至今已有六年,尚未有大臣被朝廷处斩,逐渐便有了刑不上大夫的传言。
可是这个传言今日便被打破了。
除了徐静川和赵守正,这两位礼部一正一副的主官之外,连鸿胪寺卿杨易在内的礼部官员,全都被带进了缚神卫的诏狱。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先前被带走的那些使臣们。
毕竟是外国使臣,不好直接上手段,可是用本国的官员来一出杀鸡儆猴,就是一笔划算的生意了。
案件审理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相反顺利得很。即使当时情况混乱,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动手的刺客来历。在多国使臣的一口咬定之下,李欢歌陷入绝望。因为他们指认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人。
除此之外,后宫的消息也验证了这一点,宫女红柳,和另外两名女杀手,下手毫不手软,偏偏对着熹贵妃李煊手下留情。
再加上那虽然戴着面具,可还是露出耳下的青莲标志的白衣杀手。
种种加起来,全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南唐。
李欢歌毫无悬念地被单独关押了起来,除她之外的南唐使臣团都受到了严刑拷打。就连宫中出自南唐的熹贵妃李煊,也受到了牵连。楚王赵楷被带离母妃,赵光虽然没有明令下旨,可李煊依然如被打入冷宫差不多。尽管赵楷苦苦求情,可依然挡不住李煊的宫门被关死。
缚神卫与刑部联手,针对李欢歌及南唐众使臣入城以后的行踪开展详细调查。见过哪些人,如果哪些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一时间,泰安城里人人自危。
除了朝堂与后宫,更大的问题出在皇宫的禁卫军上。羽林卫中混入了对方的奸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赵光怒不可遏地将羽林卫骂了个狗血淋头。
事情在当值的都统被发现在家中畏罪自杀达到顶峰。赵光对着面前跪下的羽林卫其他几位都统,怒极反笑:“堂堂宫廷禁卫,混入奸细就罢了,连都统都是想要置朕于死地的人。这样的羽林卫,朕还怎么放心让他们保卫宫廷?”
所有人不敢吭声,赵光冷声道:“擢兵仗局吴攘为御马监太监,将羽林卫的都统全部下职,由吴攘接任统领全军。从缚神卫中调拨一支,并入羽林卫,除了接手防卫任务以外,对羽林卫展开调查。”
自从生了乱子,徐蟠和冯潇便已经有所预感。但除了他们之外,羽林卫还有一位大都统,典韦昭。这位和镇国公张韬,兵部尚书卢千秋等人资格相当的老臣,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家养病。赵光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可谓是无妄之灾。但赵光此时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出言阻拦。
对朝臣们来说,吴攘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就连后宫之中,各监的掌监对吴骧病退以后,失去最大倚仗的吴攘原本也并不看好。谁也没想到,这位平素里没出过什么风头,见谁都是温和笑脸的小黄门,居然一步登天,掌管御马监成为十二监之一不说,还拥有了宫外的实权。羽林卫掌管宫廷安全,无论是进还是出,都要向其报备。宫中的几位大太监,哪一个在宫外没有宅子,哪一个没有置办产业?从今以后,要想进出宫方便,和吴攘打好关系是必不可少的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敬,表情如常,看不出情绪。
混乱之时,吴骧负责去缚神卫传令救驾,这位本就年纪大,身体欠佳的秉笔太监体力不支,中途被送回了府上养病,只是放心不下,安排了吴攘来守在赵光,一直到事情平息才放下心。吴攘默默地站在殿下一侧,听到赵光的话,慢条斯理地跪下:“谢陛下恩宠。”
凌放和谭笑各自占据大殿的一角,默契地面无表情。吴攘能够接手这个职位,他们二人说不意外是假的。不过,这也恰恰印证了他们之前的一些猜测。
“今日之事,有人有过,有人有功。有过者,不可不罚,有功者,也不可不赏。”赵光没有揪着今日百官的表现不放,若是将话说得太明,真正丢人的并不是群臣,反倒显得他这位皇帝小肚鸡肠。
“所有调查结果,暂不对外公布。凌放,谭笑,你们二人,与徐大有一起,全权对朕负责。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
“赵行,今日全靠张不周,他的安危你要负责好。”
“接受完审查,洗脱嫌疑的羽林卫,都撒出去,和京兆府的巡城兵马司一起,全力捉拿刺客。”
“至于南唐众人”赵光犹豫了一下:“将南唐众人单独关押,暂停审问。”
众人应下之后,今日这场乱子才算真正落下帷幕。赵光在吴攘和刘敬的陪同下返回后宫:“让你担任羽林卫的临时首领,不是朕对你义父,对你的照顾,而是因为你的身份。朝堂之上暂时还没人知晓你已进入缚神卫,所以这次调任羽林卫,不会有多少人将你放在眼里。这样最好,正是你暗中调人行事的好机会。”
吴攘笑容谦和,正如他往常一样。
“你呀,十几岁起就在宫里,从那会儿起就这么沉默寡言,也不知道你义父是怎么管你的。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总是这么暮气昭昭。”赵光的情绪很奇怪,刚刚还大发雷霆,这会儿反倒和风细雨。“去吧,帮朕好好照顾你义父。需要什么尽管直言,无论是多珍贵的药材,尽管去内库取用。”
吴攘面露感激之色,郑而重之地跪倒在地行大礼。
等到身旁只剩刘敬一人,赵光神色一正,目光冷冽:“今天这事,说说你的看法。”
时辰已经很深了,宫里很是安静。远处的回廊里,值守的缚神卫身姿挺拔,两人身后缀着几个小黄门,打着灯笼不敢靠近。
刘敬一向很少说话,不仅是因为他素来谨慎,而是他的嗓音很奇怪。如同破碎的瓦片相磨,既嘶哑又刺耳:“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南唐,所以一定不是南唐。”
赵光眉头一皱:“继续说。”
“陛下可能也有所猜测。今日的种种迹象,都有些太过刻意了。无论是南唐使臣团里的刺客,还是那疑似青莲剑宗的杀手,再加上宫外那些至今来历不明的蛛网死士,都在留下条条线索,让人对南唐生疑。”
赵光道:“欲盖弥彰?”
“确实是这种感觉。最关键的是,老奴实在想不到南唐主使此举的动机。李欢歌虽然早早就偷偷进了城,可是一直在为恢复通商奔走,并无其他举动。李煜就算有心,可是以他优柔寡断的性子,老奴相信,他舍不得将唯一的女儿舍弃。”
赵光点点头,他自认为对李煜很是了解,刘敬猜测的很靠谱。
刘敬接着道:“最关键的是,在那白衣人逃出宫中之后,老奴追上去与其过了几招。虽然时候不长,可却是实打实的搏命之技,那人在重压之下,不得已暴露了更多。老奴相信,他虽然会青莲剑宗的功夫,但绝不是青莲剑宗的人。”
若是有外人在此,听到这话一定会大惊失色。没人知道,一直以来默默被吴骧在司礼监压了一头的刘敬,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朕白日观战时就发现了。那白衣人的功夫远远超出想象,凌放与齐昆仑联手看似压制住了他,不过又是一番遮掩罢了。江湖虽大,可是武功高到这种程度,不该是无闻之辈才对。”赵光语气冰冷:“看来这几年缚神卫对江湖人士的收编和打压还不够。”
刘敬陷入沉思,赵光的话说得没错,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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