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逗留了七日,这期间,黑一每日早出晚归,也出入了不少次皇宫,他的事,叶悠落也不管。
因叶家也被平反,宅院返还,叶悠落倒是回了国公府一趟,将从前的管家和丫鬟小厮婆子们,能招回来的也招了回来,命其看守宅院。
毕竟,老爷子等人,在这府里生活了几十年,对其是有感情的。
将来,若他们想回来,这边宅院有人照应着,总是方便。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这日,叶悠落跟周氏一起,准备去瑞蚨祥的铺子,给老太太带点她爱吃的点心。
可巧,遇见了熟人。
“叶悠落,是你?”
沈秋月,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叶悠落看向她,也是挺惊讶。
这大半年没见,这丫头倒丰腴了不少,等等,不是丰腴,瞧着那窄小的袄子都挡不住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叶悠落懂了,她这是有孕了。
“呵,是我。”
“哼,真想不到你还能回来?”沈秋月满脸恼怒的瞪着她,“你知不知道,我二姐姐因为你,现在过的有多惨?”
“沈秋水?”叶悠落狐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时,门口有人进来,“月儿,瞧,喜欢吗?”
“叶悠落?”一进屋,秦一寒就惊叫起来,双眸紧紧盯着叶悠落,一把将沈秋月护到身后。
叶悠落扶额,笑道,“呵,成两口子了啊?恭喜啊。”
说完一句,她拉着周氏,带了糕点就要走。
沈秋月喝道,“我二姐姐现在在翠拢庵。”
“庵堂?”叶悠落不解。
“是的。”沈秋月红着眼睛,痛恨道,“她出家了,做了姑子。你满意了?”
“哦?”叶悠落很是无辜,“与我何干?我让她去的?”
“要不是因为你。她早就与安平侯爷……”说着,见叶悠落露出讥讽的冷笑,沈秋月突然停了声。
叶悠落耸眉,“说啊,继续。要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她早就嫁进侯府了?”
“哼,当然。”沈秋月哼道。
叶悠落白了她一眼,“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与你姐姐同时遇见安平侯。可他选择了我。呵,不管什么原因吧。可后来,我不在了,他仍旧没有要你姐姐。这说明啥?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瞧上过你姐姐。这事,你怪不得任何人,感情的事,你情我愿,强求不得。”
“若没有你,安平侯定然能喜欢上我姐姐。她那么好……”沈秋月不服,觉得,就是因为叶悠落在先,所以安平侯才没跟沈秋水在一起。
叶悠落突然一拍脑门,懊恼道,“我真是脑袋被门挤了,竟然跟头驴废话半天。”
拉着周氏,也不管后面沈秋月如何叫嚣,懒的搭理。
这种事怪她,怪的着吧?
“那沈家小姐可真是可笑。”出了门,周氏都忍不住嘲讽。
叶悠落嗤笑,“谁说不是。”
沈家,自李君曜登基之后,已经被查出犯了很多案子,不过,皇上登基,大赦天下,除了大老爷等人被流放之外,沈家女眷都没治罪。
只是,沈家根基已断,家财充公。
沈家女眷的日子也不好过。
原本,还有心九王殿下的沈秋月,在遭遇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倒是能识时务,嫁给了秦以寒。
秦家虽不是名贵世家,但也是书香门第,秦以寒又喜欢她,待她极好,二人成婚后,日子过的倒也不错。
只是,沈家二小姐沈秋水,一心的在安平侯身上,在沈家没落之后,心灰意冷,便剪了头发,做了姑子,一了百了。
这些,叶悠落觉得,各人各命,她管不着。
回到医馆,温斯柳的行李也都拿了来,晚上就要跟小二一起睡,是生怕了叶悠落等人丢下他先走了。
叶悠落无奈的笑笑。
京城这边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便准备出发,再回紫卫国。
大妮、二妮还有小二,因为顺了一些路,所以,启程的时候是一起的,等出了京城,再各奔东西。
怕这三人路上不安全,叶悠落还派了七宝阁的人护送着。
这厢,叶悠落,黑一,温斯柳,周氏,郝老头,还有周氏的两个孩子,也是浩浩荡荡的。
半月过后,终于回到了紫卫国的山庄。
这小年都过了,农历二十八了,满庄的人,都在为过年做准备。
叶悠落等人回来,就更添了过年的喜庆,尤其是老太太等人,高兴的了不得,都说,今年这个年,人齐全。
往年,叶家,几个年轻一辈都在军营,今年,好歹叶瑾钰在家呢。
而且,叶悠落的另外三个兄长,也写了家信回来,说是年后,会趁休假过来探望。
这可不是喜事么?
之后,叶悠落悄悄的去了叶悠兰那院。
虽然,她离家近一个月,不过,叶悠兰这边却没多少进展。
每日,她只待在她这院子里,无论怎么诱哄,始终不肯踏出一步。
好在,两个嬷嬷都很贴心,据叶悠然说,她偷偷的瞧过了,这才过了一月,叶悠兰的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哭闹的次数也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抱着雪儿,要么发呆,要么吟诗,倒是自得其乐的很。
因叶悠落交代过,这期间,也没人敢过来打扰,就连二夫人,几次远远的瞅着,也不敢靠近。
“然儿,我们去放风筝。”
今儿天气不错,晴空,微风,叶悠落想找个趣儿,就想到了,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在山坡上撒着欢儿放风筝的事。
而且,这一热闹起来,说不定能感染叶悠兰呢。
叶悠然也是放过风筝的,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了,听见提议,忙举双手赞成,只是,这季节放风筝?少见。
“大姐姐,咱没风筝啊,而且,今儿风不大,怕放不上去呢。”
“呵。”叶悠落拉她过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放风筝不过是个幌子,咱们到时就在你二姐姐那院子外放。咱们两人乐,说不定你二姐姐好奇,就主动过来了呢。”
“真的?”叶悠然立刻激动起来,“大姐姐,要怎么做?”
“去瞧瞧,黑一给咱的风筝做好了没?”叶悠落拉着她的手,笑说。
叶悠然顿住,干笑,“大姐姐,还是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总觉得,大姐姐和黑一的关系很特别,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其实,她也挺希望大姐姐能和黑一在一起的。
尤其让她想不到的是,黑一竟然就是寻家的二哥,当年,她跟寻家四小姐,两个小屁孩,还整天喜欢粘着寻铮屁。股后头玩呢。
时过境迁,她竟没认出他,哎。
叶悠落睨她一眼,“行,那我去去就回。”
“嗯。”叶悠然笑着点头,看着她离开,她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其实,怕见黑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看到他,便会没来由的想到黑二。
说起黑二,自那夜之后,再无音讯。
想到此,叶悠然是又伤又痛,只是,家里已经为二姐姐的事难过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家人担心。
所以,自那日叶悠落教训她一顿后,她再也没有闹过,面上更是不喜。
旁人都当她是小孩子心性,早已将黑二忘了。
其实,没有。不但没忘,她反而更想了,白天黑夜的,但凡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忍不住。
都说黑二配不上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黑二给了她什么?
那日,她骑马坠崖,黑二是冒着性命危险救的她,等于说,他给了她一条命。
而在此之前,或许,在国公府的那十几年是她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
然而,前有两个姐姐,到她这,就是被忽视的存在。
她可以说,那时,她常常感到孤独么?大约是同病相怜,才和寻家的四小姐走的近。
而跟黑二在一起,她自在,随性,更,快活。
“然儿。”那边,突然传来叶悠落的喊声,叶悠然惊的抬头,就见她带着喜儿、枫儿还有小五子,三个孩子一起拿着风筝过来了。
喜儿、枫儿还有小五子,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玩的好,如今再次重逢,三个孩子亲热的不行,到哪儿都要一起。
小五子不仅拿出了给你他们准备的礼物,还硬是要枫儿睡到了自己那屋。
“这风筝可真漂亮。”叶悠然瞧着那上头画着五彩的颜色,又想着黑一做这些事,不觉笑了。
为了大姐姐,黑一可没少做这样幼稚的事。
“来吧,然儿,你个子高,你举着风筝,我拿着线。”叶悠落将风筝交给叶悠然,自己拿着风筝线在前头跑着。
她这一跑,三个孩子立刻兴奋的叫起来,哪怕这风筝根本没飞起来,而是在地上拖着。
“我来。”小五子立刻捡起风筝,又跟着跑。
叶悠然在后瞧着,只见叶悠落带着三个孩子,绕着那片柳树,跑的欢快的很,只是,那风筝好容易飞起一点又很快落下。
可叶悠落和三个孩子,却都开心的很。
这附近,因为叶悠落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而她,也只带叶悠然和三个孩子,也是为了减轻对叶悠兰的威胁,让她看了不至于恐慌。
只是,听见外头热闹的笑声,那院子里,只有夏嬷嬷出来瞧了一眼。
叶悠落趁机问,“怎么样?兰儿在做什么?”
“在晒太阳。”夏嬷嬷无奈道。
叶悠落从门缝这边朝里望去,就见叶悠兰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抱着雪儿,轻轻的摇晃着,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对外面的喧闹声,置若罔闻。
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她能如此平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接下来的几日,没事,叶悠落便带着三个孩子过来放风筝,或者教三个孩子玩蹴鞠。
这日,年初三了,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闲着无事,叶悠落又和三个孩子到这边来玩蹴鞠。
就在她一转身抬腿的瞬间,瞅见了那院门背后藏着的半颗脑袋。
可不就是叶悠兰么?
终于有反应了?而且还能躲着偷看,说明胆子也大了。
“然儿,快,把球踢给我。”
叶悠落朝妹妹使了个眼色,几人越发玩的欢起来。
一局过后,小五子竟然抱着球,就向叶悠兰走去。
那门后的小脑袋猛地一缩。
“二姐姐,你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小五子并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口,对里头喊着。
没人应声。
小五子继续道,“二姐姐,我知道,你没事,你是正常的,你并不害怕我们,你知道我是小五子。”
“小五子?”叶悠落听愣了,不由得朝叶悠然望了一眼。
叶悠然也表示茫然。
“小五子?”
小五子朝后望了一眼,并没理会,而是继续道,“上次,我摔在了那墙根底下,是二姐姐抱的我。二姐姐,你认得我,对不对?”
还有这回事?
叶悠落和叶悠然都惊愕不小,两人拉回小五子。
“有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小五子神色为难,“我怕二姐姐不高兴。”
“乖。”叶悠落轻轻揉了揉小五子的脑袋,转身,也走到院门口,朝里道,“兰儿,我们想你了。”
“二姐姐,我们都想你了。尤其是娘,每天都会趁你午休的时候,偷偷来看你。每次回去又会偷偷的抹眼泪。还有爹,爹虽然嘴里不说,可是,你也知道,从小,爹就最疼你。上次你回来那个样子,爹瞅见了,我看见他偷偷抹眼泪了……”
“二姐姐,回来吧。”小五子软软的喊着。
“兰儿,不管如何,你回来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发生过的,我们没法改变,但日子还要继续,你如果想通了,就出来。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什么样的你,都是我们叶家的人。”叶悠落道。
可是,里头始终没有一点声音。
罢,叶悠落只能带着妹妹几个先回去。
看来,叶悠兰精神方面是正常的,只是,发生过太多事情,一时难以接受,或者说,根本无法面对亲人吧。
“咱们多给她一些时间吧,只要她现在健康平安,比什么都强。”叶悠落道。
只是,她们走后,身后院门又悄悄打开了一些,叶悠落靠在门边,看着渐渐远去的几个身影,泪如泉涌。
她到底还是懦弱的,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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